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本是擾亂價值坐標的倒行逆施,但如果到了社會大變革的時代,有一種更強大的社會發展坐標超過了它,壓倒了它,使它不能像在不景氣的年代那樣可以頤指氣使。
因此,嫉妒固然是社會發展的障礙,但要治它,還得靠社會發展。
就嫉妒論嫉妒,怎么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也不必與嫉妒賭氣,去創造一點個人的奇跡出來。
因此即便真有奇跡,嫉妒也必然緊緊追隨。
與其這樣,真不如轉過身去,全力推動社會的變革,讓嫉妒失去坐標,慌慌張張找不到自己存身的地位。
在較高的人生境界上,彼此都有人類互愛的基石,都有社會進步的期盼,即便再激烈的對峙也有終極性的人格前提,即便再深切的嫉妒也能被最后的良知所化解。
因此,說到底,對于像嫉妒這樣的人類通病,也很難混雜了人品等級來討論。
我們寧肯承受君子的嫉妒,而不愿面對小人的擁戴。
人類多一點奧賽羅的咆哮、林黛玉的眼淚、周公瑾的長嘆怕什么?怕只怕那個遼闊的而又不知深淺的泥潭。
一切惡性對抗并非來自某些人本性的好斗,而是來自于某些人的自我粘滯、自我限制、自我固守。
過去有不少論者總是強調現代藝術的反叛性和對抗性,把一切現代藝術家看成是金剛怒目式的狂悖者,實在是一種誤會。
實際上,倒是那些極端保守而又貌似斯文的圈子粘滯過甚,最后成為惡性對抗的策源地。
這些年來的事實早已證明了這一點。
年輕的現代藝術家們雖然衣履不整、發式怪異,卻大多相安無事地各自勞作著,而那些刺耳的爭吵聲,大多出自某個喜歡拿著自己的規范去命令別人的陳舊群落。
由粘滯而偏激,以偏激求粘滯,是這個群落的思想行為特征,看似十分矛盾,實則互為表里。
我鄙視一切嘲笑受難者的人。
我懷疑,當某種災難哪一天也會降落到他們頭上,他們會做什么。
他們當然絕對不會去救助別人,因為別人有道德缺陷,正在接受懲罰,于是他們就趁火打劫、謀財害命,來幫助完成那種處罰。
事后,他們萬一幸存,又會滔滔不絕地成了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道德學家。
轉載請注明出處華閱文章網 » 余秋雨《關于嫉妒》的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