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大的時代里,個人正如一葉扁舟,唯有隨波逐流,偶爾的諷刺、同情,但人也只能平靜地一步步走向墳墓而已。
命運于此,并不是一個悲劇,不過是巨大的諷刺。
2.我記得從前看見坐海船出洋的旅客,登上擺渡的小火輪,送行者就把許多彩色的紙帶拋向小輪船;小船慢饅向大船開去,那一條條彩色的紙帶先后迸斷,岸上就拍手歡呼。
也有人在歡呼聲中落淚;迸斷的彩帶好似迸斷的離情。
這番送人上干校,車上的先遣隊和車下送行的親人,彼此間的離情假如看得見,就決不是彩色的,也不能一迸就斷。
3.慚愧常使人健忘,虧心和丟臉的事總是不愿記起,因此也很容易在記憶的篩眼里走漏的一干二凈。
4.我想到解放前夕,許多人惶惶然往國外跑,我們倆為什么有好幾條路都不肯走呢?思想進步嗎?覺悟高嗎?默存常引柳永的詞:“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我們只是舍不得祖國,撇不下“伊”——也就是“咱們”或“我們”。
盡管億萬“咱們”或“我們”中人素不相識,終歸同屬一體,痛癢相關,息息相連,都是甩不開的自己的一部分。
5.在北京等待上干校的人,當然關心干校生活,常叫我講些給他們聽。
大家最愛聽的是何其芳同志吃魚的故事。
當地竭澤而漁,食堂改善伙食,有紅燒魚。
其芳同志忙拿了自己的大漱口杯去買了一份;可是吃來味道很怪,愈吃愈怪。
他撈起最大的一塊想嘗個究竟,一看原來是還未泡爛的藥肥皂,落在漱口杯里沒有拿掉。
大家聽完大笑,帶著無限同情。
他們也告訴我一個笑話,說錢鐘書和丁××兩位一級研究員,半天燒不開一鍋爐水!
6.補了一條褲子,坐處象個布滿經線緯線的地球儀,而且厚如龜殼。
默存倒很欣賞,說好極了,穿上好比隨身帶著個座兒,隨處都可以坐下。
他說,不用籌備得太周全,只需等我也下去,就可以照看他。
至于家人團聚,等幾時阿圓和得一鄉間落戶,待他們迎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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