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散文 》語句:
1、我初學寫小說時喜歡把人物的對話寫得很漂亮,有詩意,有哲理,有時甚至很“玄”。
沈從文先生對我說:“你這是兩個聰明的腦殼打架!”他的意思是說著不像真人說的話。
托爾斯泰說過:“人是不能用警句交談的。”
2、每當家像一個概念一樣浮現于我的記憶之上,它的顏色是深沉的。
3、我每天醒在鳥聲里。
我從夢里就聽到鳥叫,直到我醒來。
我聽得出幾種極熟悉的叫聲,那是每天都叫的,似乎每天都在那個固定的枝頭。
4、我以為語言具有內容性。
語言是小說的本體,不是外部的,不只是形式、是技巧。
探索一個作者的氣質、他的思想(他的生活態度,不是理念)。
必須由語言入手,并始終浸在作者的語言里。
語言具有文化性。
作品的語言映照出作者的全部文化修養。
語言的美不在一個一個句子,而在句與句之間的關系。
包世成論王羲之字,看來參差不齊,但如老翁攜帶幼孫,顧盼有情,痛癢有關。
好的語言正當如此。
語言像樹,枝干內部汁液流轉,一枝搖,百枝搖。
語言像水,是不能切割的。
一篇作品的語言,是一個有機的整體。
5、國子監,現在已經作為首都圖書館的館址了。
首都圖書館的老底子是頭發胡同的北京市圖書館,即原先的通俗圖書館--由于魯迅先生的倡議而成立,魯迅先生曾經襄贊其事,并捐贈過書籍的圖書館;前曾移到天壇,因為天壇地點逼仄,又挪到這里了。
首都圖書館藏書除原頭發胡同的和建國后新買的以外,主要為原來孔德學校和法文圖書館的藏書。
就中最具特色,在國內搜藏較富的,是鼓詞俗曲。
6、祖父年輕時建造的幾進,是灰青色與褐色的。
我自小養育于這種安定與寂寞里。
報春花開放在這種背景前是好的。
它不至被曬得那么多粉。
固然報春花在我們那兒很少見,也許沒有,不像昆明。
7、她問了我一些問題。
其中一個是,為什么我的小說里總有水?即使沒有水,也有水的感覺"
8、圖書館的管理員是一個妙人。
他沒有準確的上下班時間。
有時我們去得早了,他還沒有來,門沒有開,我們就在外面等著。
他來了,誰也不理,開了門,走進閱覽室,把壁上一個不走的掛鐘的時針“喀拉拉”一撥,撥到八點,這就上班了,開始借書。
這個圖書館的藏書室在樓上。
樓板上挖出一個長方形的洞,從洞里用繩子吊下一個長方形的木盤。
借書人開好借書單——管理員把借書單叫做“飛子”,昆明人把一切不大的紙片都叫做“飛子”,買米的發票、包裹單、汽車票,都叫做“飛子”,——這位管理員看一看,放在木盤里,一拽旁邊的鈴鐺,“當啷啷”,木盤就從洞里吊上去了。
——上面大概有個滑車。
不一會,上面拽一下鈴鐺,木盤又系了下來,你要的書來了。
簡介汪曾祺:
汪曾祺(1920.3.5~1997.5.16),江蘇高郵人,中國當代文學史上著名的作家、散文家、戲劇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
早年畢業于西南聯大,歷任中學教師、北京市文聯干部、《北京文藝》編輯、北京京劇院編輯。
在短篇小說創作上頗有成就。
著有小說集《邂逅集》,小說《受戒》《大淖記事》,散文集《蒲橋集》,還寫了他的父親(多年父子成兄弟),大部分作品收錄在《汪曾祺全集》中。
被譽為“抒情的人道主義者,中國最后一個純粹的文人,中國最后一個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