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曾經是遙不可及的夢境。
當飛機徐徐降落在戴高樂機場,我依然難以相信十三個小時的行程,竟然就能夢想成真。
走出機艙,天邊燃燒著絢爛的早霞,我使勁擰了一下自己,疼的感覺使我走出夢境:真的是巴黎的天空,巴黎的朝霞!
巴黎,這個世界浪漫之都,以火熱的笑靨,迎接著我這個夢中游子。
而初識巴黎,絕對與浪漫無緣。
那是從法國大革命的風暴中,從“巴黎公社”起義的壯舉中,從歐仁.鮑狄埃的《國際歌》中認識的巴黎。
巴黎與革命、暴力、犧牲連在一起;巴黎,就是一輪“壯麗的日出”。
再識巴黎,感受的不僅僅是浪漫。
那是從巴爾扎克、雨果的筆下,從達芬奇、拉斐爾的畫中,從米開朗基羅的雕塑中感受的巴黎。
誠然,巴黎就與文學、藝術連在一起,與激情浪漫連在一起;巴黎,更以對人文精神的張揚,對現實理性的批判撞擊著年青而迷茫的心。
巴黎,是那樣遙遠而深邃。
站在巴黎的街頭,惶惶然,我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尋找夢中的巴黎。
從古典而優雅的小巷、老屋開始嗎?從風情萬種的咖啡館開始嗎?從凡爾賽宮的皇家氣派還是從盧浮宮的藝術珍藏開始?
聽,青磚小街深處傳來“得得”的馬蹄聲,是莫泊桑那位《漂亮朋友》還是《包法利夫人》的馬車?抑或那位獨立不羈的喬治.桑?那扇雕花的窗前站著的是高舉“自由、平等、博愛”的盧梭還是等待情人的《茶花女》?在哪間咖啡屋能尋找到伏爾泰犀利的目光?巴爾扎克還是端著那杯苦咖啡嘲諷著吝嗇的歐也妮.葛朗臺嗎?《巴黎圣母院》的敲鐘人還是卡西莫多嗎?
尋找巴黎,就從身邊的石頭開始吧。
小街兩邊有幾百年歷史的羅曼式、希臘式、哥特式建筑娓娓講述著石頭的巴黎。
那石頭雕刻的雛菊吐露著幽幽清香,石雕的華麗的窗幔在風中輕蕩,窗臺上石雕的少女令人心動的微笑。
石頭,把藝術的巴黎生動地展現在我的眼前。
塞納河波光瀲滟,彌漫著歷史芬芳的巴黎,盛開著藝術奇葩的巴黎,如涓涓細流,滋潤著我,打動著我。
在新世紀的陽光下,巴黎,固守著歷史的源頭,巴黎的魂靈,已經被作家們、藝術家們牢牢地鑄進灰色的石頭。
于是,石頭便鮮活起來,生動起來,涌動著歷史的血脈。
歲月可以剝蝕它的色彩,卻無法掠去它的靈魂。
這就是巴黎的魅力所在,這就是巴黎成為許多人魂牽夢繞的精神故園之所在。
懷著深深的敬重,我開始了巴黎夢之旅。
(一)凱旋門,法蘭西的驕傲
在歐洲,有100座凱旋門。
然而,只有巴黎戴高樂廣場上的凱旋門,是法蘭西的至尊至傲,因為這是拿破侖的凱旋門。
與高大的愛菲爾鐵塔相比,50米高的凱旋門也許算不得雄偉。
但它古樸莊嚴中透出的恢宏氣勢,打動著每一個仰視它的人;精湛的浮雕講述著一個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我知道,穿過這道門,我們看到的是那個誕生英雄和英雄獨領風騷的時代。
1806年2月,拿破侖為紀念他在奧斯特利茨戰役中大敗奧俄聯軍的功績,下令興建凱旋門。
其時,拿破侖擬娶奧皇女兒瑪麗路易絲,為了舉辦一個風光豪華、畢生難忘的婚禮,他計劃讓新娘穿越凱旋門到盧浮宮舉行婚禮,這就是拿破侖式的浪漫。
興建之初,正是拿破侖最為輝煌的時期,凱旋門的主題自然是歌頌拿破侖征戰的豐功偉績。
內壁刻的是曾經跟隨拿破侖浴血沙場的558名將軍的名字和上百個勝利戰役的浮雕。
