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永世的永遠 父親離開我們已經十一年了,當年的創傷也隨著歲月的流失似乎也越來越淡忘了。
轉眼自己也早過了不惑,近來卻時常在夢里與父親相見。
二十多年前看過這樣一段話,現在只記住了大意。
說的是兒子眼中的父親:
十歲的兒子:父親簡直就是整個的世界,他無所不能,無所不知。
二十歲的兒子:父親好像有時候也并不總是正確的。
三十歲的兒子:父親是個老糊涂,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整天嘮叨煩死了。
四十歲的兒子:父親當年的話好像也有一定的道理。
五十歲的兒子:父親走了,再也不能聽到老人家的教誨了。
六十歲的兒子:父親簡直就是一個神仙,他預言了一切,要是我早按他老人家的話做,現在的結果一定會更好。
當時看到這段話心里還不以為然。
現在人生過去大半,似乎明白了其中的一些哲理,好像自己就是那說這話的兒子。
父親是一個大字不識的農民,一生平平淡淡,實在沒有任何的傳奇色彩。
按現代年輕人的看法,一定會被很多人瞧不起。
可現在回憶起父親,也許是因為自己一樣沒有出息的緣故吧,那個當年高大的身影仍舊像一座大山那樣高大挺拔,一樣值得自己自豪。
父親的身世:
父親很少和我們訴苦。
關于父親的身世多數是后來慢慢從母親口中得來的:
父親有一個哥哥兩個妹妹,在爺爺去世的時候,我最小的姑姑還沒有出生,父親只有六歲,一個孤兒寡母的家庭的生活是可以想象的。
父親八歲時就給人家放羊,后來放牛,再后來就給人家當小工。
本來盼著伯伯長大了可以幫家里料理,誰成想1945年被抓去當了六年兵。
還不錯,是參加的**的隊伍。
再后來就是母親嫁過來,伯伯也回來了,家里總算好多了。
再后來,就是跟著兒子女兒享了幾年清福。
再后來就病了。
再后來就沒了。
就這樣他的一生就結束了。
鄉親們對父親的評價就是老實肯干說直理,得罪了人自己還不知道。
自己童年時期的父親
在我童年的印象里,對父親的影子遠遠沒有母親那樣親切,甚至也沒有太多的好感。
父親曾經到很遠的地方修過水庫,挖過鐵礦,修過海河,炸過石頭,現在還有一手不錯的鑿石頭的手藝,村里的房子露出在地面上的一圈地基,可能都有父親的手藝。
為此,兩個腳底板上共有四個大雞眼。
那個時候家里的窮困是可以想見的。
記憶里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父親與母親吵架,我們總是站在母親一邊,可是就是全家的力量也不能和父親抗衡。
有時候吵架完了,自己一個人到地里坐上半天,很晚才回來,我們全家出動去尋找,心里實在是很生氣的,還偷偷的罵他,不過從來不敢表現出來的。
平常,只有過年的幾天,父親才有些笑瞇瞇。
才知道父親原來也是會笑的。
有一次,大概就是自己六七歲吧。
過年的前一天,自己早晨起來太高興,在院子里不小心摔倒在一塊洗衣服的石板上,滿臉是血,把全家嚇壞了。
父親抱著這個血糊糊的人,一口氣跑了十六里,來到縣城的醫院,縫了四針。
父親當時以為一定自己成瞎子了,至少也破了相。
就是做完手術,因為貼了一塊很大的繃帶,在回家的路上,也不知道結果如何,很定也很難受。
回到家父親跟母親說:“只要瞎不了,破相沒有關系,可以干活就行了”。
我也可以很清楚的聽到。
后來拆了線,才知道那個口子剛好在右眉上,眼睛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
就是現在眉毛也長出來了,一點看不出當年的破損。
不知道父親當時的雞眼是否不疼,或如果他參加賽跑比賽,是否也能夠得到名次。
還有一次。
是秋天發大水。
整個村里的莊稼都泡在大水里,村邊原來吃水的大口井里的水也與井沿平齊了。
我們幾個小伙伴就做在井沿上洗腳。
父親難得的笑著讓我們回家。
可是回家以后就是一頓臭揍。
母親急忙把自己搶在懷里說,要是掉下去,可怎么得了。
還有一次,看著小朋友的圓珠筆實在歡喜。
自己只有一根沒有筆桿的筆芯,用紙卷成一個筒子將就著使。
后來在一個看菜園的老爺爺筐里,見到有這樣一支筆,趁沒有人注意,就偷偷的歸了自己。
后來被父親發現,跪在地上,解下皮帶就狠狠的揍。
問:“筆是那里來的,錢是那里來的?”
