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張飛拔劍要自刎,玄德向前抱住,奪劍擲地曰:“古人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衣服破,尚可縫;手足斷,安可續?’吾三人桃園結義,不求同生,但愿同死。
今雖失了城池家小,安忍教兄弟中道而亡?況城池本非吾有;家眷雖被陷,呂布必不謀害,尚可設計救之。
賢弟一時之誤,何至遽欲捐生耶!”說罷大哭。
關、張俱感泣。
且說袁術知呂布襲了徐州,星夜差人至呂布處,許以糧五萬斛、馬五百匹、金銀一萬兩、彩緞一千匹,使夾攻劉備。
布喜,令高順領兵五萬襲玄德之后。
玄德聞得此信,乘陰雨撤兵,棄盱眙而走,思欲東取廣陵。
比及高順軍來,玄德已去。
高順與紀靈相見,就索所許之物。
靈曰:“公且回軍,容某見主公計之。
”高順乃別紀靈回軍,見呂布具述紀靈語。
布正在遲疑,忽有袁術書至。
書意云:“高順雖來,而劉備未除;且待捉了劉備,那時方以所許之物相送。
”布怒罵袁術失信,欲起兵伐之。
陳宮曰:“不可。
術據壽春,兵多糧廣,不可輕敵。
不如請玄德還屯小沛,使為我羽翼。
他日令玄德為先鋒,那時先取袁術,后取袁紹,可縱橫天下矣。
”布聽其言,令人赍書迎玄德回。
卻說玄德引兵東取廣陵,被袁術劫寨,折兵大半。
回來正遇呂布之使,呈上書札,玄德大喜。
關、張曰:“呂布乃無義之人,不可信也。
”玄德曰:“彼既以好情待我,奈何疑之!”遂來到徐州。
布恐玄德疑惑,先令人送還家眷。
甘、麋二夫人見玄德,具說呂布令兵把定宅門。
禁諸人不得入;又常使侍妾送物,未嘗有缺。
玄德謂關、張曰:“我知呂布必不害我家眷也。
”乃入城謝呂布。
張飛恨呂布,不肯隨往,先奉二嫂往小沛去了。
玄德入見呂布拜謝。
呂布曰:“我非欲奪城;因令弟張飛在此恃酒殺人,恐有失事,故來守之耳。
”玄德曰:“備欲讓兄久矣。
”布假意仍讓玄德。
玄德力辭,還屯小沛住紥。
關、張心中不忿。
玄德曰:“屈身守分,以待天時,不可與命爭也。
”呂布令人送糧米緞匹。
自此兩家和好,不在話下。
卻說袁術大宴將士于壽春。
人報孫策征廬江太守陸康,得勝而回。
術喚策至,策拜于堂下。
問勞已畢,便令侍坐飲宴。
原來孫策自父喪之后,退居江南,禮賢下士;后因陶謙與策母舅丹陽太守吳景不和,策乃移母并家屬居于曲阿,自己卻投袁術。
術甚愛之,常嘆曰:“使術有子如孫郎,死復何恨!”因使為懷義校尉,引兵攻涇縣大帥祖郎得勝。
術見策勇,復使攻陸康,今又得勝而回。
當日筵散,策歸營寨。
見術席間相待之禮甚傲,心中郁悶,乃步月于中庭。
因思父孫堅如此英雄,我今淪落至此,不覺放聲大哭。
忽見一人自外而入,大笑曰:“伯符何故如此?尊父在日,多曾用我。
君今有不決之事,何不問我,乃自哭耶!”策視之,乃丹陽故鄣人,姓朱,名治,字君理,孫堅舊從事官也。
策收淚而延之坐曰:“策所哭者,恨不能繼父之志耳。
”治曰:“君何不告袁公路,借兵往江東,假名救吳景,實圖大業,而乃久困于人之下乎?”正商議間,一人忽入曰:“公等所謀,吾已知之。
吾手下有精壯百人,暫助伯符一馬之力。
”策視其人,乃袁術謀士,汝南細陽人,姓呂,名范,字子衡。
策大喜,延坐共議。
呂范曰:“只恐袁公路不肯借兵。
”策曰:“吾有亡父留下傳國玉璽,以為質當。
