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中多有飽學之士,發上我的讀書筆記,若能得高人閑暇之余指點一二,不勝感激之至。
1.1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同悅(見朱熹:論語集注)】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音洛(見朱熹:論語集注)】乎?人不知而不慍【yùn】,不亦君子乎?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李零說:“子曰”,是孔子說。
《論語》全書的“子曰”都是孔子說。
古代子書,是以“子”稱老師。
如《孫子》十三篇,每篇開頭多作“孫子曰”;《墨子》的《尚賢》等十篇,每篇開頭也作“子墨子曰”。
這樣的“子”是對老師的尊稱。
研究《論語》,我們要知道,中國最早的老師怎么叫,學生稱孔子為“子”,這個“子”是什么意思。
“子”本來是貴族子弟的稱呼。
西周時期,貴族子弟多被稱為“小子”,就連王,在神祖面前也自稱“小子”。
春秋時期,人們以“夫子”或“子”稱呼卿大夫,即當時的貴族官僚。
“夫子”是第三人稱,相當他老人家。
“子”是第二人稱,相當您老人家。
“夫子”也可簡稱為“子”。
“夫子”和“子”都是尊稱。
孔子當過魯大夫,很短,只有三年,但他的學生是用這個頭銜稱他們的老師。
這里的“子”是“夫子”的省略。
古代最初只有一門學問,即做官的學問,長官就是老師,這叫官師之學。
孔子強調,讀書要做官,這不是他的發明,而是官師之學的傳統。
“諸子”的“子”是來源于官師,稱呼老師和稱呼首長是一樣的。
【見李零:喪家狗】 錢穆說:“子曰”一說;子男子之通稱。”一說:”五等爵名。
春秋以后,執政之卿亦稱子其后匹夫為學者所宗亦稱子,孔子、墨子是也。
或說,孔子為魯司寇其門人稱之曰子。
稱子不成辭則曰夫子。”《論語》孔子弟子惟有子、曾子二人稱子,閔子、冉子單稱子僅一見。
錢穆又說:時習,此有三說。
一指年歲言。
古人六歲始學識字,七八歲教以日常簡單禮節,十歲教書寫計算,十三歲教歌詩舞蹈,此指年為時。
二指季節言。
古人春夏學詩樂弦歌,秋冬學書禮射獵,此指季節為時。
三指晨夕言。
溫習、進修、游散、休息,依時為之。
習者,如鳥學飛,數數反復。
人之為學,當日復日,時復時,年復年,反復不已,老而無倦。
【見錢穆:論語新解】 儒家是性善論,所以朱熹說:“覺有先后,后覺者必效先覺之所為,乃可以明善而復其初也。
(人得圣人之道有先后,后來者效仿先賢的言行,就可以恢復善的本性。
)”是為學。
【見朱熹:論語集注】 關于“習”,朱熹說雛鳥學飛,不斷嘗試,即謂“習”。
朱熹又說:“說”,歡喜的意思。
邊學邊實踐,則所學者熟,而心中喜說,就會進步很快。
程頤說:“習”,反復練習的意思。
一邊做一邊思考,漸盡其妙,則喜悅的心情油然而生。
【見朱熹:論語集注】 楊樹達說:為政篇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學而時習”就是溫故,溫故能知新,當然快樂了。
【見楊樹達:論語疏證】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朱熹說:“朋”,同類也。
志同道合的意思。
此“樂”與上文之“說”有不同嗎?學習與會友都很快樂,這兩者之間有什么不同嗎?程頤說:“說在心,樂主發散在外。”一個隱含在心,一個表露在外。
晨淮按:程先生說的太好了! 程先生又解釋說:自己的德行之名遠播,得到眾人的信任和追隨,所以很高興。
禮記學記篇曰: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
楊樹達說:和天下有德之人做朋友,才會有朋友從遠方來。
志同道合的朋友不遠千里而來,可以一起印證學問、解析疑難,想不高興都不行啊! 李零說:“朋”,古人把同學、同事、同僚等同輩人叫“朋”、“友”或“朋友”,這里指同學。
