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故 率真人生——讀《人間草木》隨感肖占國 瀏覽人次:985 我的書桌上有兩本《人間草木》。
一本是由山東畫報出版社出版的《人間草木》(2006年9月版),作者是已故散文大家汪曾祺先生;另一本是商務印書館新近推出的《人間草木》(2009年10月版),作者是廈門大學周寧教授。
汪曾祺先生的《人間草木》讓人讀來有種輕松愉快、心曠神怡之感。
他對人世間的花草樹木、四季蔬果、蟲魚鳥獸均入眼簾,妙筆成文,成就一篇篇談草說蟲的文章,足見其人間草木情懷。
而周寧教授的《人間草木》讓人讀來就有種沉重感和責任感了。
作者周寧先生在書中臧否四對八人,即嚴重的時刻:馬禮遜和柏格理;人間草木太匆匆:蘇曼殊和李叔同;天堂的風暴:托爾斯泰和馬克斯??韋伯;剩水殘山供一死:梁濟和王國維。
不是因為他們的作品或理論,而是因為他們的精彩人生。
本書的編輯叢曉眉女士在該書封底勒口處評價說:“他們是些親切而又高貴的人,來到這個世界經歷生死,在信仰中努力,在絕望中愛,在希望中死。
帶著精神的閃光,這閃光不僅讓我們看見他們,并在他們身上折射出我們自己;也讓他們彼此看見對方,在靈性上相互照應,從世俗通往神圣。
”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生動的在場”,啟發我們思考一些生命美學的基本問題。
書中這四對八人均是有思想、有追求、有信仰的現實生活之人。
英國傳教士馬禮遜25歲到中國,為了神圣事業,承受巨大孤獨和苦難的人生。
在華期間完成了三大任務:學習中文;翻譯全部圣經,取名《神天圣書》;編寫字典,取名《華英字典》。
柏格理的一生是一段耀眼的奇跡,最終卻像流星,消逝在世界歷史的黑暗里,他的現世功德,都變成寂靜中的回憶。
柳亞子先生專門研究蘇曼殊,總結曼殊一生為“多愁善感,為情所累,神經質式的敏感與熱情、哀怨與幽憤,渴望溫情與愛憐。
往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幾乎是生可以死,死可以生。
”有僧友問他出家后為什么還有“憂生之嘆”,蘇曼殊答:“雖今出家,以情求道,是以憂耳。
”郁達夫稱贊曼殊詩比畫好,畫比小說好,而浪漫人生,比他的詩畫小說都好。
本書作者周寧先生評介“曼殊在感性的快樂中找不到的安慰與安寧,弘一在理性的痛苦中找到了。
”李叔同少年做公子,中年做名士,做話劇、繪畫、音樂、辦報;做老師,做高僧,均成績斐然。
年輕的李叔同意氣風發,希望投身革命,先是追隨康有為、梁啟超,而后又為辛亥革命的勝利而歡欣鼓舞。
國難中,他填了一闋《金縷曲》:“……聽匣底蒼龍狂吼,長夜凄風眠不得,度群生哪惜心肝剖?是祖國,忍孤負。
”豪邁之氣躍然紙上,對家國命運的深沉思考。
在大革命后期的幻滅中,李叔同遵從了儒家文化古訓:“天有道則現,無道則隱”,出家為高僧弘一法師。
現實的政治和社會生活是丑陋的,讀書人看不透徹,而他又是一名堅定的理性主義者,因此士人可以在革命大潮中吶喊,當遇到革命低潮時卻不知所措,產生“百無一用是書生”的感嘆。
在此歸隱,就是一條很好的選擇了。
弘一法師在圓寂的前一年,作了“念佛不忘救國”的題記:“佛者,覺也。
覺了真理,乃能誓舍身命,犧牲一切,勇猛精進,救護國家。
是故救國必須念佛。
”朱光潛先生曾評價弘一法師:“以出世精神,做入世的事業。
”1942年10月13日,他“走”了,去了天國,和來時一樣坦然。
他的死,就像樹林里那棵過火的樹木一樣,雖然死了,卻仍就是一道風景,死與生,活與死,已無界限。
作者周寧教授總結書中人物說,“人生準備死亡的路,是漫長而痛苦的”,“馴化的靈魂面對死亡——死亡沒有意義”。
著名學者梁漱溟之父梁濟的死就是自己一手安排好的。
他先辭職,再辭世,“以個人之死亡來抗議這個令人絕望的墮落的世界”。
他代表的并不是中國舊式文人,而是文人中僅存的人性,其中那種不可冒犯的高貴和尊嚴,令人感動,感動的不是梁濟所殉的價值,而是其殉死的精神。
那種從容赴死的勇敢與高貴,使后人感動。
梁濟、王國維的死,都使人聯想到了屈原,“輕生死者重道義”,這就是中國文人志士的傳統。
中國文化傳統就有入世、出世之別,大多以入世不能而出世,即現實不能便超世。
儒家人生認為:“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在人類精神土地的上空,不乏有好的種子。
那播撒種子的人,也許是神,也許是大自然的精靈,也許是民族之魂,也許是創造精神作品的作者。
掩卷沉思,在眼前幻化出書中人物形象。
我好似讀的是人物傳記,好似讀的是近現代史,好似讀的是教科書……為了放下沉重的心態,我又拿起了汪曾祺的《人間草木》。
原載:《文匯讀書周報》2010年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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