外墻上刻有取材于1792~1815年間法國戰史的巨幅雕像,其中最為矚目的是刻在右側石柱上的“1792年志愿軍出發遠征”,即著名的《馬賽曲》的浮雕。
那是多么輝煌的時代啊。
如果說拿破侖是法國大革命創造的奇跡,而拿破侖則創造了法蘭西的傳奇。
從1799年至1804年,拿破侖領導著法國政府,建立了一個強大的集權制資產階級國家、現代化的行政管理體制和法典(其民法典至令仍然有效)。
1804年拿破侖加冕稱帝,到1815年的12年統治期間,拿破侖力圖建立一個龐大的歐洲帝國。
10年間,法國軍隊在整個歐洲大陸不斷與一些強大的聯盟較量。
他的軍隊在歐洲大地所向披靡長驅直入, 兇殘而貪婪地蠶食著歐洲大地,他幾乎已經成了整個歐洲的帝王。
正是在尸橫遍野的奧斯特利茨戰場上,拿破侖對他的士兵許下諾言:你們將在凱旋門下榮歸故里!拿破侖沒有想到的是,當他終于榮歸凱旋門時,他再也不能從這里穿過香榭麗大道,氣與軒昂地回到正對著凱旋門的皇宮,昔日的英雄已成為靈柩中的一具枯骨。
在他去世19年后,人們護衛著他的靈柩穿越凱旋門。
法蘭西的英雄,終于魂歸故里。
一只灰鴿,悠閑地倘佯在門洞里,跟隨它的跳躍,穿過拱門,我站在凱旋門下的無名烈士墓前。
這是1920年11月建造的一座無名烈士墓。
里面埋葬的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犧牲的一位無名戰士,他代表著在大戰中死難的150萬法國官兵。
從1920年至今80多年,燃燒的火炬和鮮花從未中斷過。
人們在仰望拿破侖的時侯,總忘不了低頭緬懷那許許多多沒有留下姓名的普通戰士,盡管那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感慨。
然而歷史,終究還是銘記偉人。
拿破侖是法蘭西的驕傲,凱旋門高高托舉著這份永遠的榮耀。
(二)協和廣場—看不見的傷痛
廣場,是一個城市的芯片,它濃縮了一個城市乃至一個國家的政治、經濟、文化和藝術的歷史;廣場,是一個城市的舞臺,上演著一幕幕興衰變遷的歷史活劇。
廣場,以其深厚的歷史文化內涵,成為一個城市、一個國家的名片,吸引著四面八方的游客。
巴黎協和廣場,就是這樣一張名片。
作為巴黎眾多的廣場之一,協和廣場以其悠久的歷史、精美的古典建筑著稱于世,被巴黎人驕傲地譽為“最美麗的廣場。”當我穿過香榭麗舍大道,來到這個“最美麗的廣場”時,感覺多少有些意外,盡管是旅游的黃金季節,但諾大的廣場除了我們這個團,幾乎沒有其他的游人。
與44萬平方米的天安門廣場相比,20英畝的協和廣場算不上恢宏,但天安門廣場總是被如潮的人流填得滿滿的,難以感覺到其宏大的氣勢。
而眼前的協和廣場,因游人的稀少而顯得格外空曠,那著名的有著三千三百年歷史的埃及盧克索方尖碑就高高聳立在廣場中央,成為廣場醒目的標志。
廣場呈八角形,四周分別有八座代表法國八個城市的精致的雕像。
北面是具有皇家風味的宮殿,現為法國海軍總部。
站在方尖碑下,可以遠眺矗立在戴高樂廣場的凱旋門。
此刻,沐浴在秋陽下的廣場寧靜而祥和,名副其實的協和。
但我知道,這“協和”來之不易,巴黎人,為此付出了多少生命和鮮血的代價。
其實,廣場初建時并不叫“協和廣場”,而叫路易十五廣場,是為路易十五修建的,廣場中央,安放著一尊路易十五的雕像,這是一位雕塑家為久病不愈的路易十五祈愿而精心雕塑的,八尊塑像分別代表了路易十五“仁慈、富裕、辛勤、節制、正義、勤學、智慧、詩情”的美德。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為路易十五而建的廣場,卻成為路易十六夫婦的斷頭臺。