東周的編鐘銘文,常以“父兄”(或“兄弟”)、“婚媾”、“朋友”并說,父兄(或兄弟)是血緣關系,婚媾是婚姻關系,朋友是社會關系或政治關系。
人不知而不慍【yùn】,不亦君子乎? “慍”,怒、恨的意思。
“君子”,論語的“君子”,有時指“有德者”,有時指“有位者”,這里是指“有德者”【見楊伯峻:論語譯注】。
朱熹解釋說:身處眾人肯定和追隨的順境很容易,身處眾人不理解的逆境就難了,所以只有道德修養有所成的人才能泰然處之。
那么如何有所成呢?就是學習的方向要對、運用的爐火純青、被學有所成的內心喜悅深深打動,這不就行了嗎? 程頤說:“樂由說而后得”沒有得到內心深處的喜悅,是不會得到有形的快樂的。
晨淮按:想想也對,春秋時孔夫子的思想被世人認為不合時宜,尚有弟子三千。
在儒家大行其道的宋代,儒者不被人待見,大概也只能怨自己的學問做得不好了。
楊樹達說:學而時習,是自修中的快樂。
有朋自遠方來,是以文會友的快樂。
不知而不慍,是德行堅定的表現。
這是三個不同的境界,次階分明。
李零說:師門以外,別人不了解,千萬別生氣,因為你學習的目標,是成為君子,學習是為自己學,別人不知道,照樣是君子,你有君子的快樂,內心的快樂,不也很好嗎?孔子好學,把學習當快樂,認為求知的快樂比求知本身還重要。
這幾句話,共同點是快樂,“不慍”也還是愉悅或快樂。
錢穆說:君子,成德之名。
學至此,可謂成德矣。
譯文: 先生說:“學能時時反復習之,我心不很覺欣暢嗎?有許多朋友從遠而來,我心不很感快 樂嗎?別人不知道我,我心不存些微怫郁不歡之意,不真是一位修養有成德的君子嗎?”(錢穆) 晨淮按:讀過的譯文中,竊以為以錢穆先生的最有文采。
所以附錄。
評論: 晨淮按:先看看李零的血統論。
李零說: 這一章提到“君子”,“君子”是孔子的重要概念。
什么是君子?什么是小人?后面會反復提到。
孔子說的君子、小人有兩種含義:一種是身份,貴族和有地位的人是君子,奴隸和沒有地位的人是小人;一種是道德,道德高尚的人是君子,道德低下的人是小人。
君子、小人之辨,本來是血統論的概念。
貴族社會的特點,就是講血統論。
孔子反對血統論,不夠徹底,當時不容易徹底。
他的態度,也是“有成分論—不唯成分論—重在表現”。
老貴族,他欣賞,奉為榜樣,但他更重的還是當時怎么樣,看誰更有道德,更有學問。
這特別反映在他用的“君子”一詞上。
孔子說的“君子”,是用舊名詞裝新概念。
在他看來,過去的貴族,不但血統高貴,有身份地位,也有道德學問和君子風度。
但當時的貴族不一樣,往往只有身份地位,沒有道德學問和君子風度。
因此,他為“君子”賦予了新的含義,即有道德學問,卻不一定有身份地位。
這種人,有點像日本的浪人,是游離分子。
一部分像他,出身高貴,但家道中衰,在家當老二老三,屬于庶子或余子,沒有繼承資格;一部分是經過學習而知書達禮的鄉巴佬,如子路、顏回。
這種游離分子,就是孔門施教的對象,后來“士文化”的主體。
中國的貴族制度,崩潰特別早,除皇親國戚,早就沒什么像樣的貴族,歐洲那樣的貴族。
科舉制下的大富大貴之人,很多都來自窮鄉僻壤。
但每一時代,都有一批有身份地位沒道德學問或有道德學問沒身份地位的人。
誰是君子?誰是小人?還是問題。
讀書做官是孔夫子的理想和遺產,我不喜歡。
我更喜歡沒官做的孔夫子。
晨淮按:錢穆先生中規中矩。
錢穆說:本章乃敘述一理想學者之畢生經歷,實亦孔子畢生為學之自述。
晨淮按:李澤厚的文化、哲學角度。
李先生說:對于西方的“罪感文化”、日本的“恥感文化”,以儒學為骨干的中國文化的特征或精神是“樂感文化”,“樂感文化”的關鍵在于一個世界(即此世間)的設定。
不談論、不構想超越此世間的形上世界(哲學)或天堂地獄(宗教)。
他具體呈現為“實用理性”(思維習慣或理論習慣)和“情感本體”(以此為生活真諦或人生歸宿,或曰天地境界,即道德上的準宗教體驗)。
“樂感文化”、“實用理性”乃華夏傳統的精神核心。
作為儒學根本,首章揭示的“悅”“樂”,就是此世間的快樂。
它不離人世、不離感性而又超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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