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風
自從倦于追索以來,你就學會了沉思;自從一個風向與你作對,你就乘一切風遠航。
風以一個獵手的姿態瞄準了你。
你被風獵取,而且永不交還。
母親比喻你為蒲公英,把你交給風,她想象你在風中翱翔、飛舞,直沖霄漢;她為你的升華脫俗而驕傲,當你不在泥土上匍匐,她在叢中笑。
她并沒有把你設定為狂飆颶風,不,她只規定你為清風柔風緩緩流動的風。
我行我素。
不動聲色。
自我吹拂。
波瀾不驚。
好比堅韌的流水磨礪棱角分明的鵝卵石,柔韌的風同樣可以讓堅固的外殼腐敗、剝落、褪脫。
它們按照它們的走向把我吹拂,我宛如風兒,與一切擦肩而過,機緣、美好、快樂以及死亡。
我是風,風把我吹拂到我不知曉的角落,沒有經過我同意,把我擄掠,而且,永不交還。
--------摘自《在路上》
從我居室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一株高高的芙蓉樹。
在那煙樹參差的春日里紅點點,煞是迷人。
它牽動我的靈感,撩撥我的文思,久而久之,我竟視這位隔窗而立的“鄰居”為知己了。
可是,有一個早晨,我推窗而望,驀然發現昨夜的一場風雨已將它剝蝕得面目全非。
立時,一種“繁花落盡”的悲涼掠過了我的心頭!我不由感慨系之:在人生道路上磕磕絆絆,幾經周折,幾度滄桑,又一次次地失落了許多至愛的朋友,生命不正如同這隨風而逝的繁花么?!
這件事過了些時日,也就漸漸地淡忘了。
一次,我下鄉歸來,感覺到室內空氣有些沉悶,就不經意地打開了窗戶,頓覺眼前一亮:一樹火紅的三角梅映入眼簾,它在夕陽的背景下定格。
意外的驚喜使我幾乎不能自制,我詫異,當初在落英的背后,為什么竟沒有發現這萌動著的不屈的生命呢?是的,芙蓉的最后一葉花瓣凋落了,人們對它的嘉許也遺忘在往昔的記憶里,可是三角梅卻成長了,那火焰般燦爛耀眼的紅色向人們昭示著生命的更迭與延續。
誰能說,失去與獲得不是一曲交響樂呢?
我久久地佇立窗前,深深感悟到:生命中沒有四時不變的風景,只要心永遠朝著陽光,你就會發現,每個早晨都會有清麗而又朦朧的憧憬在你的窗前旋轉、升騰,這個世界永遠傳送著希望的序曲。
------------摘自窗外/王其忠
50多年來,我最珍視的一件東西是我高中畢業的同學錄,其中甚多惟有年輕人才寫得出的離情。
每次展讀,心中都有海浪拍岸的澎湃。
某同學寫給一位綽號“火車頭”的同學的贈言是:“好你這個火車頭,載著一車好東西開走了!”多么簡單而豐富!一句話就是一首生命之歌。
慷慨的造物者給每個人一車好東西,內容可能稍有不同,基本上是差不多的。
當時我也有一車好東西:青春、健康、智慧、親人、朋友、很好的胃口、過得去的容貌。
裝得滿滿的人生列車,就這么自自然然地往前開。
那時候若勉強說有什么人生觀,大概是快樂的人生觀。
及至稍長,或遇高山,或遇急流,險阻重重,才知道這列火車不是一路順利的,必須開足馬力,添夠燃料才能開過去,這個時期的人生觀是奮斗的人生觀。
然后有朝一日,發現列車的重量減輕了,這才恍然于造物者并非那么慷慨,他其實是詭詐的,在我的列車開出的同時,便伺機把他給我的好東西一樣一樣地取走:青春不再、健康日衰、親人逝去、朋友遠離,我的列車幾乎空了。
唯一他拿不走而仍留存的東西就是愛,以及由愛產生的一切;因為愛乃是自己所創造、所散發、所裝載。
愛之為物,有光、有色,綿延滋長。
若自己不放棄,它可以源源不斷,人生的列車永無空虛之虞。
但此愛非單指男女之愛的情愛。
我們女性的短處,常常是過分重視情愛,視為人生的惟一真實,它果然真實,卻非惟一。