”范曰:“公路款得此久矣!以此相質,必肯發兵。
”三人計議已定。
次日,策入見袁術,哭拜曰:“父仇不能報,今母舅吳景,又為揚州刺史劉繇所逼;策老母家小,皆在曲阿,必將被害。
策敢借雄兵數千,渡江救難省親。
恐明公不信,有亡父遺下玉璽,權為質當。
”術聞有玉璽,取而視之,大喜曰:“吾非要你玉璽,今且權留在此。
我借兵三千、馬五百匹與你。
平定之后,可速回來。
你職位卑微,難掌大權。
我表你為折沖校尉、殄寇將軍,克日領兵便行。
”策拜謝,遂引軍馬,帶領朱治、呂范、舊將程普、黃蓋、韓當等,擇日起兵。
行至歷陽,見一軍到。
當先一人,姿質風流,儀容秀麗,見了孫策,下馬便拜。
策視其人,乃廬江舒城人,姓周,名瑜,字公瑾。
原來孫堅討董卓之時,移家舒城,瑜與孫策同年,交情甚密,因結為昆仲。
策長瑜兩月,瑜以兄事策。
瑜叔周尚,為丹陽太守;今往省親,到此與策相遇。
策見瑜大喜,訴以衷情。
瑜曰:“某愿施犬馬之力,共圖大事。
”策喜曰:“吾得公瑾,大事諧矣!”便令與朱治、呂范等相見。
瑜謂策曰:“吾兄欲濟大事,亦知江東有二張乎?”策曰:“何為二張?”瑜曰:“一人乃彭城張昭,字子布;一人乃廣陵張纮,字子綱。
二人皆有經天緯地之才,因避亂隱居于此。
吾兄何不聘之?”策喜,即便令人赍禮往聘,俱辭不至。
策乃親到其家,與語大悅,力聘之,二人許允。
策遂拜張昭為長史,兼撫軍中郎將;張纮為參謀正議校尉:商議攻擊劉繇。
劉繇劉繇 卻說劉繇字正禮,東萊牟平人也,亦是漢室宗親,太尉劉寵之侄,兗州刺史劉岱之弟;舊為揚州刺史,屯于壽春,被袁術趕過江東,故來曲阿。
當下聞孫策兵至,急聚眾將商議。
部將張英曰:“某領一軍屯于牛渚,縱有百萬之兵,亦不能近。
”言未畢,帳下一人高叫曰:“某愿為前部先鋒!”眾視之,乃東萊黃縣人太史慈也。
慈自解了北海之圍后,便來見劉繇,繇留于帳下。
當日聽得孫策來到,愿為前部先鋒。
繇曰:“你年尚輕,未可為大將,只在吾左右聽命。
”太史慈不喜而退。
張英領兵至牛渚,積糧十萬于邸閣。
孫策引兵到,張英出迎,兩軍會于牛渚灘上。
孫策出馬,張英大罵,黃蓋便出與張英戰。
不數合,忽然張英軍中大亂,報說寨中有人放火。
張英急回軍。
孫策引軍前來,乘勢掩殺。
張英棄了牛渚,望深山而逃。
原來那寨后放火的,乃是兩員健將:一人乃九江壽春人,姓蔣,名欽,字公奕;一人乃九江下蔡人,姓周,名泰,字幼平。
二人皆遭世亂,聚人在洋子江中,劫掠為生;久聞孫策為江東豪杰,能招賢納士,故特引其黨三百余人,前來相投。
策大喜,用為軍前校尉。
收得牛渚邸閣糧食、軍器,并降卒四千余人,遂進兵神亭。
卻說張英敗回見劉繇,繇怒欲斬之。
謀士笮融、薛禮勸免,使屯兵零陵城拒敵。
繇自領兵于神亭嶺南下營,孫策于嶺北下營。
策問士人曰:“近山有漢光武廟否?”士人曰:“有廟在嶺上。
”策曰:“吾夜夢光武召我相見,當往祈之。
”長史張昭曰:“不可。
嶺南乃劉繇寨,倘有伏兵,奈何?”策曰:“神人佑我,吾何懼焉!”遂披掛綽槍上馬,引程普、黃蓋、韓當、蔣欽、周泰等共十三騎,出寨上嶺,到廟焚香。
下馬參拜已畢,策向前跪祝曰:“若孫策能于江東立業,復興故父之基,即當重修廟宇,四時祭祀。
”祝畢,出廟上馬,回顧眾將曰:“吾欲過嶺,探看劉繇寨柵。
”諸將皆以為不可。
策不從,遂同上嶺,南望村林。
早有伏路小軍飛報劉繇,繇曰:“此必是孫策誘敵之計,不可追之。
