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左死后,其好友著名作家王朔為其寫了悼詞。
其母諶容委托王朔整理、主編了一本收錄梁左的相聲、小品、情景喜劇及
電視喜劇作品摘錄的《笑忘書——梁左作品選》,其中還不乏一些,未曾發表過的的小說、紀實文學和散文隨筆。
由此可以窺視到出梁左對藝術和人生的思考。
一般人知道他慣于搞笑,從前些年的相聲到近幾年的情景喜劇都很有影響。
你可以品頭 論足說他搞得未必都好,但離了他,只怕更不像話。
相聲,由于他的介入,曾經有一番中興跡象;情景喜劇,說他是第一人略嫌肉麻卻也基本屬實。
后來梁左出幽默小說集了,說起來也是順理成章。
這小說集收的是梁左近20年間的零碎作品。
一個人光寫東西就寫了20年,聽上去夠老的,但你也可以說“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只有這樣跨度才能看清一種新語言的發育過程,從粗獷到圓熟。
就算我給梁左戴高帽,我以為老梁的語言在“新北京話寫作”各路人馬中是自立門戶的(這在電視情景喜劇《我愛我家》中可說是達到頂點。
語言一貫犀利頑皮的王朔如今卻只能在挽聯上含悲寫到:寫相聲編電視半生筆耕把歡笑留在人間,愛家人暖朋友一世細心將夢想帶到天國。
父親范榮康(原名梁達),曾任《人民日報》副總編輯。
母親諶容(原名諶德容),著名作家,《人到中年》是其代表作。
弟弟梁天是廣受觀眾喜愛的著名的演員。
妹妹梁歡也是編劇,在影視界小有名氣。
梁左與弟弟梁天、妹妹梁歡被稱為中國影視界的“三劍客”。
梁左,英年早逝,時年43歲。
留給深愛他的親人、朋友、觀眾深深的震動和無盡的痛惜。
在清理梁左遺物時,人們驚呆了,不足50平米的簡陋居室里,書房兼做臥室,除了自己的筆記、作品和購買的書籍外,幾乎別無他物。
被人愛稱為喜劇大師的梁左,竟然是在這種環境中,給別人送去快樂和歡笑的!梁左對小說有一種固執的熱愛。
言語之間,似乎小說是正房,相聲和情景喜劇只是暫時納妾和養的外宅。
他說:我遲早要寫小說的。
從四篇作品中,讀者已經能夠看到梁左對于小說特殊的想象力。
梁左也曾以為自己是要拿諾貝爾獎的,王朔勸過他:“相聲你也禍害了,情景喜劇你也是頭牌,該往我們小說里攪和攪和了。
”他美滋滋地說:“真的,全瞧我了?”有時他在劇本里用了個特別得意的情節,就會和英達說:“老英達你看這個情節怎么樣?我原本是打算留給我的小說――直接拿諾貝爾獎的!要不是你們都一死兒地求我,能這么隨便用到這破戲里嗎?”
在梁天的回憶中,梁左上小學時就開始發表文章,詩、歌詞、大鼓、快板,沒有他不寫的題材。
1977年又考上北大中文系,而梁天從部隊轉業后當工人,他們哥兒倆幾乎不交流精神層面的內容。
“他在這兒,我在那兒。
”梁天用手比出差距極遠的樣子。
母親諶容是作家,也從未教過梁左寫作,如果非要談到幫助的話,那就是上世紀80年代的某一天,當時說完《如此照相》的姜昆正面臨事業瓶頸,來找諶容求教,遇到了梁左,也遇到了新寫的小說《虎口遐想》。
姜昆勸他說:“你寫小說寫多少篇人家才認識你?寫相聲上春晚一夜就紅了。
”梁左是最經不起恭維的人,當時就同意把小說改成相聲。
姜昆也曾嘀咕過,梁左那些書呆子氣十足的、純書面語言的長句子組成的包袱,一般情況下是不符合相聲創作規律的。
可《虎口遐想》就是那時最火的節目之一,也是梁左反響最好的相聲,這和他的相聲選材有關。
雖然出身書香門第,但梁左一直沒有脫離基層。
他曾在北京平谷插隊,這段日子被他寫成小說《太平莊舊事》,在《我愛我家》里,也能看到和平和賈志國對知青生活的回憶。
返城后,梁左先是在教育部工作,對機關生活十分熟悉,后來調到中國藝術研究院。
臨終前,他的身份是北京語言學院的老師。
