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字面稍做擴展即可,一看就懂。
第一支曲 [夜行船]:
人生在世百年光陰就象夢中化蝶,
回顧往日重溫舊事令人感嘆不迭。
今天迎接春天到來,
明朝又是百花凋謝。
快把罰酒喝完不然夜深燈火要滅。
第二支曲 [喬木查]:
想那秦朝宮殿漢代天闕,
現在都成了長滿衰草放牧牛羊的原野。
不然那些漁夫樵子們還沒有話題閑扯。
即使荒墳前留下些殘碑斷碣,
也難辨字跡認龍蛇。
第一支曲 [夜行船]總領散曲全篇:說人生如夢,要抓緊時間痛快的飲酒。
看上去好象還是老生常談,但作者在這里突出莊生化蝶的典故,卻比起泛泛而談的“人生如夢”要豐富和深刻得多。
莊生化蝶中不僅有“人生如夢”的內涵,而且還有“人迷世間”的內涵,因為莊子對自己夢中化蝶和蝴蝶變成醒來后的莊生給予了同樣的可能(他這種奇想式的思辯,為他贏得了西方人給予他的“蝴蝶哲學家”的稱號)。
作者在這里特別強調了酒,因為作者在通篇散曲里都是把醉酒當作避世的理想手段來描寫的。
第二支曲說的是帝王。
帝王在人世間是有至高無上權威的,但作者以否定的口氣指出:帝王的霸業王圖哪怕生前顯赫一時,最終也不過作為樵夫、漁父茶余飯后談古說今的材料。
就連秦、漢兩朝的宮殿和天闕,到頭來還不都成了長滿野草的牛羊牧場嗎?縱然在自己的墳頭樹起記載豐功偉績的碑碣,后人所看到的也不過是荒墳伴著字跡模糊的斷碣殘碑而已,和平民百姓的歸宿相比,又有什么大不同的呢?
第三支曲直接用議論和反問對英雄豪杰建功立業的意義提出了懷疑。
“投至狐蹤與兔穴,多少豪杰”兩句,由于押韻和字數的限制,實為倒裝:多少英雄豪杰,到頭來連荒墳斷碑都沒有,他們的葬身之地已變成了狐貍野兔出沒的場所。
這一倒裝恰好利用“投至”二字含有“及至”的意思,在語氣上與第二支曲承接,情緒和句意也正相連屬。
鼎足三分指魏、蜀、吳三國之爭,也兼指所有群雄紛爭的時代,正如秦宮漢闕不限于秦漢,也代表所有強盛統一的王朝,這雖是詩詞曲懷古詠史的常套,卻也有典型意義,且正好按朝代順序排列,使兩支曲連成一氣。
鼎足三分的功業半途夭折,到如今魏在哪里,晉又在哪里呢?千秋功罪,后人又當怎樣評說?所以這茫然的一問與“不辨龍蛇”之意相生發,抹掉了多少豪杰爭奪天下的功過成敗和是非。
回過頭來再看看那些狐蹤兔穴,已被歷史湮沒的英雄們當初逐鹿中原的紛爭不也象兔奔狐逐一樣沒有意義嗎?這一支曲結尾連用兩個疊問,使魏、晉和秦、漢首尾呼應,字法靈活多變,章法周密嚴謹。
第四支曲由嘆古轉為諷今,內容與上二支曲并列,意思更透過一層:帝王豪杰的功業尚且化為烏有,更何況看錢奴的萬貫家財?可笑這些人心硬似鐵,一味地愛錢如命,看不透人生好景不常,為歡幾何,空使錦堂風月虛設,哪里懂得什么賞心樂事?“錦堂”用宋韓琦在相州故鄉筑晝錦堂的故事,泛指富貴人家的第宅。
全曲四句,分兩層遞進,看錢奴的庸俗愚蠢和晝錦堂的良辰美景兩相對照,俚俗的白話和清雅的詞藻各得其所。
元代另一個雜劇家鄭廷玉根據神怪小說《搜神記》所作的《看錢奴》,寫一個周姓貧民得天恩賜,變成一個為富不仁、極其吝嗇刻薄的百萬富翁,有助于理解“天教富,莫太奢”的意思。
此處譏刺看錢奴的貪吝鄙俗,實際是將漢詩中“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古詩十九首》“生年不滿百”),“貪財愛惜費,但為后世嗤”(漢樂府《西門行》)的老調翻為新曲。
以上三支曲子已將功名富貴都參破,第五、六兩支曲子便轉而陳述自己的人生哲學。
“眼前紅日又西斜”寫一日之內光陰的流逝,遙承“百歲光陰”而來,“疾似下坡車”的比喻從羲和駕日車的常用典故脫出,化雅為俗,生動有趣。
“曉來清鏡添白雪”反用李白“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成青絲暮成雪”的意思,引出“上床與鞋履相別”這句玩笑,好象把俗話說的“今晚脫下鞋和襪,不知明天穿不穿”稍加提煉發揮,便成了至理名言。