自己說:“偷了家里的錢自己買的”。
又問:“偷了多少錢?”
說:“一毛一,一個五分一個六分的”。
這樣又遭到更厲害的揍。
反正到最后也沒有說清楚,后背上倒是留下了一個清楚的皮帶扣子的印記。
再后來,那時自己好像已經是高中生了。
一次給人家幫忙接電線,沒有稟告父親,被他發現了。
當時有別人在場,父親剛要發作,又憋了回去,十分鐘后電線接好了,燈亮了。
父親看起來沒有生氣,倒還有點笑瞇瞇的。
可能從那時起,自己在父親心里有點長大了。
自己上大學期間的父親
從自己上大學算起,村里沒有一個人長期離開山溝過,更別說是到外邊上大學了。
就是自己已經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日子里,村支書的老婆還說:“就那個窮小子也能上大學,就是我的兒子畢業了,他也出不了這個山溝。
”一直到過年回家,自己穿了很新的校服,帶著金色的徽章,可能她也就不得不相信了吧。
父親既是為了節約6毛的長途汽車費,也為了能與兒子多呆一會兒,看著兒子離去,堅持要騎自行車送我到八十里以外的一個鐵路小站去。
可是小站的火車每天只有一次,在早晨的八點十分。
要趕這八十里路,至少要三四個小時。
那個時候沒有鐘表,第一次離開大山的那天晚上,父親在頭一天就開始算計,準備了一把香,試驗一整夜要燒掉幾根,來估計三點的時間是多少時辰。
第二天,也不知道是到底是什么時間,反正很早就吃了母親為我們送行準備的餃子,急急忙忙沿著山路和土路趕到小站,到那里看到那個大鐘表,時辰剛七點還差幾分。
自己匆匆忙忙的上了火車,竟沒有回頭看一下。
以后的三四次,每次都是這樣,即使是在寒假回家的嚴寒的冬季。
再后來,自己慢慢的準備了一個收音機和一塊半鋼手表,終于不用再點香計時了。
總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四年的時間里,沒有讓父親著急,除了給準備一些必須的衣服外,沒有花費家里太多的費用。
就是大學第一個學期的助學金自己攢了五個月后有了50元新幣,過年回家緊緊的縫在內褲里交給父親。
父親高興的說,明年咱家磨面的錢不用發愁了。
休閑的父親
父親年紀越來越大,已經明顯的老了。
后來自己上班了,妹子也上大學了,父親為自己培養了兩個大學生而相當的自豪,再村里的腰板也挺多了,還時常夸耀要到城里享福去。
與母親相比,父親倒是更愿意跟著我們享清福。
尤其是后來有了孫子以后的那一段時間。
老頭兒很努力、很認真地和我們一起學說普通話,聽到老頭兒和我的同事說著很拗口的普通話,逗得我們直樂。
一次在火車的行李架上,一旅客將寫完意見的意見簿掛在那里,父親大聲的說:“同志,你的本子丟在這兒了”。
逗得大半個車廂的人都樂了。
自己工作上的事情,父親很少參與。
只是又一次,拿回來兩瓶好酒,父親很仔細的盤問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外人送的可要小心,如果是朋友送的,可不要忘了將來要還禮。
有時候發工資,給父親留下一二百,父親總是要說,自己該掙的錢歸自己,亂七八糟的東西可要注意。
有一次跟父親說起自己小時候受苦,所以現在身高沒有很好的發育,父親一點也不在意,說:“你受的苦能與我比?你的身高就是你自己沒有出過力氣。
你的力氣是自己的,出了力氣還會再補充,給人家干活也不能吝嗇自己的力氣,趁著年輕的時候多出一些力氣,拿不過是多吃一個饅頭的事情,你自己干的事情別人其實都不會忘記。”
這一段時間父親最重要的本職工作就是看護孫子。
整天就是看到爺兒兩個騎著三輪車到處瘋玩,不到吃飯的時間是不肯回來的。
那段時間,父親整天都是笑瞇瞇的,似乎年輕了許多。
(這部分的內容詳見《香火:爺爺孫子和種子》)。
病中的父親
父親一生很少生病,就是有一點小病,吃點簡單的藥片也很管用。