正是斷頭臺,徹底改變了這個廣場。
它在哪?那位被稱為“黑寡婦”的斷頭臺在哪里?曾經,穿著大革命時裝的“黑寡婦”是那樣風流,那樣囂張,那樣不可一世。
“她”使多少人聞風尚膽、望而色變,使多少顆高傲的腦袋落地,使廣場血流成河。
環顧四周,諾大的廣場沒有任何標志,沒有一絲蹤跡可以證明那段血腥的歷史。
據說,在方尖碑下的地磚上,鑲嵌著一個銅牌,上面刻著:1793年,路易十六和和王后瑪麗.安托內特在此被處死。
然而,這塊和地磚混為一體的銅牌,常常在游人的腳下輕輕滑過,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關于斷頭臺的歷史自然也就被人們忽略。
或許,這正是巴黎人巧妙的回避,因為那是他們不愿展示的隱痛。
盡管歷史的創痛早已在歲月的塵埃中結痂,然而,觸摸它,依然能夠感受到那慢慢滲出的灼熱的血液。
大革命催生了法蘭西共和國,帶給巴黎人無上驕傲;大革命中的雅各賓時期因暴力的泛濫成為歷史定論的“恐怖時期”,則是巴黎人永遠的傷痛,協和廣場見證了這場驚心動魄的革命。
當時,憤怒的人們沖進廣場,將廣場改名為“革命廣場”,搗毀了廣場中央路易十五的坐騎雕像,代之而起的是國民公會行刑的斷頭臺,亦稱“黑寡婦”。
大革命歷時五年,從1789年攻陷巴士底獄到1794年以雅各賓的倒臺而結束。
從君主立憲、吉倫特派專政到雅各賓執政,三次武裝起義,把革命一步步推向頂點。
到雅各賓時期,革命已如一部剎車失靈的汽車,向著懸崖狂奔而去,沒有人能夠阻止它的毀滅。
為著“自由、平等、博愛”而起的大革命,此時已異化為殺戮自由的悲劇。
當路易十六站在斷頭臺上,看著廣場上成千上萬狂熱而興奮的人們,這位一生平庸懦弱的國王反倒顯得格外鎮靜,為法蘭西留下了如此憂傷的遺言:愿我的血成為人們不再相互殺戮的凝結劑。
38歲的皇后瑪麗.安托內特留給兒子的遺言是:永遠不要復仇!當她走上斷頭臺時,不小心踩著了行刑者的手,她回頭輕輕地道了一聲對不起,然后,步履從容地走上斷頭臺,她那高傲而冷竣的目光使廣場上喧鬧的人們一下肅然無聲。
這位十五歲就成為法蘭西皇后的奧地利公主,以面對死亡的坦然,維護著皇室最后的尊嚴。
然而,鐵血恐怖剛剛開始。
在把皇帝、皇后送上斷頭臺,把一個個頑固的保皇派、溫和的改良派和不太激進的革命派送上斷頭臺后,革命陣營內部也發生了嚴重的分裂,革命三巨頭之一馬拉被柔弱的女傭郭黛刺殺在寓所浴缸,丹東被戰友—激進的羅伯斯比爾送上斷頭臺。
之后不久,羅伯斯比爾被更激進的革命者送上了同一個斷頭臺。
從1793年到1794年一年中,一萬七千人被推上了斷頭臺。
每天有近五十人作為對革命的獻禮被斬首。
鮮血浸透了廣場上每一枚青磚,染紅了塞納河,自由的狂歡成為血腥的狂歡。
大革命,在嗜血的斷頭臺下,“迅速從自由走向奴役”。
大革命結束很久很久,人們都不愿走進這個廣場,害怕觸動這個傷口。
直到37年后即1840年,國王路易.菲利浦才重新修建廣場,在廣場中央矗立起這座歷經千辛萬苦,從遙遠的埃及送來的方尖碑,并將廣場易名為“協和”廣場。
廣場三易其名,經歷了太多的動蕩和血腥,巴黎人祈愿廣場不再成為悲劇的舞臺,祈愿廣場永遠灑滿平和的陽光。
一束陽光穿過云層,粉色的塔碑和埃及象形文字,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溫柔而神秘的氤氳。
