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平湖
這幾年的工作做得天昏地暗的:實驗越做越多,心態越來越浮躁;離目標越來越近,離自己越來越遠。
家庭、單位,總是一副慷慨激昂狀。
辦公室里,同事們戲評最厲害的人,我名列榜首,我立刻就想到了河東吼獅;家里民主評議給家庭帶來快樂的人,我榜上無名,立刻就想到了蘇格拉底。
我悲哀,因為我有著另一個跟境界、修養相關聯的名字啊。
我心靈的家園啊,你到底失落在了哪里??
總忘不了在江南水鄉碰到的那位老祖母,抱著一枝青青竹杖倚在傾斜的門前打盹的情景,蒼樹把濃濃的綠蔭覆蓋在她滿是皺紋的額前。
她緊閉的眼睛,深陷的嘴唇,稀疏的銀發,臉上褐色的壽斑,胸前松節般的手腕,映襯在班駁的泥墻之上。
現在回憶起來,我總愛把它想象成一副什么流派的名畫。
是的,這的確是一張收藏了幾千年的古畫,陳列在中國大地的每一個角落,任憑歲月在她周遭扮演出悲歡離合的故事,她總是這樣平靜地沉睡、沉睡。
我想起了我的悲哀,我甚至有點懷疑自己,也無端地懷疑別人,那許多莫名的煩惱、劍拔弩張中難道沒有摻雜太多的個人失意嗎?青燈悠悠,遍翻書史,有多憂的閑士,在仕途失意時大放悲聲。
杜甫吟“窮年憂梨元,嘆息腸內熱”,范公嘆“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還包括“阮籍猖狂”,以致“窮途之哭”。
這里決不排除他們對天下的真悲,但又何嘗不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感慨的酣暢淋漓的抒發?
有人說:世界到處充滿了丑陋。
也有人說:睜開眼睛看看吧,你的身邊就充滿了燦爛的鮮花。
我們已經走過了容易盲從的年齡,然而,當我手指輕扣著椅圈,從椅背上抬起我的沉重的目光的時候,我還是分明看到了清花園的荷塘,那田田的荷葉,婷婷的荷花。
那種韻味就又在肺腑血脈中靜靜地流動、醞釀。
禪說:放下。
是的,我們應該放下物欲、榮辱、得失,包括一切煩人的意念。
我并不能深解禪意,我只涌起一種宗教般的虔誠,我仿佛聽見一種信念在遠方溫柔地召喚我的靈魂。
遠方,有一片湖,叫平湖。
江南水鄉的那位老祖母告訴我的。
那時,沒有樹,也沒有村。
她的聲音象沙啞了的古箏,語調輕緩而又深沉地在心弦上彈奏:那里,長著很多青蒿,比人還深,一蓬一蓬的,直到很遠很遠,后來,圍成了田。
那一年反水的時候,她的丈夫死在湖里,只找到一雙鞋………..講到這兒,她就用好聽的聲調唱起來,唱著,唱著,頭就垂了下去……….再也聽不到那一片平湖的故事了,但是,那一副古畫仍然定格在我的心里,或者,老祖母的心就是一面平湖,一面平靜的湖吧!
我真想象那位老祖母一樣,永遠斜倚著門框,蒼老成一禎色調深沉的古畫,裝飾在大地的一角。
微風悠悠地吹來,象愛人的手掀動我的長發,我如同母親懷里的嬌兒一樣,終于忘我地睡去。
我期望夢中會出現一方圓圓的墓地,讓我的悲哀永遠長眠。
去年夏天,又有機會到江南水鄉,在那原來是平湖而今是水稻田的地方,碰到了一群戴盔披甲的姑娘,她們腰間都是扎著帶子,胸脯高高挺起,背上背著噴霧器,臉上蒙著口罩,雖然穿的都是粗布的舊衣,但仍然顯得英姿颯爽........那是一群遠離都市文明的姑娘,其中還有不少文盲,對于多少接觸過一點現代文明的我來說,深知生活對于她們的恩賜的確太少太少了,她們最有理由大憂大憤,然而,她們或許正在感激這種美好時光的恩賜,或者,她們的思想正如湖水一樣澄靜透明。
平靜的湖啊,你陶冶了我們的父輩,如今你仍用你的純潔凈化著我們的后輩,盡管你已經被圍墾,將近填沒,但你仍然開著你的花,沿展著你的葉,做著你該做的一份事!
老祖母緊閉的眼睛,深陷的嘴唇和懷抱竹杖安睡的情景,又一次浮現在我的眼前。
站起身,好象抖落了肩頭雪山一般,如同去迎接一次圣恩的沐浴,莊嚴地,我走向平湖。
追問
不是那篇文章。
追答哦,其他的我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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