”太史慈踴躍曰:“此時不捉孫策,更待何時!”遂不候劉繇將令,竟自披掛上馬,綽槍出營,大叫曰:“有膽氣者,都跟我來!”諸將不動。
惟有一小將曰:“太史慈真猛將也!吾可助之!”拍馬同行。
眾將皆笑。
卻說孫策看了半晌,方始回馬。
正行過嶺,只聽得嶺上叫:“孫策休走!”策回頭視之,見兩匹馬飛下嶺來。
策將十三騎一齊擺開。
策橫槍立馬于嶺下待之。
太史慈高叫曰:“那個是孫策?”策曰:“你是何人?”答曰:“我便是東萊太史慈也,特來捉孫策!”策笑曰:“只我便是。
你兩個一齊來并我一個,我不懼你!我若怕你,非孫伯符也!”慈曰:“你便眾人都來,我亦不怕!”縱馬橫槍,直取孫策。
策挺槍來迎。
兩馬相交,戰五十合,不分勝負。
程普等暗暗稱奇。
慈見孫策槍法無半點兒滲漏,乃佯輸詐敗,引孫策趕來。
慈卻不由舊路上嶺,竟轉過山背后。
策趕到,大喝曰:“走的不算好漢!”慈心中自忖:“這廝有十二從人,我只一個,便活捉了他,也吃眾人奪去。
再引一程,教這廝沒尋處,方好下手。
”于是且戰且走。
策那里肯舍,一直趕到平川之地。
慈兜回馬再戰,又到五十合。
策一槍搠去,慈閃過,挾住槍;慈也一槍搠去,策亦閃過,挾住槍。
兩個用力只一拖,都滾下馬來。
馬不知走的那里去了。
兩個棄了槍,揪住廝打,戰袍扯得粉碎。
策手快,掣了太史慈背上的短戟,慈亦掣了策頭上的兜鍪。
策把戟來刺慈,慈把兜鍪遮架。
忽然喊聲后起,乃劉繇接應軍到來,約有千余。
策正慌急,程普等十二騎亦沖到。
策與慈方才放手。
慈于軍中討了一匹馬,取了槍,上馬復來。
孫策的馬卻是程普收得,策亦取槍上馬。
劉繇一千余軍,和程普等十二騎混戰,逶迤殺到神亭嶺下。
喊聲起處,周瑜領軍來到。
劉繇自引大軍殺下嶺來。
時近黃昏,風雨暴至,兩下各自收軍。
次日,孫策引軍到劉繇營前,劉繇引軍出迎。
兩陣圓處,孫策把槍挑太史慈的小戟于陣前,令軍士大叫曰:“太史慈若不是走的快,已被刺死了!”太史慈亦將孫策兜鍪挑于陣前,也令軍士大叫曰:“孫策頭已在此!”兩軍吶喊,這邊夸勝,那邊道強。
太史慈出馬,要與孫策決個勝負,策遂欲出。
程普曰:“不須主公勞力,某自擒之。
”程普出到陣前,太史慈曰:“你非我之敵手,只教孫策出馬來!”程普大怒,挺槍直取太史慈。
兩馬相交,戰到三十合,劉繇急鳴金收軍。
太史慈曰:“我正要捉拿賊將,何故收軍?”劉繇曰:“人報周瑜領軍襲取曲阿,有廬江松滋人陳武,字子烈,接應周瑜入去。
吾家基業已失,不可久留。
速往秣陵,會薛禮、笮融軍馬,急來接應。
”太史慈跟著劉繇退軍,孫策不趕,收住人馬。
長史張昭曰:“彼軍被周瑜襲取曲阿,無戀戰之心,今夜正好劫營。
”孫策然之。
當夜分軍五路,長驅大進。
劉繇軍兵大敗,眾皆四紛五落。
太史慈獨力難當,引十數騎連夜投涇縣去了。
孫策孫策卻說孫策又得陳武為輔,其人身長七尺,面黃睛赤,形容古怪。
策甚敬愛之,拜為校尉,使作先鋒,攻薛札。
武引十數騎突入陣去,斬首級五十余顆。
薛禮閉門不敢出。
策正攻城,忽有人報劉繇會合笮融去取牛渚。
孫策大怒,自提大軍竟奔牛渚。
劉繇,笮融二人出馬迎敵。
孫策曰:“吾今到此,你如何不降?”劉繇背后一人挺槍出馬,乃部將于糜也,與策戰不三合,被策生擒過去,撥馬回陣。
繇將樊能,見捉了于糜。
挺槍來趕。
那槍剛搠到策后心,策陣上軍士大叫:“背后有人暗算!”策回頭,忽見樊能馬到,乃大喝一聲,聲如巨雷。
