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香淡淡 分類:散文
我家老屋的北側,有兩棵棗樹。
樹干都有壇口那么粗,是爺爺幼年時栽下的。
兩棵樹,一左一右,相距約5米,夏來枝繁葉茂,相觸于云中,這一方天地,便成了濃蔭的世界。
暑熱的天,我家棗樹下的一番情調,別處是找不到的。
這里是左鄰右舍孩子們的樂園。
他們在樹下打撲克啦,下石子棋啦,似乎一切游戲在這里做起來才有意義,其實心都懸在樹上呢。
這時候,棗還沒熟透,但已漸漸地褪了青衣,著上紅衫了,雖然那紅只是淺淺的。
棗閃著誘人的光澤,如童話里的一顆顆星星。
奶奶不允許摘生棗吃,孩子們沒辦法,可憐兮兮地眨著小眼睛。
可是,天上的鳥兒卻不聽奶奶的話,他們也是調皮又貪嘴的孩子,在樹頂上唧唧喳喳地鬧著,鬧著,便不時有棗離了枝間,歡快地蹦下來。
地上的孩子就一窩蜂地去搶,那勁頭跟故事中的搶繡球差不多。
“七月七,小紅棗子甜似蜜”,在孩子們渴求的眼光里,棗終于熟了。
我家這兩棵樹,一般的年成,能收一百多斤棗,奶奶讓家人把它們盛在裝稻子的筐里。
那些年,連口糧都很緊張,望著這些棗,家里人的喜悅寫滿了臉上,在一家人的歡聲笑語里,奶奶已將棗分成若干等份,左鄰右舍,家家都有,多半是我,樂巔巔地挨家挨戶送過去。
而家家也都樂陶陶地收下。
我家的棗,頗有“天下為公”的味道。
摘下來的鮮棗,洗凈了,加點糖用瓦罐燉著吃,是鄉下無上的奢品。
于是這一天傍晚,炊煙起時,家家都有一縷淡淡的棗香飄過來。
這些都是我幼時的事,隨著過去的那些日子,苦苦的、甜甜的流逝了。
想想那時候,一個暑季,惟有我家的棗令孩子們牽腸掛肚,除此再也沒有別的果了。
不像如今,有多種水果可以品嘗。
現如今,左鄰右舍的孩子還去我家的棗樹底下游戲嗎?還把那一顆顆小小的心懸在樹上嗎?我不知道了。
不過,對于我來說,這世上沒有什么比棗更味美的果了,且不從中醫上去講它含有什么成分,滋補什么的吧。
棗還是一種吉祥、喜慶的果,在我國的民俗里,“棗”者“早”也,人家娶媳婦的時候,床上要放一把棗,這叫“早生貴子”。
前幾天,在圖書館翻閱《安徽日報》,見到家鄉去年取得抗洪救災的勝利,國民經濟持續增長……。
我在北方,便如吃了家鄉的一顆棗,心里蜜甜蜜甜的。
愿家鄉的日子“早早”紅火起來。
棗鄉談棗
“在我的后園,可以看到墻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
”這是魯迅先生筆下所形容的單調。
然而,在中國大棗之鄉行唐,你絕對不會產生如此單調的感覺。
一踏進行唐,你便進入了棗樹的世界。
從行唐縣城出發,沿新阜公路一直向西北,不知不覺便進入了太行山區。
成行連片的棗樹,遮住了太行山的雄偉,置身其中仿佛進入了浩瀚無邊的森海棗原。
每逢金秋時節,棗鄉的山坳坡嶺,路邊村頭,一株株、一片片的棗樹,身披油綠碧葉,其間綴滿了深紅锃亮的大棗兒。
近觀棗樹鮮亮渾圓的果實由綠轉紅,如翡翠似瑪瑙,成串成簇,壓得棗枝搖搖欲墜。
果紅葉綠的棗行間,不時可看見一些男女棗農在歡快地勞作,歌聲你唱我和、此起彼伏,正所謂“遍地繁枝垂瑪瑙,四鄉寵韻唱清平”。
唐代詩人劉長卿詩云:“行過大山過小山,房上地下紅一片”,清代無名氏的詩云:“春分一過是秋分,打棗聲喧隔隴聞,三兩人家十萬樹,田頭房瘠曬紅云”。
詩中所描寫的就是棗鄉秋季豐收的景象。
