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容海色本澄清——讀王充閭散文精選集《淡寫流年》
《淡寫流年》收入王充閭近年來最具代表性的散文60篇。
這些作品分別屬于歷史評說、山水感悟、往事記歷、生活隨筆、讀書札記等門類,從題材和體式的角度來看,無疑堪稱繽紛搖曳,豐富多彩。
不過倘就作品與作家的關系考察,卻似乎又可一言以蔽之,即:它們均立足于不同的基點,真實而靈動地傳遞著作家的生命軌跡和心路歷程;或者說是讓作家進入回憶的語境,由此解讀一種鮮活的生命真實,描繪一番生滅流轉的人生風景。
對此種選擇和追求,充閭本人有極好的說明。
他在全書的《題記》中寫道:“時間在銷蝕生命的同時,自然也接受了記憶力的對抗,往事總要竭力掙脫流光的裹挾,讓自己沉淀下來,留存些許痕跡,使已逝的云煙在現實的屏幕上重現婆娑的光影。
而所謂解讀生命真實,描繪人生風景,也就是要捕捉這些光影,設法將淹沒于歲月煙塵中的般般情事勾勒下來。”
對于許許多多的中老年人來說,回憶流逝的歲月、過往的風景或許是不可避免的,只是這回憶的內容和基調,卻常常顯得因人而異。
在這方面,我們領略過辛稼軒“壯歲旌旗擁萬夫”式的豪放與壯烈,也體味過陸放翁“但悲不見九州同”式的憤懣與執著,當然也忘不了李商隱那“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的悵恨與傷感……那么,具體到充閭呢?其筆起墨落盡管也間有絲絲縷縷的“世間無纜系流光”的嘆惋,但更多的、構成其主要韻致的,卻分明是一個大大的、立體的“淡”字,它一下子使充閭的散文同中國文人所謂“淡然無極而眾美從之”(《莊子·刻意》)的“宗淡”傳統,有機地銜接了起來。
我說充閭的散文連接著中國文人的“宗淡”傳統,首先是因為這些作品在整體境界上映現著一種恬淡和淡泊的精神。
譬如,近幾年來,歷史文化散文風行一時,佳作迭出,而這些佳作大都在歷史的推陳出新和燭照現實上下功夫、見工力。
相比之下,同樣以歷史為觀照對象,充閭的散文如《土囊吟》、《桐江波上一絲風》、《青山魂》、《春夢留痕》等,卻并不做過于峻急、也過于功利的言說,而是情愿走進歷史的深處或繞到歷史的背后,去平靜地闡發其中所包含的一些耐人咀嚼和引人思索的東西,從而展示了充分人性化和審美化了的歷史態度。
山水游記是散文的一大宗脈,只是它在幻化為充閭筆下的《清風白水》、《青天一縷霞》、《讀三峽》、《生命的承諾》的篇章時,便自然消失了那種常見的“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海”的昂奮與激越,而代之以更為深沉的心靈與大自然以及歷史文化的融洽溝通和親切對話,代之以“我”探尋宇宙真源的心跡和設法走出有限的深悟,乃至生命還鄉、“天人合一”的欣慰和愉悅。
說充閭的散文連接著中國文人的宗淡傳統,同時還因為這些作品的藝術語言和審美風度,呈顯出清淡和淡雅的特色。
顯然與充閭具有深厚的古典文學和傳統文化修養有關,他筆下的散文語言一向很自然地借鑒著古漢語的豐厚資源,如在敘述中適當引入一些詩文、典故和文言語詞等,只是這種借鑒始終堅持著不賣弄、不雕琢、不難讀和旨在豐富表現力的原則,所以其結果不僅沒有導致作品過多地修飾性和過分的書面化,相反為原本明麗暢達的藝術行文,注入了清新淡雅的風致,令人不禁想起古人“絢爛之極歸于平淡”的妙論。
關于這點,我們讀《淡寫流年》的許多篇章,都不難心領神會。
充閭雖曾是黨政機關的高級官員,但對于他近年來散文創作所披露的寧靜淡泊的人生態度,卻不宜用通常所說的“功成名就”“急流勇退”加以理解。
因為事實上,云水胸襟、書生情懷幾乎伴隨了充閭一生,而近日的淡泊則是他在完成了社會角色的轉換之后,生命本色的集中呈現。
“云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我想,東坡這兩句詩或者可以借來形容充閭其人,以及一部《淡寫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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