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還在讀巴金的《隨想錄》,感慨字里行間透露的一個“真”字,時時被文字中的真誠和溫暖深深感動。
然而沒想到這是老人的最后一部作品,這位備受尊敬愛戴的文學巨匠于二00五年十月十七日,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得知這個消息,心情十分悲痛,因為我很喜歡巴金老人的文學作品,他的激流三部曲《家》、《春》、《秋》,以及《鳥的天堂》等許多作品我都讀過。
老人一生筆耕不輟,為中國20世紀文學史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章。
他對事業孜孜不倦地追求,無論在**中受到多大的沖擊和委屈,無論一生境遇起伏跌宕,他對文學的信念從未動搖過。
他的小說流露出無限的真情,始終充滿著濃烈的憂患意識,文字樸實真摯,描寫細膩入神,自然地抒發著自己的感情。
而在巴金老人的散文中,有陽光,有愛心,總是留給讀者對生活、對人生長長的思索。
最令我敬佩的是巴金老人的人品,他胸無城府、樸實無華,心靈如藍天一般透明,在今天這個功利浮躁的年代里,這種說真話、做真人的做人品質實在是難能可貴。
老人一生重親情、友情和愛情。
他和兩個哥哥的濃濃情誼,與蕭珊的愛情忠貞不渝,此外他十分看重友情,和曹禺、冰心產生的摯深友情,以致有人說他是“靠友情活著”。
巴金老人曾說:不要把我當成杰出人物,我只是普通人,我寫作不是我有才華,而是我有感情。
在步入晚年后,他唯一的心愿是化作泥土,留在人民溫暖的腳印里。
多么美麗的境界,只有愛心,只有寧靜。
多么可貴的品質,擁有一顆真誠質樸的心靈。
我們就該象巴金老人這樣活著,把更多的愛給予他人,把寶貴的生命和情誼看得很重,而將金錢和權利看得淡一些,再淡一些。
席慕榮說過:在功名和興衰之外,有一種東西是比較長遠和更重要的,是值得珍惜與寶藏的,是可以相信并且希望它永遠不會消失的,這種東西就是心靈。
一個充滿愛心的人,會活得更真實,自然和美好。
巴金老人曾經寫給冰心一句話:有你在,燈亮著,雖然他離開了,但他那顆真誠的心靈如同一盞溫暖的明燈,會照進每一個讀者的內心,他的愛也會點亮更多的生命和他一樣熱愛生活,像他那樣真誠做人。
巴金靈魂的苦難和自由——紀念世紀老人巴金與世長辭
有的人走了,帶著遺憾和內心的慚愧;有的人走了,帶著迷惘和未知答案的問題;有的人走了,帶著一半的清醒和一半的醉。
巴金的一生,有人說留下了等身之著和不朽的文學豐碑,有人說留下了一個人用生命觀望中國一個世紀的滄桑感悟,有人說留下的是謊言中的真實,也有人說留下了一部靈魂在苦難和自由中的掙扎史。
苦難是自由的伙伴,迷途中的人生一旦覺醒,精神上因為自責而陷入一場因為清醒而出現的苦難,最終轉換成巴金重新追求精神自由的力量源泉。
自由如此重要,晚年的巴金已經不屑于文字辭藻的華美精致,他只“講真話”。
時間一定會洗去《隨想錄》的平凡外衣,巴金的一生,在《隨想錄》中凝固,更在《隨想錄》中升華。
當巴老在50年后重返巴黎,他能夠深刻的感悟盧梭、伏爾泰、雨果、左拉等人類思想啟蒙巨匠的自由靈魂,他更重新拾取年輕時在巴黎創作《滅亡》精神狀態,50年前后的精神苦難來自不同的思想動因,但是又具有完全一樣的人生意義,苦難讓人清醒,苦難讓人們出發,去尋找靈魂的自由。
寫作再次成為巴金的靈魂自由的羽翼,而《隨想錄》的平凡敘述中,又貫串了多么深沉的激憤和痛苦!
《隨想錄》并不僅僅是一個真誠的老人在晚年的道德之作,也不僅僅是一個文學巨人最后的藝術輝煌,更不僅僅是一個人生的簡單總結,《隨想錄》本質上成為描述苦難和靈魂自由的一個死結,成為整個世紀中國的悲劇的最低音。
巴金與郭沫若、矛盾、費孝通、梁漱溟等學者達人們一樣,在撥亂反正之前的20年,出現一段學術深研和創作思考生命的空白,靈魂遭遇桎梏,自由意識被一個巨大的催眠機器封死在真空,人的尊嚴、原則、道德成為一幕幕人間悲喜劇的虛假道具,越是君子越做小人,巴金也不例外的陷入夢幻模糊中的道德扭曲。
每思及此,一個蘇醒后重溫噩夢的老人,苦難和屈辱死死纏繞他的整個晚年生活。
要自由,只有直面苦難。
沈從文可以說自己一生帶著清白無怨無悔的離開,巴金卻說著自己過去的丑陋一面,說著回憶自己噩夢的“真話”,《隨想錄》回旋著“我不丑陋誰丑陋”、“我不懺悔誰才懺悔”的主旋律,巴老在解剖自我的苦行中,得到了解剖全民族靈魂的豐碩回報。
**博物館只是一個小小的手術刀,部分的割去民族血液中不光彩的過去,在給我們帶來痛苦的同時,也給我們帶來爭取靈魂自由的一扇門。
對巴金而言,《隨想錄》不僅僅見證他的真誠,也不僅僅見證一個靈魂對自由的追求,更大的意義在于,《隨想錄》客觀的見證了一段全民族靈魂失主的混沌和噩夢,他只是希望盡量的提醒大家,不要讓噩夢重演。
晚年的巴金,多次提到安樂死的愿望。
一個敢于直接面對精神的苦難,敢于鮮血淋漓的解剖自我,把丑陋和赤裸身軀展示給讀者的老人,他真的沒有勇氣面對生死、面對人生最后歲月的痛苦嗎?對巴老而言,更大的生的痛苦源于精神不得自由,在《隨想錄》之后,更多人生意義、社會意義的難題困擾著一顆睿智通達的大腦,也許巴金在生命的最后歲月中,呼吸對他的唯一意義,就是獲得感受苦難的權利。
苦難不是巴金的敵人,但是通過感受苦難,他的靈魂如何解脫?我想,死亡是一個最冰冷的答案,一個最真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