那時,紅棗的瑪瑙紅與碧綠的枝葉相映生輝,簡直成了棗的海洋、棗的王國、棗的世界。
一嘟嚕一嘟嚕的紅棗,如璣似珠,更顯得晶瑩剔透。
你會感覺到琳瑯滿目紅棗的世界,這是一部活生生棗的栽培史、文化史、發展史,是一部溢彩流韻的棗的樂章。
紅棗孕育著太行山風吹日曬的日子,棗的思想、棗的文化與當地的風物人情、民間鄉俗水**融。
棗文化作為文化現象,往往與棗樹相伴而生。
這種衍生從不同層面、不同寓意、不同程度反映社會生活的人間萬象。
早在《詩經》中就已有棗和棘(酸棗)之分的記載。
后魏賈思勰的《齊民要術》和明代徐光啟的《農政全書》等古農書中,都把棗樹列為果木之首。
在幾千年的生活生產實踐中,棗樹與棗鄉人結下了不解之緣。
各種民間故事、佳話軼聞廣為流傳,較著名的有“許由植棗”、“何姑升仙”、“狄希釀造‘千日酒’”等。
傳說隋大業初年(公元608年)有一蘇姓女子才17歲,卻得了一種怪病,面色蒼白、渾身潰爛、干瘦如柴。
又逢大災之年,家人多處求醫,無法治愈。
姑娘淚珠成行,幾遇尋死,后來,她自己進入太行山中,見一株樹上掛滿了紅色的果實,當時她又累又餓,摘下食之,食后便暈死過去。
三個月后,奇跡出現了,姑娘貌美如花,變得比生前還水靈,渾身散發著陣陣香氣。
鄉親們見后,以為她已得道成仙,紛紛拜祭,后來聽說姑娘是吃了一種野果后才出現的奇跡,于是鄉親們稱紅果為“圣果”。
故在當地,有“一日三棗、長生不老”、“五谷加紅棗、勝似靈芝草”、“木本糧食,百藥之引”、“門前一棵棗,紅顏不顯老”、“要使皮膚好,粥里加紅棗”等等這樣的鄉俗俚語。
棗鄉人還把紅棗作為美好甜蜜的象征。
對此,楊平同志在《棗鄉漫話》一書中做了詳盡的記載:“在棗鄉,青年男女……表情達意的時候多是棗收季節,挑摘自家棗園樹上最大、最紅的鮮棗與自己年齡數目相等,送與對方,互表愛意。
他們離開后,羞赧的女子還要追上意中人,偷偷塞給對方兩個碩大難尋的滿膛紅棗轉身離去,男人這時才明白:兩個棗兒透紅透亮,暗示讓男方‘早早’提親,兩顆透亮的紅心‘早早’結合在一起。”
在棗鄉,過春節時要蒸棗糕祭祀諸神;五月端午要包棗粽子;八月十五中秋節要以棗、蘋果、葡萄等果品來祭祀祖先;臘八要吃紅棗臘八糜。
孩子過滿月、生日必須吃棗糕。
棗糕蒸好后放在案板,讓孩子跳三下,以示孩子跳得高,長得快,早成人。
豐年吃棗饃饃,棗窩窩、災年吃棗糠炒面。
棗茶、棗醋、棗酒、棗泥、棗面、自制自用。
孩子滿月“離窩”抱孩子出屋,抱到誰家,誰家就得贈送棗子一類禮品,空身出去帶回實物,預示著孩子長大成人后厚道實誠。
兒女結婚,把紅棗、花生、栗子放在嫁妝里、火炕上、被角里、取其諧音“早生貴子”。
生了孩子,取名“棗花”、“棗柱”。
平日里做些棗餅子、棗米飯,逢年過節精心制作棗粽子、棗糕,吃些醉棗、炕棗,再喝上一點兒口感烈、酒度高、酒香獨特的“棗木杠”老燒酒。
紅棗做為親朋間的饋贈禮品,也不單是一種佳肴食品,其寓意遠遠超過其本身。
《國語·魯語上》載:“夫婦執不過棗栗,以告虔也。
”棗,取早起;栗,取禮敬。
《禮儀·士婚禮》載:“質明,贊見舅姑……婦執棗栗,自門入,升自西階進拜,奠于席”。
意為古代婦女清晨起身見長輩,時常獻棗栗果品,早起虔敬。
在棗鄉,紅棗在日常生活中被人們當作訪親問友的必備禮品,其他東西可以不帶,但紅棗卻不能少帶,甚至求神拜佛也帶幾個棗子。
棗特產是送給尊貴客人的最神圣的禮物。