樊能驚駭,倒翻身撞下馬來,破頭而死。
策到門旗下,將于糜丟下,已被挾死。
一霎時挾死一將,喝死一將:自此人皆呼孫策為“小霸王”。
當日劉繇兵大敗,人馬大半降策。
策斬首級萬余。
劉繇與笮融走豫章投劉表去了。
孫策還兵復攻秣陵,親到城壕邊,招諭薛禮投降。
城上暗放一冷箭,正中孫策左腿,翻身落馬,眾將急救起,還營拔箭,以金瘡藥傅之。
策令軍中詐稱主將中箭身死。
軍中舉哀。
拔寨齊起。
薛禮聽知孫策已死,連夜起城內之軍,與驍將張英、陳橫殺出城來追之。
忽然伏兵四起,孫策當先出馬,高聲大叫曰:“孫郎在此!”眾軍皆驚,盡棄槍刃,拜于地下。
策令休殺一人。
張英撥馬回走,被陳武一槍刺死。
陳橫被蔣欽一箭射死。
薛禮死于亂軍中。
策入秣陵,安輯居民;移兵至涇縣來捉太史慈。
卻說太史慈招得精壯二千余人,并所部兵,正要來與劉繇報仇。
孫策與周瑜商議活捉太史慈之計。
瑜令三面攻縣,只留東門放走;離城二十五里,三路各伏一軍,太史慈到那里,人困馬乏,必然被擒。
原來太史慈所招軍大半是山野之民,不諳紀律。
涇縣城頭,苦不甚高。
當夜孫策命陳武短衣持刀,首先爬上城放火。
太史慈見城上火起,上馬投東門走,背后孫策引軍趕來。
太史慈正走,后軍趕至三十里,卻不趕了。
太史慈走了五十里,人困馬乏,蘆葦之中,喊聲忽起。
慈急待走,兩下里絆馬索齊來,將馬絆翻了,生擒太史慈,解投大寨。
策知解到太史慈,親自出營喝散士卒,自釋其縛,將自己錦袍衣之,請入寨中,謂曰:“我知子義真丈夫也。
劉繇蠢輩,不能用為大將,以致此敗。
”慈見策待之甚厚,遂請降。
策執慈手笑曰:“神亭相戰之時,若公獲我,還相害否?”慈笑曰:“未可知也。
”策大笑,請入帳,邀之上坐,設宴款待。
慈曰:“劉君新破,士卒離心。
某欲自往收拾余眾,以助明公。
不識能相信否?”策起謝曰:“此誠策所愿也。
今與公約:明日日中,望公來還。
”慈應諾而去。
諸將曰:“太史慈此去必不來矣。
”策曰:“子義乃信義之士,必不背我。
”眾皆未信。
次日,立竿于營門以候日影。
恰將日中,太史慈引一千余眾到寨。
孫策大喜。
眾皆服策之知人。
于是孫策聚數萬之眾,下江東,安民恤眾,投者無數。
江東之民,皆呼策為“孫郎”。
但聞孫郎兵至,皆喪膽而走。
及策軍到,并不許一人擄掠,雞犬不驚,人民皆悅,赍牛酒到寨勞軍。
策以金帛答之,歡聲遍野。
其劉繇舊軍,愿從軍者聽從,不愿為軍者給賞歸農。
江南之民,無不仰頌。
由是兵勢大盛。
策乃迎母叔諸弟俱歸曲阿,使弟孫權與周泰守宣城。
策領兵南取吳郡。
時有嚴白虎,自稱東吳德王,據吳郡,遣部將守住烏程、嘉興。
當日白虎聞策兵至,令弟嚴輿出兵,會于楓橋。
輿橫刀立馬于橋上。
有人報入中軍,策便欲出。
張纮諫曰:“夫主將乃三軍之所系命,不易輕敵小寇。
愿將軍自重。
”策謝曰:“先生之言如金石;但恐不親冒矢石,則將士不用命耳。
”隨遣韓當出馬。
比及韓當到橋上時,蔣欽、陳武早駕小舟從河岸邊殺過橋里。
亂箭射倒岸上軍,二人飛身上岸砍殺。
嚴輿退走。
韓當引軍直殺到閶門下,賊退入城里去了。
策分兵水陸并進,圍住吳城。
一困三日,無人出戰。
策引眾軍到閶門外招諭。
城上一員裨將,左手托定護梁,右手指著城下大罵。
太史慈就馬上拈弓取箭,顧軍將曰:“看我射中這廝左手!”說聲未絕,弓弦響處,果然射個正中,把那將的左手射透,反牢釘在護梁上。
