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在風日里長養著,把皮膚變得黑黑的,觸目為青山綠水,一對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長養她且教育她,為人天真活潑,處處儼然如一只小獸物。
人又那么乖,如山頭黃麂一樣,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愁,從不動氣。
平時在渡船上遇陌生人對她有所注意時,便把光光的眼睛瞅著那陌生人,作成隨時皆可舉步逃入深山的神氣,但明白了人無機心后,就又從從容容的在水邊玩耍了。
老船夫不論晴雨,必守在船頭。
有人過渡時,便略彎著腰,兩手緣引了竹纜,把船橫渡過小溪。
有時疲倦了,躺在臨溪大石上睡著了,人在隔岸招手喊過渡,翠翠不讓祖父起身,就跳下船去,很敏捷的替祖父把路人渡過溪,一切皆溜刷在行,從不誤事。
有時又和祖父黃狗一同在船上,過渡時和祖父一同動手,船將近岸邊,祖父正向客人招呼“慢點,慢點”時,那只黃狗便口銜繩子,最先一躍而上,且儼然懂得如何方為盡職似的,把船繩緊銜著拖船攏岸。
風日清和的天氣,無人過渡,鎮日長閑,祖父同翠翠便坐在門前大巖石上曬太陽。
或把一段木頭從高處向水中拋去,嗾使身邊黃狗自巖石高處躍下,把木頭銜回來。
或翠翠與黃狗皆張著耳朵,聽祖父說些城中多年以前的戰爭故事。
或祖父同翠翠兩人,各把小竹作成的豎笛,逗在嘴邊吹著迎親送女的曲子。
過渡人來了,老船夫放下了竹管,獨自跟到船邊去,橫溪渡人,在巖上的一個,見船開動時,于是銳聲喊著:
“爺爺,爺爺,你聽我吹,你唱!”
爺爺到溪中央便很快樂的唱起來,啞啞的聲音同竹管聲振蕩在寂靜空氣里,溪中仿佛也熱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