不過這句貌似參透生死的俏皮話里隱藏著憤世疾俗的深意,所以緊接著勸人莫笑自己象不會筑巢的斑鳩那樣拙笨,這不過是糊里糊涂地裝傻而已。
自稱不善營生之計,其實倒是離絕名利是非的上計,明說一向裝呆,又點出渾渾噩噩混世的不得已。
下一支曲說:“利名竭,是非絕。
”正是上一支曲結尾的言外之意。
“紅塵不向門前惹,綠樹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補墻頭缺”三句鼎足對,用鮮明的對比色描寫自己隱居塵外的清幽環境,構圖別具匠心:綠樹青山本來一近一遠,層次分明,但一遮屋角,一補墻缺,便象一圈遮擋紅塵的屏障,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封閉在“竹籬茅舍”中,造成了隔絕是非名利的小天地。
上一支曲全用散句,既無對仗,又無雷同的句法,這一支曲全為對句,散而有序,整而不板,雅詞與俗調相間,典故和俚語并用,活潑和諧,妙趣橫生。
最后一支曲煞尾,正面點題:可嘆人生在世,只有睡覺時才得安寧,天一亮便有萬事干擾不休。
蛩吟即蟋蟀叫,至此才扣住秋景。
人間萬事歸結到一點,無非是爭名奪利,所以下面用一組鼎足對,將古往今來世上的一切紛爭都比喻為“密匝匝蟻排兵,亂紛紛蜂釀蜜,鬧攘攘蠅爭血”。
“蟻陣蜂衙”、“浮生如爭穴聚蟻”的說法雖在元曲中常見,這三句卻因連用確切精當的疊字排比對仗,把蟻穴、蜂窩、蠅群的形狀寫得特別麻人。
作者的功力還不僅在于能將封建社會中世人的丑態形容到如此惡心的程度,更重要的是能以迥異于世人的高雅情趣與之相對照,表現出細宇宙、小萬物、俯視塵世的超然神情。
“裴公綠野堂,陶令白蓮社”是作者理想的凈土。
裴度歷任中唐五朝宰相,最后見天下事不可為,在洛陽修了一座別墅,名為綠野堂,日與白居易、劉禹錫飲酒賦詩。
陶淵明是東晉著名的隱逸詩人,《高僧傳》說他參加過慧遠法師在廬山虎溪東林寺組織的白蓮社。
取這兩個典故相對,既可使字面對仗工整,顏色與下文中黃、紫、紅三色配成五彩,又概括了上層和下層文人兩種有代表性的隱居生活。
接著再用一組五言鼎足對寫他“愛秋來那些:和露摘黃花,帶霜烹紫蟹,煮酒燒紅葉”,從高人賞秋的雅趣中選擇三個富有詩情的生活細節,寫出清爽悅目的時景和濃郁醉人的秋意。
毫端之滋潤如飽蘸清露,色澤之新鮮如才脫筆硯,風神瀟灑,堪稱妙境。
兩組鼎足對形成極丑和極美的強烈對比,顯示出世俗的骯臟和塵外的高潔,從而飽滿有力地將整套曲子的感情和氣勢推到高潮。
然后又就勢從摘菊賞酒引出重陽登高節,轉回到“人生有限杯”,與頭一支曲“急罰盞”遙相照應。
至此可知馬致遠的及時行樂不過是醉臥風月,并非奢侈糜爛的享樂主義。
所以結尾說:“囑咐你個頑童記者:便北海訪吾來,道東籬醉了也。
”東漢名士孔融因出任過北海相,被稱為孔北海,他在居閑時曾說:“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吾無憂矣。
”實際上并沒有忘情世事,終因屢次攻擊曹操而遭殺身之禍。
連孔融都被視為俗物,則作者不屑睥睨世人的傲氣也就可想而知了。
馬致遠追慕陶詩“采菊東籬下”的閑適心境,自號“東籬老”,其實不能與陶淵明相比。
陶淵明的隱居懷有“不賴固窮節,百世當誰傳”的明確理想,不同于一般隱士的避禍自全。
而馬致遠則懷疑所謂的精神不朽,他的陶兀昏放固然體現了元代部分士大夫有所不為的良心和骨氣,對現實有一定的批判意義,但是既然只有在睡覺和昏醉時才能寧貼,那么本來就象一場幻夢的浮生就只能在真的醉夢中度過了,這又是多么可悲的人生!這弦外的余悲最后只凝成一句風趣的調侃,結尾猶如戲曲中人物下場前的道白,以神龍掉尾之勢,輕巧地結束了這一通痛快淋漓的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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