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鎮,一個老人。
小鎮很小,小的只有一條主要街道。
老人也已經夠老,年輕些的甚至已經記不起他的名字,“七爺”,這是大家對他的官稱。
近些年來小鎮很興旺,不僅人丁,各家各戶的日子也越來越紅火,所以一到了過年小鎮上就非常熱鬧。
小鎮的燈在七里五鄉是出了名的,哪個年夜也招來許多的人看燈。
有人說這是因為小鎮的風水好,而這風水就是每當過年那條主要的街道上就掛滿了街燈。
街燈是小鎮的一景,一到臘月二十九,這街燈就高高地掛了起來,一行行,一串串,把這條街道照得徹夜通明。
七爺自己都記不清管這街燈管了多少年,小鎮上年輕的人更說不清,就知道管燈的是七爺,仿佛七爺管燈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生產隊的時候有人給記個工分,有隊里給出做燈的材料,后來生產隊沒了,七爺就在街上掛了個箱子,誰往里放點錢就放點,七爺收了都是拿來做燈。
所以這燈都是大家的,大家也都愛護這燈。
七爺越來越老了,小鎮過年時街上的燈花樣卻越來越多:荷花燈,西瓜燈,各種動物燈,七彩百鳥燈,吉祥宮燈,走馬燈,粉紅映著碧綠,水藍托著金紅。
沒有人知道七爺弄出過多少種花樣的燈,也沒有人知道七爺憑著什么給大家做了這么多年的燈。
七爺不是個愛說話的人,除了指揮人們掛燈,他都很少說話,人們只知道掛好燈后他就一趟趟地在街上來回走,對著每一盞燈端詳了又端詳,看著來來往往看燈的人,對著那一街的流光溢彩。
他也偶爾蹲下來,裹緊了身上的棉襖,掏出花兩毛錢一盒買的紅塔山抽上一顆,只要街上還有一個人,就會有七爺的身影。
突然有一年,縣里有人知道了小鎮的燈,過年的時候來了幾個人,用拍電視的機器拍下了七爺掛的所有燈,還說要采訪七爺,再拍拍他如何制作這些燈。
鎮上的干部告訴縣里來的人,說七爺的家太亂,因為他一輩子都是打光棍,他那個家只有他一個人能住,就把七爺叫到鎮長辦公的地方。
縣里的人在七爺這里沒有問出什么東西,因為七爺本就不喜歡多說話,說了怕是也沒用。
后來,聽說七爺上了縣里的電視臺,連同他的燈,也連同那許多看燈的人。
第二年鎮上一個發了的財主找到了七爺,叫七爺把街上收錢的箱子摘了,說所有做燈的費用他一個人出,只要求七爺在所有的燈上加上他的姓,七爺想了想,但竟把這么好的事給拒絕了,最后,氣的那個財主說到了過年那天叫那條街道所有的燈停電。
固執的七爺還是照樣做他的燈,照樣在大街上指揮年輕的人掛燈,村里有人知道了那件事,就有人來勸七爺,也有人去給那財主說好話。
但是,沒有人能說得動那財主,也沒有人能說得動七爺,于是,在小鎮人的心里就暗暗地多了一層擔憂。
但七爺還是照樣用村里人集起來的錢去買做燈所用的東西。
年終于到了,小鎮的表面上依舊是充滿了祥瑞,街道上也滿都是七爺掛的燈,人們看到,已經佝僂了腰的七爺,在街道上來回走著,他臉上那些溝渠顯得更深,眉頭也鎖得更緊。
沒有人議論這件事,但每個人的心里都有著擔憂。
看燈的人越來越多,但剛點著一會兒的燈卻突然滅了,于是人群里爆發了一片罵聲。
也不知道是誰提的意,人們自發地集中在一起,大家湊錢買來了蠟燭,年輕人幫著把蠟燭點著放進燈里,于是,小鎮的街道上一片歡呼,人們又開始在街道上觀燈。
但是,這是小鎮的人們最后一次看燈,因為七爺走了,是過了年后重病一場走的,在他走的那天,小鎮的街道上掛滿了他自己制作的燈。
但是,打那以后,再過年的時候小鎮的街變得黑暗了,這黑暗帶給小鎮的人無盡的別扭,于是,就又想起了七爺,想起曾經不滅的街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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