城上城下人見者,無不喝采。
眾人救了這人下城。
白虎大驚曰:“彼軍有如此人,安能敵乎!”遂商量求和。
次日,使嚴輿出城,來見孫策。
策請輿入帳飲酒。
酒酣,問輿曰:“令兄意欲如何?”輿曰:“欲與將軍平分江東。
”策大怒曰:“鼠輩安敢與吾相等!”命斬嚴輿。
輿撥劍起身,策飛劍砍之,應手而倒,割下首級,令人送入城中。
白虎料敵不過,棄城而走。
策進兵追襲,黃蓋攻取嘉興,太史慈攻取烏程,數州皆平。
白虎奔余杭,于路劫掠,被土人凌操領鄉人殺敗,望會稽而走。
凌操父子二人來接孫策,策使為從征校尉,遂同引兵渡江。
嚴白虎聚寇,分布于西津渡口。
程普與戰,復大敗之,連夜趕到會稽。
會稽太守王朗,欲引兵救白虎。
忽一人出曰:“不可。
孫策用仁義之師,白虎乃暴虐之眾,還宜擒白虎以獻孫策。
”朗視之,乃會稽余姚人,姓虞,名翻,字仲翔,現為郡吏。
朗怒叱之,翻長嘆而出。
朗遂引兵會合白虎,同陳兵于山陰之野。
兩陣對圓,孫策出馬,謂王朗曰:“吾興仁義之兵,來安浙江,汝何故助賊?”朗罵曰:“汝貪心不足!既得吳郡,而又強并吾界!今日特與嚴氏雪仇!”孫策大怒,正待交戰,太史慈早出。
王朗拍馬舞刀,與慈戰不數合,朗將周昕,殺出助戰;孫策陣中黃蓋,飛馬接住周昕交鋒。
兩下鼓聲大震,互相鏖戰。
忽王朗陣后先亂,一彪軍從背后抄來。
朗大驚,急回馬來迎:原來是周瑜與程普引軍刺斜殺來,前后夾攻,王朗寡不敵眾,與白虎、周昕殺條血路,走入城中,拽起吊橋,堅閉城門。
孫策大軍乘勢趕到城下。
分布眾軍,四門攻打。
王朗在城中見孫策攻城甚急,欲再出兵決一死戰。
嚴白虎曰:“孫策兵勢甚大,足下只宜深溝高壘,堅壁勿出。
不消一月,彼軍糧盡。
自然退走。
那時乘虛掩之,可不戰而破也。
”朗依其議,乃固守會稽城而不出。
孫策一連攻了數日,不能成功,乃與眾將計議。
孫靜曰:“王朗負固守城,難可卒拔。
會稽錢糧,大半屯于查瀆;其地離此數十里,莫若以兵先據其內:所謂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也。
”策大喜曰:“叔父妙用,足破賊人矣!”即下令于各門燃火,虛張旗號,設為疑兵,連夜撤圍南去。
周瑜進曰:“主公大兵一起,王朗必然出城來趕,可用奇兵勝之。
”策曰:“吾今準備下了,取城只在今夜。
”遂令軍馬起行。
卻說王朗聞報孫策軍馬退去,自引眾人來敵樓上觀望;見城下煙火并起,旌旗不雜,心下遲疑。
周昕曰:“孫策走矣,特設此計以疑我耳。
可出兵襲之。
”嚴白虎曰:“孫策此去,莫非要去查瀆?我令部兵與周將軍追之。
”朗曰:“查瀆是我屯糧之所,正須提防。
汝引兵先行,吾隨后接應。
”白虎與周昕領五千兵出城追趕。
將近初更,離城二十余里,忽密林里一聲鼓響,火把齊明。
白虎大驚,便勒馬回走,一將當先攔住,火光中視之,乃孫策也。
周昕舞刀來迎,被策一槍刺死。
余眾皆降。
白虎殺條血路,望余杭而走。
王朗聽知前軍已敗,不敢入城,引部下奔逃海隅去了。
孫策復回大軍,乘勢取了城池,安定人民。
不隔一日,只見一人將著嚴白虎首級來孫策軍前投獻。
策視其人,身長八尺,面方口闊。
問其姓名,乃會稽余姚人,姓董,名襲,字元代。
策喜,命為別部司馬。
自是東路皆平,令叔孫靜守之,令朱治為吳郡太守,收軍回江東。
卻說孫權與周泰守宣城,忽山賊竊發,四面殺至。
