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巖壁都屬于南陽作家中比較年輕的一茬,共同的愛好曾使我們數次謀面。
他是那種惜言如金的人,但周身卻洋溢著濃厚的書卷之氣。
在讀書和文學創作的道路上,巖壁的涉獵范圍都比較廣泛。
他是一個博學多識的人,熟讀了不少古今中外的經史典籍,這從他作品的旁征博引和縱橫捭闔中就可以很鮮明地體現出來。
他又是一個不喜歡重復自己的人,總想通過不同的文體來寫出一種新的感覺。
因此,他在散文、隨筆、小品文、文學評論、小說等不同的文體上,都有不錯的實踐。
他的這些作品,曾結集出版過《讀書眼》和《情書指南》兩本文集。
他的一些散文作品,曾被《散文選刊》、上海《文匯讀書周報》選載過。
巖壁在創作初期,從“我”的視角,寫了不少有關“我”對周圍世界和內心深處敏銳體味和思索的散文作品,仿佛一曲曲自由宣泄的心靈獨白,其中閃現著細密的感悟能力和斐然的文采,頗有點郁達夫的遺風。
但很快他又搞起了南陽作家作品評論,通過閱讀來重新闡發自己對生活和世事的思考。
這樣似乎還不過癮,他干脆又寫起了小品文,更多地在作品中釋放他的智識,這一點又有點像梁實秋、林語堂(只不過現在的確是一個適合閑情的時代),并且巖壁作品中的書卷氣要更濃于前輩們。
從這一點上說,巖壁的小品文走的是學者化的道路----他的寫作中帶著深重的研究的目光。
在他的小品文中,他把這種目光較為集中地投放到了對女性文化的研究上。
他的從書名看有點媚俗的《情書指南》一書,就是他對女性文化的歷史性鉤沉和結構性再現的結晶。
從古到今,從中到外,女性文化源遠流長而又驚心動魄。
巖壁將他的筆觸深入這一豐富的文化寶藏中,從男人的好色、女人的手到高跟鞋、貞節帶,從公主、妒婦到不準離婚、過去的愛情規則,從王莽的婦女政策、正史中的艷語到紅樓夢中的同性戀、希臘神話中的**,都一一作了深層次的解讀和闡釋,試圖從多個角度來梳理自古以來女性文化的紛繁復雜。
這里面,既有舊制度對女性的戕害,也有貴族階層女性的飛揚跋扈,既有男人對美色的由衷垂涎,也有流貫歷史的紅顏禍水的論調,還有愛情與婚戀的風俗與禮節性表達……
巖壁對女性文化的論述,顯示著他博學和駁雜的文化知識背景。
每當論述一個話題,他都會從古今中外引經據典,讓你看得眼花繚亂,而又讓你覺得很過癮、很解氣。
如在《妒婦論》一文中,他從不妒為婦德之本----《詩經》開卷就有“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說起,從不同側面論述了古代女人吃醋的不同心態和舉動。
袁紹妻劉氏在袁紹死后,不但將他的五個美人全部治死,而且還將她們“髡頭墨面”----怕她們到陰間再得到袁紹的寵愛。
謝安妻劉夫人當丈夫在家里舉行宴會時,便用幃布將歌女隔開,只讓男人們聽到歌聲而不能見到美女的身影。
隋文帝的老婆把隋文帝管得服服帖帖,等到他老婆死后,他才敢討了一些小老婆。
唐太宗賞給房玄齡兩個艷姬,房玄齡的老婆把她們的頭都弄成禿子……從巖壁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出來,他的知識的積累絕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而是需要坐得板凳十年冷地刻苦閱讀與消化。
巖壁對女性文化的剖析是智性和理性的,他既沒有站在男性的立場上貶低女性,也沒有因為愛“美色”而一味同情,而是更多地充滿著批判色彩。
同是在《妒婦論》一文中,他在舉了很多例子說明古代的女人沒有去遵守婦德----不妒的同時,也說明了古代的女人不妒是不可能的----一夫多妻制就是產生眾多妒婦的社會性根源。
在如今一夫一妻制的情況下,有了愛情作基礎,男人不貪婪美色,女人不水性楊花,妒婦就會大為減少的吧。
希望女性文化能夠不斷完善和健全,這也許是巖壁寫作這些作品的心理動因。
巖壁對女性文化的關注,其實在他后期的評論寫作中就開始體現出來。
特別是在對南陽作家群中的“三周”----周大新、周同賓、周熠作品的解析中,他就是從作家作品中呈現出的女性文化,來詮釋他們作品的價值所在。
如在對周大新作品的評析中,他在大段引用周大新原作中對新婚與鬧房、子宮脫出、贅婿、床單上的新紅的描寫后,又從《禮記》、東漢仲長統的《昌言》、西晉葛洪的《抱樸子•疾謬》、《漢書》、《清稗類鈔》、《左傳》、《史記》、《風俗通》甚至弗洛伊德的《性學三論》中引出對這些問題的相關說法或故事,來佐證或印證這種女性文化的由來已久或歷史淵源。
初讀這樣的評論,我曾有點驚訝,遠離對作家作品直觀分析的引述,又能給作家和讀者多少的引導和啟迪呢?而我也不難理解,巖壁堅持這樣的寫作,其實是在對女性文化進行真誠的探尋。
在巖壁不多的小說作品中,我讀到了他的《一夜無眠》。
在這部中篇小說中,他傾盡了才情,用盡了筆墨,著意摹刻女性的心理變化,揭示了女人剛毅的文化特征。
在這篇充滿仇恨、報復甚至謀殺的小說中,“我”先是被李紅兵和老王所“謀”----被李紅兵**,從而失去了自己美好的愛情和理想,后是“我”欲借老斗和小斗之手謀殺李紅兵,以泄心頭之恨。
小說在意識流的寫作結構下,把故事情節巧妙地融會在一起,將一個女人有愛有恨的心路歷程展現得淋漓盡致。
但我疑惑的是,巖壁卻沒有沿著小說的道路有力地走下去,這真是有點讓人遺憾。
突然,我聽說巖壁又去大學里讀書去了。
巖壁遠離南陽文壇去專業化地讀書,這會給他提供更加寬闊和強大的文化背景。
不論他將來回頭從事哪種樣式的文學寫作,學者化的寫作傾向都將深深地影響著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