可是上帝就是這樣不公平,從發現父親生病的那天起,所有的努力都宣告失敗。
有一段時間父親有些咳嗽,妻子勸說父親戒煙,母親倒是向著父親說,老頭兒抽煙這么多年了,戒煙肯定不容易。
可是父親居然很快就戒煙了。
可還是咳嗽。
后來拍了X照片,說肺里的情況不樂觀,做了活檢就說是惡性的。
我們兩個認為父親如此好的身體怎么會是這樣,對這個結果表示懷疑。
于是,拿著貼片又找了兩家大醫院,最后的結論更是令人失望。
這樣,父親就一直咳嗽。
我們就告訴他說是肺炎。
把父親用的藥上的文字全部要清除干凈。
父親雖然不識字,可是孫子卻是認了不少字。
總之我們感覺父親好像一直也沒有太在意。
就是在醫院的病床上,老頭還能夠與同病室的病友們一起唱戲。
開始的時候醫生們會不高興,父親就啞著嗓子唱,后來醫生們也就習慣了允許老頭唱,整個病室的人們都被逗很高興,沒有一個不樂意。
他還跟醫生講:現代醫學這么發達了,這個炎癥一定能治好的吧。
你們好好下下功夫:你看從上到下:頭皮炎、大腦炎、角膜炎、中耳炎、口腔炎、扁桃體炎、肺炎、胃炎、腸炎,。
將來發明一種藥可以把這些炎癥全部治好。
這樣又堅持了四年左右的時間。
直到有一天,父親大聲的咳嗽以后,吐出了很多的血膿水,醫院做了止血的處理后,慢慢的安靜下來。
父親卻一定堅持要回家,母親也這樣堅持,說一定要是一個活著的人回家,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炕頭上。
現在想來,父親對自己的病可能一直就是很清楚的。
我們做了充足的準備,杜冷丁就準備了五盒。
一路上做好了應急的處理準備。
可是父親卻顯得精神了許多。
咳嗽是照樣的,可是就是不肯睡覺。
還要坐起來看看外邊的風景。
在回到村口的時候更是作出了匪夷所思的決定:一定要下車自己走回家,還不讓我們攙扶。
父親終于自己一個人走回了家。
后來跟我們解釋說,自己是到兒子家享福去了,要讓鄉親們知道,自己是有福的人,當年是站著走的,如今也要站著回來。
回家以后又堅持了40天的時間。
就在父親過世的前一天晚上,他還堅持在孫子的攙扶下,自己走到50米以外的廁所方便。
就是在最困難的日子里,也很少見到他呻吟,那些杜冷丁也幾乎沒怎么使用。
自己在父親的堅持下,繼續干那些沒完沒了的“工作”,終于沒有盡到一個兒子的責任,甚至最終沒能見父親最后一面。
父親最后的話是跟孫子說的“沒有遺憾”,含笑而去。
在父親去世的前一天晚上,自己一個人在宿舍,沒有別的事情,就是心里實在煩。
那時候家里沒有電話,到晚上9點,不知道為什么就決定一定要回家。
一個人沒有買票,就溜上了火車。
我們這個小站管得不嚴,自己沒票也坐很多次了,可是這次在車上就被警察抓了。
可能當時自己的整個的臉就像“死了親爹”的樣子,太明顯了吧。
第二天早晨回了家,家里已經在等著我了。
母親說,一定要等到我這個男子漢到家才能昭示出來,告訴鄉親們父親升天地消息。
但實際上,剛好是昨天晚上九點,父親歸了天。
也許這也是心靈感應吧。
父親的喪事還算隆重,很多自己不很熟悉的人也來吊孝,靈前的銅盆里積攢了很多的紙灰和香灰。
這時候又想起了父親說過的話:“人的一生表現如何并不看你掙錢多少,是要看你死后的香灰多少,這些紙灰是多少錢也不能買到的”。
父親靠自己的表現掙了這么的“錢”,在那邊一定會很富裕的。
心愿
現在,回想當年的父親已經沒多少眼淚要流了。
只是越發認真的想,父親一個人在地下一定會孤單,越發認真的想在自己死后能葬在父親墳頭的下方。
永永遠遠陪著他,就是萬年以后,就剩下了一些骨植,也一定可以證明我們的父子關系。
也許這就是用生永世的永遠。
父親:兒子今天什么都不干,只是要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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