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們的秘密,我們的罪行,我們的悔恨。
——奧克塔維奧·帕斯
“是時候播種淚水了。”當我讀到王開嶺先生的散文時,我才發覺腦海里的那些空白,不是沒有存在過,而是在人類文明的重復進程中,一次次被淡化,一次次被洗得蒼白。
當你聽到激動的舌頭猶如大醉后的反復吟哦,還有什么比酒醉后一夜搖落的星月更為真實更為坦然了呢?當作者有意地為我們這個時代做下一些真實的筆錄時,那一次次抵達靈魂的書寫,告訴我們那個屬于神的國度曾一度存在過,后來卻永遠從越來越厚重的化學天空下消失了。
傾聽一種真實是困難的,用一種真實去直擊自己以及人性中的許多陰暗面也同樣是困難的。
我們無法選擇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而作為我們自身——也就是這個世界的某一部分來說,也在社會越來越方便快捷的許多進程中,逐漸消失了“人”的許多特性。
我們所能歌所能哭的那些大哀,它就在我們的體內,也在我們身外,一切都是不由自主地發生,當你有時還能在黎明前的夢魘中醒來,那些夢無法讓我們停止,我們亦無法停止這個世界,雖然在很多時候,我是真的感覺到——它幾乎快要放棄我們了。
繁榮的背后隱藏著什么?記得有年從東北坐火車回家的時候,在華北平原上空無窮盡的煙霧下面,我已懂得最好的活法就是呆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那就是一般人與生俱來的不幸和悲慘。
不管是“決不要向一個提褲子的人開槍”透露出來的一種悲壯和滑稽;還是“我失敗了,但我更戰斗過”從戰俘的命運中感受到,一樣用來撕裂自己的殘酷;乃至“獨裁者的性命之憂”和“你有權保持沉默與寧肯錯殺一千”中對政治無情的抨擊和嘲諷;在王開嶺先生的散文中,你還能看到對小人物在時代變遷的遭遇,所寄予的一種憤懣和同情;像在許多其他的對話方式中一樣,講述者也就是聆聽者自己,他很清楚地知道它是在對誰,對何處訴說。
就在心之深處的每一次顫動中,把所有人的罪和苦難背負起來,去觸摸那個更為本真的自己,去完成真正意義上的一次冒險和救贖。
所這同樣也是一種還原和割裂,他想要告訴你的是,執著于普通人的命運,才是真正的創作,才是面向真正的人生,才是一代代傳承下來的人真正的特質,人可貴的自救和互救。
一切也正如勞倫斯告訴我們那樣,“沒有什么永恒的真理,真理是隨著時光變遷的,昨日優秀的柏拉圖今日就是一個滿口胡言者。”或許吧,千古夢一場,醒來紙半張,當我們所處時代沉沉地也快要過去了的時候,王開嶺先生就是固守在心靈家園中一個遲遲不肯入睡的守夜人,讀他的文字和他文字中的許多故事,是一件誘人而危險的事情,有著一種令人惶惑的清醒和可怖的美,總會為我們喚醒,或是保留一些更為重要的東西。
而在我們不幸地所處的這個時代中,這種聲音依然需要獨自存在。
那些人那些事每天都在發生,每天都漸漸地淡出時間之外。
“誰要是活過了那一年,有生之年都會懷念沉沒了的極樂島”,這就是我們每天變來變去的變形記,我們這個時代所感受到的最大謊話還有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