時值更深,不及抵敵,泰抱權上馬。
數十賊眾,用刀來砍。
泰赤體步行,提刀殺賊,砍殺十余人。
隨后一賊躍馬挺槍直取周泰,被泰扯住槍,拖下馬來,奪了槍馬,殺條血路。
救出孫權。
余賊遠遁。
周泰身被十二槍,金瘡發脹,命在須臾。
策聞之大驚。
帳下董襲曰:“某曾與海寇相持,身遭數槍,得會稽一個賢郡吏虞翻薦一醫者,半月而愈。
”策曰:“虞翻莫非虞仲翔乎?”襲曰:“然。
”策曰:“此賢士也。
我當用之。
”乃令張昭與董襲同往聘請虞翻。
翻至,策優禮相待,拜為功曹,因言及求醫之意。
翻曰:“此人乃沛國譙郡人,姓華,名佗,字元化。
真當世之神醫也。
當引之來見。
”不一日引至。
策見其人,童顏鶴發,飄然有出世之姿。
乃待為上賓,請視周泰瘡。
佗曰:“此易事耳。
”投之以藥,一月而愈。
策大喜,厚謝華佗。
遂進兵殺除山賊。
江南皆平。
孫策分撥將士,守把各處隘口,一面寫表申奏朝廷;一面結交曹操,一面使人致書與袁術取玉璽。
卻說袁術暗有稱帝之心,乃回書推托不還;急聚長史楊大將,都督張勛、紀靈、橋蕤,上將雷薄、陳蘭三十余人商議,曰:“孫策借我軍馬起事,今日盡得江東地面;乃不思根本,而反來索璽,殊為無禮。
當以何策圖之?”長史楊大將曰:“孫策據長江之險,兵精糧廣,未可圖也。
今當先伐劉備,以報前日無故相攻之恨,然后圖取孫策未遲。
某獻一計,使備即日就擒。
”正是:不去江東圖虎豹,卻來徐郡斗蛟龍。
不知其計若何,且聽下文分解。
[1]
《三國演義》第十五回 - 賞析
在三國演義中,蜀魏兩家是當然的主角,而東吳的地位就有些尷尬了,雖然不能說不重要,但是比起蜀魏兩家,就是一個大配角,尤其是在群雄割據的前期,幾乎沒什么戲份。
不過,這也是當時的形勢,中國在爭霸上一直有個說法,就是逐鹿中原,雖然這中原更多的是政權的代名詞,但是也一定程度上是地理名詞,也就是說,在爭霸的舞臺上,北方是主角,南方是配角。
而北方和南方的關系,南征北伐等等,已經有太多人說過了,(雖然我認為在某種程度上并非是南弱北強),但是在當時,中原的地位遠非南方可比,所以東吳雖作為三國之一,但是在他的開國歷程上,受到的關注最小。
受到的關注小往往也意味著難度不大,而真實的情況也是如此,孫策入主江東,就如虎入羊群,幾乎手到擒來,而假如孫策在北方與曹操袁紹劉備呂布群虎爭奪中原,則便沒那么輕松容易了。
而江東的得手,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得益于當時中原爭霸處于最激烈的時刻。
當時中原群雄爭霸,袁紹曹操等人離的太遠,又一直在征戰之中,無暇顧及江東,等到曹操統一北方,江東已經被孫家經營多年了。
而當時唯一離的近的中原大諸侯是袁術,(另一靠的近的便是劉表,只是劉表此時正介入張繡和曹操的對峙,何況要進入江東,還要過袁術一關)但是他的主戰場也是在中原;但是,江東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稱為他的勢力的繼承者,畢竟孫家孫堅孫策都曾依附于他,而孫策得以統一江東的那幾千兵馬也是他給的,而袁術敗后,其余眾大都歸附于孫策門下。
所以說,孫策選擇的江東,實在是選擇了群雄的盲點,而且此時江東也不是鐵板一塊,當時為各路小的勢力所分裂。
這里隨便說說江東的范圍,江東一稱由來已久,項羽在烏江自刎時有一句話就是稱無顏見江東父老,之后江東父老就成了故鄉百姓的代名詞。
