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書話世紀回眸
書話這種文體發展到今天,是該回過頭來總結和梳理的時候了。
現代書話從上世紀30年代行世以來,到1963年唐弢《書話》出版,再到今天,書話寫作日盛一日,書話作品林林總總、成績斐然。
可是,與此相比,關于書話的學術理論研究卻顯得十分薄弱。
這很奇怪,產生于稍前一二十年的現代小品文、雜文等,其學術理論著述鋪天蓋地,大部頭的論著也不知道有多少。
筆者孤陋寡聞,從未見過一本關于研究探討現代書話的學術專著,只有零星短文偶見于報章,此外見到一些片言只語。
姜德明先生的《〈現代書話叢書〉序言》,陳子善、胡從經、倪墨炎等書話作品集的序跋中略有談及。
這種現象,可能有多種原因,其中一條就是關于書話這種文體的界定比較困難。
它是一種散文,但不像狹義上的現代散文;它可以說是一種小品文,也有現代雜文的意思;它和書評難以分家,又與書目書序書跋沾親帶故。
鐘叔河先生是把《知堂序跋》作為《知堂書話》的續集來編的。
書話也可以歸于文學范圍內,也可列入版本目錄學范疇。
它似乎就是這么一種“四不像”。
書話作家們下筆的時候,誰也不會去考慮,我這篇文章算不算書話。
等到出書話集子的時候,再依內容排列組合。
例如,“書譚偶拾”、“版本叢談”、“書里風景”、“書外亂彈”等等不同的板塊。
有些書話集索性以序數一二三四卷來歸類。
這種現象說明,書話的概念是相當寬泛的。
但是,是不是寬到了凡與書有關聯的,都屬于“書話”圈圈之內呢?《文匯讀書周報》曾經刊過來新夏先生《關于“書話”的話》一文。
來先生認為,凡是與書有關聯的,不論是述說書的本身,還是寫由書引發出去的論辯,都可以屬于“書話”圈圈之內。
來先生在文章最后說,也許我會遭到把書話范圍放得過寬的譏評。
筆者以為,來先生的確把書話的范圍放得過寬了。
**有一名篇《兩個中國之命運》,此文是由**《中國之命運》一書引發出的論辯,文章相當精彩。
不過,將來編一部《中國現代書話史》(這是有可能的),我想不會把它涉及到吧。
◎現代書話與藏書名家
“書話”這個名稱大概是從“詩話”、“詞話”、“曲話”演化而來的。
詩話萌芽很早,像《西京雜記》中司馬相如論作賦,《世說新語》的一些文字,都已是詩話的雛形了。
宋歐陽修的《六一詩話》是第一部嚴格意義上的詩話。
至明清,詩話作品已浩如煙海。
著名的如嚴羽的《滄浪詩話》、袁枚的《隨園詩話》、梁啟超的《飲冰室詩話》。
詞話、曲話是在詩話的影響下發展起來,世傳的作品也不少,李漁的《李笠翁曲話》,況周頤的《蕙風詞話》,近代王國維的《人間詞話》等都很著名。
另外,還有一類側重于收藏逸聞、版刻遞傳的掌故,像葉昌熾的《書林清話》;還有一類藏書題跋,讀書筆記,像《士禮居藏書題跋記》、《藏園群書題記》等。
這一類文體,可否稱之為古代書話,盡管那時還沒有這一說法。
現代書話形成在民國年代。
有位周越然,他以編《模范英語讀本》出名,從民初到30年代,這本書獨占教科書市場20多年。
此公還富藏書,曾撰《書書書》一書,這是中國現代書話的早期作品。
這本書1944年5月由上海中華日報社出版,印了一千冊。
然敵偽時期,周越然參加過“大東亞文學者大會”,名聲不好,寫的書也為人們所厭惡。
這本《書書書》,流傳極少,現在倒成了藏家們尋覓的珍品。
姜德明《余時書話》里收有這本書的書影。
遼寧教育出版社“書趣文叢”第3輯把《書書書》和周越然的另一本書《六十回憶》合成一書,書名為《書與回憶》。
只是此書所談大都是古籍,提到現代書刊的只有關于阿英的《小說閑談》。
曹聚仁也較早從事書話寫作,1931年《濤聲》曾刊過他的《書話四節》等文章。
80年代,三聯書店出版過他的書話集《書林新話》。
葉靈鳳也擅長寫書話,從30年代開始一直到晚年在香港,一生寫了不少耐讀的書話文章。
與文學翻譯家馮亦代先生的書話文章一樣,他的書話內容也以外國作家作品為主。
三聯書店曾編有三冊葉靈鳳的《讀書隨筆》,十幾年來暢銷不衰。
周作人的書話同他的散文一樣,沖淡平和,側重于心得感想,他常常大段大段地抄書,自詡“文抄公”。
其實抄書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往往是看了十冊八冊難以抄下一段值得下筆的東西,因為這是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壘,哪能是斷章取義胡亂抄啊,也是非具慧眼不可的。