在棗鄉,凡過往客人均可入棗園嘗鮮,棗農概不收錢,即使主人不在也可去摘食,“瓜、桃、李、棗,不算強盜”說的正是如此。
行唐大棗個大皮薄、核小肉厚,色澤紫紅透亮,味道清甜適口,過去歷代官員都把它作為進貢佳品,朝野上下都知道行唐盛產大棗“中秋紅”,鮮干兩食風味獨特,因而又有“御棗兒”美名。
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只提到四種果品,棗便是其中之一。
棗的種植史可追溯到7000年前。
但是,棗鄉行唐那獨特的地域優勢賦予了紅棗更正宗、更優良的品質,是太行山脈孕育了棗的靈氣,山有棗則靈,棗生山則貴。
嬌貴的紅棗,苛刻地選擇著自己的立命之土,把幸運之根扎向行唐大地,在這片飽經滄桑的土地上,大片山地、丘陵和貧瘠的土地,卻恰恰是繁育紅棗的天然土壤;這里的氣候節律變化與紅棗對光、熱、水、氣的要求完全一致,是紅棗的天然樂園。
在這片土地上長成的紅棗,品質天成、別具風味、獨一無二。
棗鄉地處山區,土地貧瘠,地少人密,多少年來祖祖輩輩在這里繁衍生息,這塊土地上究竟出產過多少棗?養活過多少人?歲月流逝,無從考察,但據史料記載:“兵燹之后,人物凋耗,土地荒曠,舊有存者十僅二三,唯山民,生齒日繁,有增里額”。
究其原因,是這里的棗果為缺衣少食的百姓提供了生存生活的條件。
行唐大棗歷史悠久、品種繁多、品質優良、規模空前,培育了悠久的棗文化,已成為行唐人文精神的重要支撐。
棗樹與棗鄉的歷史息息相關,棗樹的諸多特性正與中華民族頑強拼搏、生命不息、奮斗不止的民族精神和氣節吻合。
又因棗果為紅色,花為金黃色并呈正五角星形,故棗鄉人譽之為“縣樹”、“神樹”,紅棗則喻為紅瑪瑙。
棗樹如今已成為棗鄉人的“樹下糧倉,樹上銀行”,成為致富一方的特色產業。
在棗鄉,你隨便走到哪里,一說起棗樹,人人都眉飛色舞,再說前景,人人都面露自信的微笑。
經濟困難時期,棗樹可以養民,改革發展時期,棗樹更可以富民,棗樹就是搖錢樹。
棗樹抗逆性極強,抗旱、耐澇、耐鹽堿、耐瘠薄,旱澇保豐收,被棗鄉人稱為“木本糧食”、鐵桿莊稼”、“百果之王”。
棗樹以瘠土為其營養,以甜美為其奉獻,以堅強為其軀干,以純樸為其容顏,以棘刺象征不媚,以綠色裝點人間。
俗語云:“棗樹三年不算死,也有久而復生者”、“每元旦日未出時,反斧斑駁椎之,名曰‘嫁棗’。
不椎,則茬不實,則子萎而落”、“端午時,用斧于樹上斑駁敲打,則肥而大。
侯大蠶入簇,以杖擊其枝間,振去狂茬,則結實多”。
三千年來,除了棗鄉行唐,還有哪一方人民對紅棗的深情這么蕩氣回腸!這最具地域色彩的靈物,含鐘毓之靈秀,蘊天地之精華,是太行山脈這方貧瘠的熱土上人文精神和性格的具體體現。
對于棗鄉行唐而言,棗不僅是一種具有地方特色的果品,更是不可替代、不可復制的文化產品。
我生長在棗鄉,對棗樹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且不說大棗豐富了我童年的口袋,也不說“八月十五棗落竿兒”的歡快。
由棗鄉走出去的人,無論他走到哪里,這骨子里都深深鐫刻著棗樹的符號,血脈中都恒久彌漫著紅棗的馨香。
棗樹精神歷來是棗鄉人的精神之樹,也是棗鄉人的形象寫照。
它們奮發向上、頑強拼搏的精神和意志深深震撼著我。
參考資料:2篇棗的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