他有很多年住在東直門的大菊胡同,每天跟街道大媽處在一塊。
他喜劇里最經典的一段是“七八十歲的老太太抓壞人,那壞人得多大年紀呀!”就是來自大雜院生活。
在他早期相聲里,胡同生活的痕跡隨處可見。
物價、就業、街道工作,這些底層生活是他的主要題材。
梁左的好友劉震云對他的分析十分準確:“首先是站在一個平民的立場上,這種平民的立場表現在,比如和朋友日常的聊天中,他所講的故事基本上都是平民老百姓的故事或舊社會的市井故事,他對世界的這個部分特別感興趣。
但是如果只是把這些故事原封不動地說出來,大家上街隨便去看場景就行了,就不需要再看梁左的情景喜劇了。
他在寫平民百姓生活的時候加進了很多知識分子的文化含量。
正是這種文化含量使這些司空見慣的平民的生活得到了升華,這就是梁左的作品讓所有人喜愛的根本原因。”
王朔經常取笑梁左寫的是“大眾庸俗喜劇”,因為梁左管自己從事的事業叫“大眾通俗喜劇”。
梁天說,梁左從不以寫喜劇為低人一等,他自己覺得相聲幽默,所以才寫。
那時他寫一段相聲才掙50塊錢,從居住條件看,梁左也實在算不上熱愛物質生活的人。
當情景喜劇的編劇不乏錢的因素,他當時缺一筆錢,英達又苦求他,他覺得面子、里子都有了,自然樂意。
《我愛我家》一直沒有在北京臺播出過,它在第一年獲得的褒貶不一,有很多老干部看了不開心,認為文興宇飾演的老傅有損老干部形象。
第一集《發揮余熱》就有諷刺性,準確把握了“老有所為”的心態。
雖然這種諷刺是溫情、善意的,那一年它還是被有的媒體評為年度最差電視劇,沒想到如今成了不可逾越的經典。
其實“老傅”這個人物有英若誠和范榮康的影子,劇中老傅的兒子姓賈,這就和梁左與他爸爸的情況相同。
兩個老頭兒平時很愛開玩笑,他們看完后并不覺得被諷刺,反而很喜歡。
英達也曾經對記者表示過,再也不可能有當時的環境。
《我愛我家》基本上沒有使用方言,被王朔稱為“新北京話”寫作,這在今天的喜劇創作中也很少見了。
有業內人士認為,雖然是普通話,但這部劇中使用了大量的改良“**”語言,像和平的媽媽說:“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我們!我們!我們!”不僅老太太,連賈圓圓也是滿口這類詞匯,在當時非常新鮮。
有一集是和平生病,記憶回到了“**”初期,老傅為了讓時間進程加快,一揮手就粉碎了“四人幫”,順便把十一屆三中全會也開了。
在今天的喜劇中,這樣的手法被反復使用。
梁左對馬三立十分推崇,他舉過一個例子:“我上比巴金,下比柳青,超過托爾斯泰,不讓巴爾扎克,外國有馬雅可夫斯基,中國有馬三立!高爾基寫《母親》,我寫《二姨》!短篇,中篇,長篇,稿費,源源不斷,郵局匯款:‘馬三立,拿戳兒!馬三立,拿戳兒!’有了錢,怎么辦?我先買一棉帽子戴……”梁左稱這段是了不起的意識流,馬三立上過高中,確實是老一輩相聲演員中文化最高的。
梁左在相聲中也沒少用過他的文學底子,《虎口遐想》中的小青年掉進虎山,從眾人解褲帶想到姑娘的裙帶,再想到自己的終身大事,就是一段意識流描寫。
梁左曾經給姜昆寫過相聲劇《明春曲》,他臨終前正在寫的是《閑人馬大姐》,他給梁天最后寫的《有人愛沒人疼》至今沒有播出。
梁天曾想把梁左的小說《偵破愛情》和《電影廠的招待所》改編成電視劇,后者描寫了北影廠招待所、小食堂里各種尋夢的文藝男女青年,都不屬于喜劇。
在劉震云看來,梁左的笑里藏著悲痛和眼淚,他總是把沉重的事兒用玩笑的口氣說出來。
梁天也說:“悲到極限才能出喜。
”就像他生前寫過《我們死了以后會怎樣》,也似乎帶有某種預言性質。
在他去世5年后,姜昆準備搞一個梁左作品專場晚會來紀念他的貢獻;他的女兒梁青兒已經20歲了,在美國讀英國文學,開始寫小說,準備繼承爸爸的衣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