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勝利紀功碑,隱沒在灰蒙蒙的霧海里,長江、嘉陵江匯合處的山城,被濃云迷霧籠罩著。
這個陰沉沉的早晨,把人們帶進了動蕩年代里的又一個年頭。
在這變態繁榮的市區里,盡管天色是如此晦暗,元旦的街頭,還是照例擠滿了行人。
“賣報,賣報!《中央日報》!《和平日報》……”
赤腳的報童,在霧氣里邊跑邊喊:“看1948年中國往何處去?……看美國原子彈軍事演習,第三次世界大戰即將爆發……”
賣報聲里,忽然喊出這么一句:“看警備司令部命令!新年期間,禁止放爆竹,禁止放焰火,嚴防火警!”
在川流不息的人海里,一個匆忙走著的青年,忽然聽到“火警!”的叫喊聲,當他轉過頭來看時,報童已經不見了,只是在人叢中傳來漸遠漸弱的喊聲:
“快看本市新聞,公教人員困年關,全家服毒,留下萬言絕命書……”
這個匆忙走著的青年,便是余新江。
今天,他沒有穿工人服,茁壯的身上,換了一套干干凈凈的藍布中山裝,濃黑的眉下,深嵌著一對直視一切的眼睛。
他不過二十幾歲,可是神情分外莊重,比同樣年紀的小伙子,顯得精干而沉著。
聽了報童的喊聲,他的眉頭微微聚縮了一下,更加放快腳步,兩條頗長的胳臂,急促地前后擺動著,衣袖擦著衣襟,有節奏地索索發響。
不知是走熱了,還是為了方便,他把稍長一點的袖口,挽在胳臂上,露出了一長截黝黑的手腕和長滿繭巴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