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是個美麗的女孩,身材又矮又胖,圓圓的臉上掛滿無知與幼稚,眼睛里滿是迷茫和困惑,一身很不合體的衣褲總像被穿錯了地方似的很勉強地套在我的身上,腳上是一雙廉價的涼鞋。
拮據的生活,平凡的長相,簡陋的衣著,令我不可避免地自卑自棄。
因為自卑,正處于花季的我孤僻而憂郁;因為不美麗,大學校園里那些風花雪月故事里的女主角從來都不是我。
這是一種傷懷,無奈的傷懷;這是一種失落,孤獨的失落。
正是因為這樣的傷懷與失落,我殘忍地把自己囚禁在沒有歡樂的陰暗的小房子里。
拒絕所有的友誼與歡笑。
漸漸地,我迷上了書。
感覺自己只有在書籍的海洋里遨游才能暫時忘記現實的悲苦,進入夢中的世界,重新找到自信,獲得心靈的滿足。
于是,空蕩蕩的教室里那個靠窗的位子,總有一個孤獨的身影,捧著書癡癡迷迷,對于教室外校園里那一對對若隱若現的小情侶視而不見,一任芳華像書本,一頁頁翻過。
后來我開始寫詩。
一個晚上三五首。
零零散散的長短句。
支離破碎的情感。
往往在草紙上信手涂鴉,涂完,看一遍又隨手丟棄。
我從沒想過去投稿,我只是不停地寫,不停地丟。
寫作只是我釋放情感打發寂寞時光的手段,我從沒想過自己隨手寫下的東西也能上刊上報。
可是,千真萬確,那一篇篇詩文羞答答地出現在在班刊,在校報,甚至在省內刊物上。
后來終于知道是他。
他叫子寒。
文學社社長。
我的同桌。
他把我丟棄的每一張詩稿偷偷地揀起,精心修改,到處投寄。
他還把我的每一首詩,發表過的,沒發表過的一并抄在精美的筆記本上。
工工整整地。
用他那一手漂亮的字。
其實,我一直知道他的,知道他一直在我的身邊。
用疼惜的眼神,看著我的落寞。
他還時常把他認為值得看的書,偷偷地放在我的抽屜。
而我也全盤接受,很認真地看他引薦的書。
有時,他會在書里夾著他的閱讀感受,我也一并認真地讀,越來越發現他的那些感受其實也是洶涌在我心間的。
一切的一切,漸漸有了默契,在眼神與眼神交流之間。
我最喜歡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感覺。
你不能說它有。
但你也不能不承認它其實是存在的。
叫人驚喜又很安全。
我從不去想結局,似乎結局與我無關,抑或是,我在害怕結局。
誰都看得出來我的丑陋與卑微,誰都知道子寒的優秀與尊貴。
不可能的,子寒和我不可能有交集的。
即使他現在對我另眼相待,那也許也是因為我的郁郁寡歡我的與眾不同罷了。
與生俱來的自卑,令我不得不裝做不明白子寒寫在眼睛里的情意,我不回應,他也就不說破,不知道是太尊重我,還是愛得不夠深。
還好,暑假到了。
整整兩個月,我僅僅用兩天的時間回了趟家,其余時間,我都用來改造自己。
白天,參加英語培訓、健身、成人芭蕾舞班,夜晚,我讀書寫作。
漸漸地,稿費零零星星地來,變做了我的衣裳,我的發卡,我的鞋襪,我的笑容,我的自信。
漸漸地,我從旁人投來的欣賞的目光中重新認識了自己。
攬鏡自顧,發現那個灰姑娘竟然已經羽化成蝶,出落成為一個楚楚動人的清瘦佳人。
同學與朋友都驚艷于那張曾經黯然無光的臉竟然變得紅潤又白皙。
只有我知道,這其間自己經歷了怎樣痛苦而艱難的蛻變。
開學的那一天,我特地穿上那一套純白的連衣長裙,秋風里我的裙袂輕飄,像一朵靜靜綻放的美麗的百合。
一見面的剎那間,子寒的眼睛陡然一亮,但立即又黯淡下去。
我忽視了它黯淡的原因。
我的心依然被快樂與慌亂漲滿著,那個念頭已經存在我的心里頭整整兩個月了,我實在無法控制那份莫名的興奮。
當夜幕剛剛垂下,我就迫不及待地拿起那本最愛的詩集,走向子寒的宿舍。
我設想著,當子寒出其不意地看見我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會怎樣地驚喜。
我偷偷地笑著,歡喜著。
丁香花旁,一對情侶親昵地交談著,我禁不住多看了一眼,那一眼看得我心驚肉跳,那男生,竟是子寒。
子寒抬起頭來看見了我,小聲地叫著我的名字,問我到哪里去。
我揚了揚手中的書,輕描淡寫地回答他:我上圖書館。
然后,我從他們的身旁飄然而過。
在那個秋天里,我和子寒就那樣擦肩而過。
永遠永遠沒有了交集。
(是這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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