微風拂過,送來淡淡的花香。
歲月之手,早已撫平了廣場上那累累的傷痕。
方尖碑下,我找到了比那塊小小銅牌更為深刻的啟示:當暴力成為革命的唯一, 革命也就尚失了意義。
(三)雨中的巴黎圣母院
一場意想不到的磅礴大雨,讓我們走進雨果筆下的《巴黎圣母院》。
雨中的巴黎圣母院,是那樣莊嚴肅穆、撲溯迷離。
歷經六百余年的風雨滄桑,其非凡的氣勢和精美的雕飾仍風采依舊,令人嘆為觀止。
整個教堂建筑群參差錯落,尖拱、肋拱、飛壁縱橫交錯,充分體現了哥特式建筑空靈、飛升的動感,是世界上哥特式建筑中最莊嚴、最完美、最富麗堂皇的典型。
正面三個大拱門上的千余人物的浮雕,雕琢精細,栩栩如生,成為歐洲哥特式教堂的經典。
然而,真正使巴黎圣母院從歐洲眾多的教堂脫穎而出、聞名于世的,是雨果。
是雨果給這座石頭的建筑注入血液,賦予靈魂。
在《巴黎圣母院》的序言中,雨果曾告訴我們:他是“為幾個字母,寫下了這部著作”。
在兩座塔樓的暗角處的石墻上,有幾個神秘的手刻希臘文:ANATKH(意為命運),正是從這幾個年代久遠、深深嵌進石頭的字母中,雨果看到了字母后面所蘊含的悲慘的、宿命的意味并為之深深感動。
他知道,在這幾個字母后面,一定有一個關于宗教與人性、關于邪惡與善良的生死搏殺的悲劇。
因而,便有了法國浪漫主義的經典之作《巴黎圣母院》。
走進教堂,一扇扇彩色玻璃窗上的繪畫生動地講述著圣經故事。
這是一種很特殊的彩玻,不僅色彩鮮艷,而且具有特殊的透光效果,如果是晴天,太陽光射進玻窗,教堂內就會奇光異彩,讓人們在夢幻般的環境中聆聽上帝的聲音。
而在下著大雨的今天,教堂內則顯得格外陰冷、灰暗。
游人們的腳步放得很輕很輕,祈頌神靈的人們都在教堂的兩邊,跳躍的蠟燭映照著人們那凝重而虔誠的面容。
我沒有去尋覓上帝,卻在教堂中間僻靜的一角坐下,閉上雙眼,讓黑暗包裹著我,冥冥中期待著敬仰的大師出現。
身后,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一定是柔腸俠骨的雨果。
他是去解救吉普賽姑娘姑娘還是去看望敲鐘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穿過教堂,愛斯梅拉達從我身邊飄然而過,緊隨她的是那只雪白可愛的小山羊加里和丑陋的敲鐘人卡西莫多那熱烈而惶恐的目光…
一聲驚雷在頭頂炸響,整個教堂都在顫動。
透過彩玻,只見教堂外電閃雷鳴,風雨大作。
我忍不住仰頭看那高高的塔樓,巨大的穹窿漆黑一團,看不到頂。
黑暗中,似乎看到了在宗教和人性中掙扎的副主教克洛德陰森扭曲的面孔。
“當當”,鐘聲敲響了,風雨中的鐘聲是那樣悲壯。
我知道,這是卡西莫多為自己敲響的婚禮的鐘聲,之后,他將陪伴已倒在絞刑架下的新娘愛斯梅拉達共赴天國,永不分開,直到化為塵埃。
走出教堂,回望雨簾中的巴黎圣母院,銳利的尖塔刺破雨簾,逼向陰霾的天空。
巴黎圣母院,這“巨大石頭的交響”在蒼茫的風雨中演繹著永恒的主題:邪惡,永遠不能絞殺人們對理想的渴望;黑暗,永遠不能阻擋愛的陽光。
感謝蒼天的布景,在驚雷閃電的燭照下,解讀《巴黎圣母院》。
參考資料:http://**mingkeep/blog/it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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