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風是我國當代著名的散文家、散文詩作家、兒童文學家,他像一位勤勞儉樸的老農,在文學這塊土地上,辛勤耕耘了七十多年,出版了50余部作品集,一些作品被譯成俄、日、法、英等文字.他的作品獲過首屆魯迅文學獎榮譽獎;獲得全國第五屆、第六屆少數民族文學駿馬獎;獲得第三屆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獲得第五屆冰心文學獎(兒童文學)頭等獎;并榮獲中國散文詩終生藝術成就獎.
這就是我們的鄉親,從莆田城關書倉巷9號(或曰芳堅館)走向全國、走向世界的“葉笛”詩人散文家郭風.本人退休后,經常到離莆田一中(原址)校門口三四十米處的書倉巷散步,并時常在9號大門口駐足瞻仰片刻,此處為郭尚先故居,市文物保護單位.有一次郭風回鄉時,曾叫我到他故居小坐片刻.這個地方為什么叫書倉巷呢?郭風說:“我在很小時便聽說過,古代有一位儒者藏書甚富,曾于此巷建藏書樓,因而得名書倉巷.”郭風在《記書倉巷》一文中有一段十分精彩的文字,引述如下:
在我晚年時,有時會忽然懷念起來的是,大概由于巷內多為果園之故,時有鳥類,譬如白頭翁、八哥、斑鳩、黃鸝以及貓頭鷹飛到各戶屋頂上來;特別是早晨,從巷中走過,便聽見喜鵲在屋上報喜.我總感到有一種田野風趣,又有一種世代相傳的、持續的、固執的民俗氣氛,出現在我的故宅所在的書倉巷內.
這種對故宅、故鄉沉甸甸的刻骨銘心的思念,用詩的語言傾訴出來,這是郭風散文的特色之一,他的作品充溢著故鄉的“香味”和“氣氛”.
1990年之后,我側重搞宣傳文化工作,或曰文字工作.因此,有幸多次或說經常拜訪郭風,要嘛在福州八旬齋,要嘛在莆田,只要有家鄉的文事,郭風都欣然參加.聽章武、谷忠和郭景能(郭風兒子)介紹,郭老75歲之后宣布,除莆田之外,其他地方活動都不參加.這說明,郭老的這種情結十分“固執”.1993年,郭風與朱谷忠等從石獅途次莆田,我在興化賓館風味酒樓請郭老吃午飯,我點了燜豆腐、麥螺、花螺、炒米粉、煎、蒸跳跳魚、“豎蟶”等風味小吃、喝家鄉啤酒.郭老和谷忠胃口大開,吃得津津有味.郭老動情地說:“今天是我歷次到莆田吃得最滿意的一次.”朱谷忠也朗誦起詩來,月是故鄉明,水是故鄉甜,菜是故鄉好……我頗感欣慰,原來點菜也有學問,可以激發那種“固執的民氛……”.
郭風是以描寫故鄉“田野風趣”和“氣氛”的“葉笛”而一舉成名的.我找來原詩再次拜讀.詩人在《葉笛》中兩次寫道:“啊,故鄉的葉笛.”最后一段引錄如下:
那笛聲里,有故鄉綠色平原上青草的香味,有四月龍眼樹花的香味,有太陽的光明.
1985年9月8日,郭風在一篇文章中說:“這三個‘細節描繪’,不客氣地說,是從我幾十年間對于故鄉風土的許多印象中‘精選’出來的.”故鄉的“香味”以及“太陽的光明”伴隨郭老一生,照亮他的全部作品.他的作品給人美的享受,給人積極向上的藝術熏陶,影響幾代人.
1994年元旦起,《湄洲日報》正式改為對開大報,之后又擴為八版,用稿量大增,除了新聞外,我想到了副刊,想到了郭老以及許懷中、章武、章漢、谷忠、丹婭、健民等莆仙籍在外鄉親.因此,想方設法創造機會,讓這些文人回鄉參加吾鄉文事活動.如:在副刊上開辟“雙松圖”專欄,由郭風和許懷中聯袂供稿,“驥齋”則由章武、章漢哥倆搭檔.可以說,郭老當時的首肯以及許懷中老師和其他文人們的大力支持,使報社副刊大為起色.可以說,那段時間,有關郭風的信息,本報是第一時間發表的.我的手頭有郭風的幾封親筆信.其中有一封信中說,袁啟彤給郭老寫信,信中對《郭風散文選集》和《汗顏齋文札》進行評點.郭風在信中說,袁“文采斐然,見解有獨到處,為書信體文學短評.”郭老謙遜地說:“請家鄉黨報先行發表,不知您以為然否?”這么有分量的文章我們求之不得也,可謂人無我有,得天獨厚矣!
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后,郭老與我竟成為忘年之交,我幾次到福州八旬齋拜訪時,他與我促膝談心,回憶故鄉的“風趣”和那些“固執”的“氣氛”,肯定我的散文寫作方向,鼓勵我多寫.并分別兩次贈送我兩套經典的精裝本,一套是《四書五經》,另一套是《二十五史》.并為我的拙著《荔城放歌》和《海峽鄉音》認真作序,說了許多呵護、鼓勵的話,可能有“溢美”之嫌.但實話實說,我無心相爭,只是“做做文”,圓夢而已.郭老對我則有知遇之恩,他,永遠活在我的心中.還有一件事,朱谷忠曾告訴我,我申請加入中國作協時,中國作協領導征求郭風意見時,郭老一錘定音:“許培元一定要上.”在八旬齋漫談中,郭老還曾想把我的某些散文介紹給全國性文學期刊,被我堅決謝絕.章武曾說:郭風是“一位從不請人寫序,卻為許多青年人寫序的人.”我手頭有一張1985年郭風和章武、谷忠、姚文泰等作家與莆田一中蒲鐘文學社的學生在興化賓館的合影照片,這是我女兒留下的一份珍貴資料.據說,郭風曾與文學社的學生們座談,暢談文事,指導他們如何寫作,對青少年厚愛有加.
《汗顏齋文札》是郭風1988年至2000年之間的散文、隨筆集,100多篇30多萬字,由《湄洲日報》社印刷廠印刷.本書獲得全國第六屆少數民族文學駿馬獎.“文札”中大部分文章是寫莆田的人、物、事,莆田的稀飯、燜豆腐、花螺、菠菜等,在郭老筆下皆成美文.在《故鄉的海味》中,郭風寫道:“漢語中有成語曰‘耐人尋味’,家鄉的花螺等物,在我的追憶中,似能出現此等境界.”在《說莆田燜豆腐》文中,他寫道:“為此,我在岳母家中吃到的燜豆腐特別有味,”郭風一語泄露了天機.他似乎很少涉及愛情這個主題,但在《致亡婦》中,郭風深情地寫道:“我常常覺得你仍然在我的身邊我們互相信任的、真摯的心一起跳動.”在《文札》中,我依然聞到了“葉笛”中那種香味,看到那“太陽的光明”.所以,本文題目為:葉笛聲聲憶郭風.
問渠哪得清如許?1985年,郭風在《語文學習》上發表文章說:“鼓舞作家孜孜不倦地創作的重要因素,是作家對于生活的愛,對于自然的愛,對于歷史和人民的愛,對于土地的愛.一句最明確的話可以概括:對于祖國的愛.”這些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赤子宣言,正是郭風人品、文品的高度概括,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郭風是壺山蘭水哺育的精英,是莆田大地的兒子,他永遠活在莆田人民乃至海內外讀者心中.我分明聽見了葉笛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