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
但是,聰明的,你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什么一去不復返呢?——是有人偷了他們罷:那是誰?又藏在何處呢?是他們自己逃走了罷:現在又到了哪里呢? 淮河的水是碧陰陰的;看起來厚而不膩,或者是六朝金粉所凝么?我們初上船的時 候,天色還未斷黑,那漾漾的柔波是這樣的恬靜,委婉,使我們一面有水闊天空之想,一面又憧憬著紙醉金迷之境了。
等到燈火明時,陰陰的變為沉沉了:黯淡的水光,像夢一般;那偶然閃爍著的光芒,就是夢的眼睛了。
我們坐在艙前,因了那隆起的頂棚,仿佛總是昂著首向前走著似的;于是飄飄然如御風而行的我們,看著那些自在的灣泊著的船,船里走馬燈般的人物,便像是下界一般,迢迢的遠了,又像在霧里看花,盡朦朦朧朧的。
花葉扶疏,上下錯落著,共有五叢;或散或密,都玲瓏有致。
葉嫩綠色,仿佛掐得出水似的;在月光中掩映著,微微有淺深之別。
花正盛開,紅艷欲流;黃色的雄蕊歷歷的,閃閃的。
襯托在叢綠之間,格外覺著妖嬈了。
枝欹斜而騰挪,如少女的一只臂膊。
在P城一個禮拜日的早晨,我到一所宏大的教堂里去做禮拜;聽說那邊女人多,我是禮拜女人去的。
那教堂是男女分坐的。
我去的時候,女坐還空著,似乎頗遙遙的;我的遐想便去充滿了每個空坐里。
忽然眼睛有些花了,在薄薄的香澤當中,一群白上衣,黑背心,黑裙子的女人,默默的,遠遠的走進來了。
我現在不曾看見上帝,卻看見了帶著翼子的這些安琪兒了!另一回在傍晚的湖上,暮靄四合的時候,一只插著小紅花的游艇里,坐著八九個雪白雪白的白衣的姑娘;湖風舞弄著她們的衣裳,便成一片渾然的白。
我想她們是湖之女神,以游戲三昧,暫現色相于人間的呢!第三回在湖中的一座橋上,淡月微云之下,倚著十來個,也是姑娘,朦朦朧朧的與月一齊白著。
在抖蕩的歌喉里,我又遇著月姊兒的化身了!——這些是我所發見的又一型。
是的,藝術的女人,那是一種奇跡! 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 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
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
他用兩手攀著 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
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 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
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
層層 的葉子中間,零星地點綴著些白花,有裊娜地開著的,有羞澀地打著朵兒的;正如一粒粒的 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
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 渺茫的歌聲似的。
這時候葉子與花也有一絲的顫動,像閃電般,霎時傳過荷塘的那邊去了。
葉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著,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
葉子底下是脈脈的流水,遮住 了,不能見一些顏色;而葉子卻更見風致了。
那時九點多了,湖上 似乎只有我們一只劃子。
有點風,月光照著軟軟的水波;當間那一溜兒反光,像新砑的銀 子。
湖上的山只剩了淡淡的影子。
山下偶爾有一兩星燈火。
沿河最著名的風景是小金山,法海寺,五亭橋;最遠的便是平山堂了。
金山你們是知道 的,小金山卻在水中央。
在那里望水最好,看月自然也不錯——可是我還不曾有過那樣福 氣。
“下河”的人十之九是到這兒的,人不免太多些。
法海寺有一個塔,和北海的一樣,據 說是乾隆皇帝下江南,鹽商們連夜督促匠人造成的。
法海寺著名的自然是這個塔;但還有一 樁,你們猜不著,是紅燒豬頭。
夏天吃紅燒豬頭,在理論上也許不甚相宜;可是在實際上, 揮汗吃著,倒也不壞的。
五亭橋如名字所示,是五個亭子的橋。
橋是拱形,中一亭最高,兩 邊四亭,參差相稱;最宜遠看,或看影子,也好。
橋洞頗多,乘小船穿來穿去,另有風味。
平山堂在蜀岡上。
登堂可見江南諸山淡淡的輪廓;“山色有無中”一句話,我看是恰到好 處,并不算錯。
這里游人較少,閑坐在堂上,可以永日。
沿路光景,也以閑寂勝。
從天寧門 或北門下船。
蜿蜒的城墻,在水里倒映著蒼黝的影子,小船悠然地撐過去,岸上的喧擾像沒 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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