鐘叔河先生在1986年編輯出版了一部上下冊的《知堂書話》,所收文章,是從周作人三十幾部文集中選出來的,沒有編年,也沒有分類。
不久鐘叔河先生又編了一本《知堂序跋》,其中也有不少文章可歸于書話作品。
后來,鐘老先生又重編的《知堂書話》,比原版的增加了不少篇目,又分成了七輯,其中第4輯“談中國新書”和第7輯“談自己的書”都是圍繞現代書寫的。
現代著名作家夏衍、俞平伯、葉圣陶、孫犁、李一氓等大家都寫有不少書話類的文字。
而且各有各的風格,如果撰寫中國現代書話史,都是應該細述的。
曾看到一則資料,40年代重慶中華書局出版了一本楊世驥的《文苑談往》,是關于晚清小說的書話集。
可以斷言,還有許多書話類的早期作品有待我們去尋找。
現代書話發軔者為鄭振鐸、阿英。
1929年,鄭振鐸以“西諦”為筆名在《小說月報》第20卷1至5號連續發表了千字文《讀書雜記》19則,其中寫了《荷馬羅詩》、俄小說集《蔚藍的城》、古籍《琵琶記》,還有《叢書書目匯編》等,文筆清雋,這是早期典型書話。
鄭振鐸藏書中,不少是罕見的珍本。
他對古籍研究下過很大功夫,撰寫了大量的題跋文字,結集出版兩冊厚厚的《西諦題跋》。
《鄭振鐸書話》是三聯書店出的那套著名的書話之一。
上下兩冊,內容大部分涉及的是古籍。
其中談到訪書藏書的一些文字,著名的《訪箋雜記》,記述他和魯迅合編《北平箋譜》,為尋找上好的箋譜,在廠甸箋紙店一家一家奔波的情景,讀來真讓人感慨萬千。
阿英也是愛書如命,讀他的《城隍廟的書市》、《西門買書記》、《海上買書記》、《蘇常買書記》、《汴陵買書記》,可以體味到他奔波書攤的那種酸甜苦辣。
阿英于1937年發表了一組《魯迅書話》,講述了魯迅《摩羅詩力說》、《域外小說集》、《阿Q正傳》等版本遞傳情況。
1936年發表了《〈紅樓夢〉書話》。
在他早期的文集《夜航集》、《海市集》、《劍腥集》,都收有不少書話類的文章,如圍繞蔣光赤《鴨綠江上》、《哀中國》,丁玲的《母親》等寫下的文字。
1949年7月,中華全國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簡稱第一次文代會)在北平召開,阿英參加了會議的籌備和領導工作。
繁忙的會議期間,他一得空就跑琉璃廠、勸業場訪書,并與書友鄭振鐸、李一氓、傅惜華、夏衍論書品畫不斷,這些都留在他《第一次文代會日記》里了,其中不少都是上好的書話文章。
使現代書話臻于成熟,使現代書話成為眾多文體品式中一幟的,應該說是唐弢先生。
唐弢先生寫書話大約是從1945年開始的,當時陸續發表在《萬象》、《文匯報》的副刊《文化街》、《文藝復興》、《文訊》、《時與文》等報刊上,解放后又寫過一些。
1962年,唐弢先生將書話結集成書,題名為《書話》,6月由北京出版社出版。
1980年三聯書店新版,題為《晦庵書話》,除了納進了原《書話》(41篇)的全部篇章外,還輯入了《讀余書記》、《詩海一勺》、《譯書過眼錄》和《書城八記》四組文字。
前面的部分主要是談現代文學書籍的,文章大都只千把字,有的僅二三百字,有的論書刊的版本異同、裝幀品相,或者講述舊聞趣事。
文字生動可觀。
開卷第一篇《守常全集》,記述的是1933年,李大釗同志犧牲六周年時,地下黨組織在魯迅支持下,策劃出版李大釗文集,由于反動當局的阻撓,幾經周折到1939年4月才出版。
此種書世存已很少,唐先生保留的一本也送給了上海博物館。
另外,根據關于《文藝講座》、《社會科學講座》、《燕知草》、《岡昆卡》、《山雨》等版本的史料掌故,由此我們知道,《吶喊》種種版本的來龍去脈。
《凱綏、阿勒惠支版畫集》是魯迅編印的德國版畫集,印數只有103部,而正式發行的只有33部。
《域外小說集》雖在1920年曾重版,但書品則遠不如前矣。
黃裳大約是中國在世的最后一位傳統意義上的藏書家,一生集書不輟。
上海“八一三”戰起,他同唐弢一起在徐家匯一家舊書店購得大量魯迅、周作人、郁達夫的初版毛邊本印本,配齊了整套的《小說月報》、《東方雜志》和《國聞周報》,甚至在亂紙堆中翻得了郁達夫《飲食男女在福州》的手稿。
《黃裳文集》中留有大量的關于書的文字,但主要還是關于古籍的書話,近年常常在《文匯報》、《文匯讀書周報》和《讀書》上刊出“擬書話”,其中有些內容是談現代書刊的,如談聞一多詩集《死水》1928年1月的初版本,談劉半農《瓦釜集》。