但是在項羽時期,他說的江東就是指他的故鄉現在江蘇一帶,而三國時期所說的江東也就是目前的江浙一帶,在當時屬于揚州。
此地民風剽悍,早在春秋時期便有吳越兩強國,后來漢末項羽也是以江東子弟兵為根基滅了秦朝,其江東民風戰力極強,地方豪強,一般的流匪盜賊,割據流竄勢力眾多,外加山越,幾乎沒有人可以全部控制江東,而其主要幾個大的勢力就是劉繇,嚴白虎,王朗。
劉繇是朝廷所封的揚州刺史,因為此時揚州北部被袁術占據,劉繇只好跑到了曲阿,依靠張英樊能抵御袁術,這樣的揚州刺史自然不能完全控制江東,當時的嚴白虎便是江東的本土勢力,而王朗則和劉繇一樣,也是朝廷委派的,當時任會稽太守。
而孫策入主江東,也不是無的放失,孫家本來就是江東的一方豪強,孫堅少時便是以討伐會稽的許昌立功得朝廷重用,日后北上,依附于袁術爭霸中原,所以說演義中孫策稱江東為故土,說孫家在江東三世,這便是孫堅在江東早就打下了基礎。
而孫策年長后雖然歸附于袁術之下,但是在送母回鄉其間也傾心結交江淮的各路豪杰。
當他征伐江東時,隊伍日益壯大,便是得益于他招募的江東本土豪強,這些人大都擁有自己的部曲,如東吳日后的大將周瑜,與孫策會合便帶有一支隊伍,而且孫策也同時結交接納如張昭等在江東有影響力的家族勢力,所以當他正式與劉繇作戰時,其隊伍已經急劇壯大,遠不是向袁術借的那幾千兵馬了,而當他擊敗劉繇后,又有更多原本觀望的小勢力加入,如董襲等人,此時嚴白虎和王朗,則是不足為患了。
但是正如我們所言,三國時期的群雄爭霸往往也就是家族勢力的抗衡,孫策入主江東,最大的本力還是在于他自身的家族力量,參與征伐江東的除孫策外,是孫策的母舅吳景,還有從兄孫賁,再加上孫策到江東后請出的叔父孫靜,正因為有這些家族人員的協助,孫策才能脫離袁術之下,掌控江東。
三國史上除了劉備離曹操外,就屬孫策離袁術這段影響最大了,袁術并非糊涂之人,他從孫堅那時起便用孫家為從屬,要用其力,又不可放縱其自主,孫家自孫堅死后,便隨袁術,而孫策年長后來袁術處也未嘗不是想要回孫家這些子弟兵,但是袁術對孫策則是利用而不放縱,直到打江東才給了機會,(關于孫策送玉璽而得到袁術幫助,頗多人并不認同,我到是認為袁術當時北上南下屢屢受挫,北上不敵曹操,幾番戰敗徐州又被劉備呂布得到,荊州被劉表壓制,揚州也被劉繇所阻,所以才想讓孫策試試。
)而孫策一得到機會,便立刻壯大自己的勢力,并借袁術稱帝的機會獨立,成就東吳日后一業。
所以說袁術放孫郎實在是對日后三國的影響甚大的一件大事。
孫策得到江東,但是和中原諸雄比起來,江東的小霸王實力還相差甚遠,他目前還名義上依附袁術之下,需要找機會另找盟友,袁術在他看來,已經是昨日黃花,滅亡是遲早的事,西邊荊州劉表也是死仇。
而且江東幾個大勢力雖然平息,但是江東民風剽悍,還是有許多不服孫策的小股勢力作亂,還有各路盜賊和山越,都需要平定,此外孫策一路招降納叛,有許多小勢力加入,這些勢力的平衡都需要時間來整理,江東,還需要幾年的時間才能真正的登上中原爭霸的主戰場,只是,孫策沒想到的是,那一天對于他來說,永遠不會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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