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應該經歷那樣一個“個體意識覺醒”的時期,對人生大徹大悟,成為一個獨立的人,然后再從“自我”的小牢籠中跳出來,達到真正的“社會意識的覺醒”,走向人民大眾。
記得竹內好說過,魯迅在某一時刻突然成為了自己(估計是抄佛經的時期),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沒有變過(他沒有盲從過別人)。
竹內好說的當然是魯迅作為一個覺醒了的“人”沒有變,但實質上,魯迅又一直在變(他轉向左翼是在變,但就那是他自己學習與思考的結果來說,他又沒有變),這也就是竹內好又稱他為“現役文學家”的原因。
我們的時代曾有一段時間是以“絕望”作為某種可引以為驕傲的東西來標榜的,這離魯迅的“絕望”相去太遠,克薄地說,那是淺薄的矯情和做作;我們的時代也曾有一段時間信奉過廉價的“希望”,但那樣的輕信帶來的是輕易的放棄,而不是執著的追求和堅韌的斗爭。
但魯迅的轉變絕對不是詩人在“自我”的牢籠中可以達到的,必須面對現實,必須不斷地學習和思考。
必須認真地對待自己和世界(自己的遲暮和身外的青春)。
希望
我的心分外地寂寞。
然而我的心很平安:沒有愛憎,沒有哀樂,也沒有顏色和聲音。
我大概老了。
我的頭發已經蒼白,不是很明白的事么?我的手顫抖著,不是很明白的事么?那么,我的魂靈的手一定也顫抖著,頭發也一定蒼白了。
然而這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這以前,我的心也曾充滿過血腥的歌聲:血和鐵,火焰和毒,恢復和報仇。
而忽而這些都空虛了,但有時故意地填以沒奈何的自欺的希望。
希望,希望,用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虛中的暗夜的襲來,雖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虛中的暗夜。
然而就是如此,陸續地耗盡了我的青春。
〔2〕我早先豈不知我的青春已經逝去了?但以為身外的青春固在:星,月光,僵墜的胡蝶,暗中的花,貓頭鷹的不祥之言,杜鵑〔3〕的啼血,笑的渺茫,愛的翔舞……。
雖然是悲涼漂渺的青春罷,然而究竟是青春。
然而現在何以如此寂寞?難道連身外的青春也都逝去,世上的青年也多衰老了么?
我只得由我來肉薄這空虛中的暗夜了。
我放下了希望之盾,我聽到PetǒfiSándor(1823—49)〔4〕的“希望”之歌:希望是甚么?是娼妓:她對誰都蠱惑,將一切都獻給;待你犧牲了極多的寶貝——你的青春——她就棄掉你。
這偉大的抒情詩人,匈牙利的愛國者,為了祖國而死在可薩克〔5〕兵的矛尖上,已經七十五年了。
悲哉死也,然而更可悲的是他的詩至今沒有死。
轉載請注明出處華閱文章網 » 吶喊精彩片段摘抄及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