視為惟一的結果,一旦失去,列車就會失去平衡,甚至翻覆也說不定。
此處談到的愛是指由諸般的愛匯集而生的工作之愛。
這個階段的人生觀可稱為愛的人生觀。
由人生如朝露的觀點看,年輕和年老實無多大差別。
一個人心中無愛、自私、狂妄,雖年輕亦老邁;反之,雖老邁亦年輕,即使“前路日將斜”,也有“野花啼鳥一般春”的境界。
-------摘自愛的列車空亦滿
他老是痛苦地想起死人穿過雨絲望著他的無限凄涼的眼神,想起死人眼里流露的對活人的深切懷念,
此刻他不需要她了。
他覺得,她完全不象她的氣味在他心中幻化的形象,仿佛這根本不是她.而是另一個人。
然而夜間,躺在熱烘烘的被窩里,他覺得自己應當去她那兒,即使自己不能這么干。
他在黑暗中摸著穿上衣服,聽到弟弟平靜的呼吸聲、隔壁房間里父親的產咳聲、
院子里母雞的咯咯聲、蚊子的嗡嗡聲、自己的心臟跳動聲--世界上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以前是不曾引起他的注意的,然后,他走到沉入夢鄉的街上。
但它并沒有閂上。
他用指尖一推房門,鉸鏈就清晰地發出悲鳴,這種悲鳴在他心中引起的是冰涼的回響。
“即使你不害怕上帝,你也會害怕金屬。”
他曾在內心深處祈求上帝,他所期待的奇跡不是發現點金石,也不是哈口氣讓金屬具有生命,更不是發明一種辦法,以便把金子變成房鎖和窗子的鉸鏈,而是剛剛發生的事--烏蘇娜的歸來。
烏蘇娜沒有追上吉卜賽人,但卻發現了她丈夫枉然尋找偉大發明時未能發現的那條道路。
他認為后代的怪誕習慣一點也不比豬尾巴好,
象往常一樣,兒子預言什么事情,她就用家庭主婦的邏輯破除他的預言。
“我不知道來的人是誰,”他堅持說,“可這個人已在路上啦。”
一直把故事搞得復雜到了極點。
這是一種沒完沒了的玩耍
就這樣,他們生活在經常滑過的現實中,借助字兒能把現實暫時抓住,可是一旦忘了字兒的意義,現實也就難免忘諸腦后了。
霍·阿·布恩蒂亞把這種機械設想成一本旋轉的字典,人呆在旋轉軸上,利用把手操縱字典,--這樣,生活所需的一切知識短時間內就在眼前經過,
但他顯然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那里的人既能睡覺,又能記憶.
他知道這不是心中暫時的忘卻,而是另一種更加冷酷的、徹底的忘卻,也就是死的忘卻。
他就決定在死神還沒發現的這個角落里得到一個寧靜的棲身之所,把自己獻給銀版照相術。
然而,烏蘇娜自己從不讓人給她拍照,因為(據她自己的說法)她不愿留下像來成為子孫的笑柄。
他的神情倦怠,目光明澈,多年以后,他就是這副神態站在行刑隊面前的。
可是,照片上的青年當時還沒聽到命運的召喚,
時間逐漸冷卻了他那熱情的、輕率的打算,但是加強了他那希望落空的痛苦感覺。
他經常坐到很晚,穿著褪了色的絲絨坎肩直喘粗氣,用他干瘦的鳥爪在紙上潦草地寫著什么;他手上的戒指已經失去往日的光彩。
花衣服完全改變了她們的外貌。
出乎一切預料,雷貝卡在姿色上超過了阿瑪蘭塔,她長著寧靜的大眼睛、光潔的皮膚和具有魔力的手:她的手仿佛用看不見的絲線在繡架的布底上刺繡。
較小的阿瑪蘭塔不夠雅致,但她從已故的外祖母身上繼承了天生的高貴和自尊心。
“在這個市鎮上,我們不靠紙兒發號施令,”他平靜地回答。
“請你永遠記住:我們不需要別人指手畫腳,我們這兒的事用不著別人來管。”
他舉眼一看,看見門口的一個姑娘,他的心都驚得縮緊了;
---------摘自百年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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