記錄,記述。
大平原托著的小屯里,左鄰右舍的窗子上,都貼著姥姥心靈手巧的勞作。
一把普普通通的剪刀,一張普普通通的彩紙,在姥姥的手里翻來折去,便要什么就有什么了,人物、動物、植物、器物,無所不能。
我從小就聽人嘖嘖贊嘆:“你姥姥神了,剪貓像貓,剪虎像虎,剪只母雞能下蛋,剪只公雞能打鳴。”
這自然是夸張的說法,但反映了姥姥剪紙技藝的深入人心。
慈祥的姥姥廣結善緣,有求必應,任誰開口都行。
姥姥撩起藍布圍裙擦擦手:“說吧,派啥用場?往哪兒帖?”看人樂顛顛地走了,她接著干活兒:洗衣服、納鞋底、擇菜、淘米、喂豬、薅草……
我看慣也記牢了姥姥剪紙時身心入境的神態,那剪刀行在紙上的刷刷聲,悅耳至極。
我是個出名的調皮蛋,經常變著花樣刁難姥姥。
一天,用雙手死死地捂住姥姥的雙眼,讓她摸著剪窗花。
豈知工夫不大,一幅“喜鵲登枝”便完成了。
嗬!梅枝與喜鵲形象生動,大小疏密無可挑剔。
我服了,可還耍賴:“姥姥,你從手指縫里偷著往外看了!”
“你差點把姥姥的眼珠子按冒了!”姥姥用指頭點了一下我的鼻子,“熟能生巧,總剪,手都有準頭了!”
是的,莊稼人都圖個吉利,姥姥對“喜鵲登枝”最熟悉不過了。
數九隆冬剪,三伏盛夏剪,日光下剪,月光下剪,燈光下剪,甚至摸黑剪。
姥姥的手就是眼睛,好使的剪刀就像她兩根延長的手指。
密云多雨的盛夏,姥姥怕我溜到河里游泳出危險,便用剪紙把我拴在屋檐下。
她從舊作業本上撕下一頁紙,刷刷幾下,就剪出一幅圖樣。
搶過來看了,是一只頑皮的小兔子騎在一頭溫順的老牛背上。
不解地問:“牛干啥馱著兔子?”
姥姥笑了:“誰讓牛是兔子的姥姥呢?”
唔!姥姥生肖屬牛,而我屬兔。
我嚷著還要。
姥姥又剪出一幅:一頭老牛和一只兔子在 草地上啃食青草。
姥姥問:“看明白了嗎?”
我想了想說:“我知道了,是說我和姥姥在一個鍋里吃飯吶!”
姥姥把我摟在懷里夸道:“機靈鬼!”
從那時候起,我總是纏著姥姥剪兔子和老牛——蹦跳的兔子,奔跑的兔子,睡覺的兔子;拉車的老牛,耕地的老牛……兔子總是在玩耍,老牛總是在干活兒。
我擺弄著各式各樣的窗花,對活潑的兔子與敦厚的老牛充滿了好感。
我上學了,小學、中學、大學——越走越遠了。
但我還是不斷收到姥姥寄來的剪紙,其中有一幅是這樣的:一頭老牛定定地站著,出神地望著一只歡蹦著遠去的小兔子,聯結它們的是一片開闊的草地。
我知道,這是姥姥對我的期待。
事實上,我不管走多遠,走多久,夢中總不時映現家鄉的窗花和村路兩側的四季田野。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只要憶及那清清爽爽的剪紙聲,我的心境與夢境就立刻變得有聲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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