黃先生說這是唐弢《晦庵書話》的,短小雋永,十分精致。
◎現代書話與“北姜南胡”
現代書話最大成就者是姜德明先生。
他的書話得益于豐富的現代書刊收藏。
姜德明20世紀50年代在《人民日報》編副刊,當時報社在王府井,報社附近就是東安市場。
那時的東安市場有不少古舊書攤。
編稿之余,逛書攤成了主要愛好,也去隆福寺和廠肆。
年積月累,收羅了不少新文學珍貴版本書。
1965年,“**”前夕,風聲漸緊,先生面對苦心收集來的“毒草”發愁,一狠心,讓廢品站拉走了一平板車。
次年,“**”狂風起,先生為自己先下手而慶幸。
那時連賣書都無門,多少老先生半夜三更偷偷焚書,弄得下水管道堵住被發現。
當時姜先生手上還有一些存書,都是前次賣書時舍不得出手而留下,且大多是精品。
實在是難于和它們一刀兩斷,姜先生說:“這真是劣根難除啊”。
除了燒掉一些太扎眼的書,像胡風的《棘源草》,還有魏金枝、丁景堂編的《文壇》雜志,因為上面有江青的便裝照。
其它的他竟一動也沒動,做好了迎受任何災難的準備。
相反地,靜夜無人時,還抽出幾本心愛的舊書來翻翻,好像忘記了外面正是一個火光沖天的瘋狂世界。
正是這冒險的一挺,為他成為當今現代書刊收藏大家和現代書話大家打下了底子。
“**”后期,文網稍松,姜先生又開始逛琉璃廠了。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收藏機會,不光是古舊書刊收藏,字畫、瓷器、郵票,明清家具,當今有名氣的收藏大家,差不多都是從那時開始下手的。
姜先生的書話中介紹的現代書刊中的相當一部分,是這個時期收集的。
包括林紓、李公樸、周作人、巴金、曹禺、葉圣陶、夏衍的簽名本,更可貴的是黃裳、唐弢、蕭乾等大家的簽名本上還有親筆題跋。
“我在翻檢舊藏書刊時,那焦黃發脆的書頁早已經不起反復摩挲,事后往往是落華滿地,愛也愛不得,碰也碰不得。
書與人一樣,彼此都老了。
我們相守幾十年了,怎么才算個了結?我想最妥善的辦法還是選擇一些稀見的版本,一一寫成書話,亦不枉我們相聚一場。
”姜先生的書話集有十余本,《書邊草》、《書味集》、《書夢錄》、《書廊小品》、《書葉集》、《書攤尋夢》、《書坊歸來》、《新文學版本》等。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余時書話》。
此書1992年9月由四川文藝出版社出版,大32,道林紙印,軟精裝,收書話100篇,每篇題頭都有書影。
此書幾乎篇篇都有史料掌故,讀來真是一種享受。
現代書刊收藏,有“北姜南胡”之說,北姜為姜先生,“南胡”即胡從經。
胡先生有一枚“書海銜微”藏書印,語出陶淵明詩“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
在上學時就熱衷于買書藏書。
曾在上海靜安寺一家名為“詩巢”的舊書店,買到葉圣陶贈戴望舒的簽名本《倪煥之》。
這是1929年的初版本,布脊燙金精裝本。
扉頁上寫著:“望舒先生葉紹均”兩行工整的毛筆字,下面還有葉老的名章。
逛書店是胡從經的愛好,青春歲月就是在那些縱橫交錯、書香流溢的鄴架中度過的。
有一次,他通過書店的熟人進入專供高級干部選書的上海舊書店第四門市部。
正在書架間徜徉,恰逢胡喬木來買書,胡喬木以為他是書店伙計,遂要他幫助找一本蘇俄作家拉甫列涅夫寫的寓言小說《伊特勒共和國》(徐懋庸譯本)。
胡從經不到兩分鐘就在書架上找到了,胡喬木向書店負責人說要表揚這位伙計,書店負責人只能“嘿嘿”兩聲以敷衍,因為這位“伙計”是違規進店的。
歷時20年,胡從經積書2萬余冊。
魯迅、巴金、郁達夫、冰心、葉圣陶等大家的初版本搜羅的相當齊全,一些早期的叢書,如《新潮社叢書》、《烏合叢書》等,均稱齊全,一般圖書館也未必能見到了。
胡從經還有海外訪書的經歷,曾在東京神田町一家舊書店覓得李叔同于1906年在日本創刊的中國第一本音樂刊物《音樂小雜志》,國內還不見有收藏。
他曾著意搜集“左聯”東京分盟的文獻。
東京分盟是中國作家聯盟中的一支勁旅,在30年代上半期十分活躍,為推進與拓展中國無產階級文學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胡先生寫有《“左聯”東京分盟文獻知見錄》一文予以介紹。
胡從經大學畢業后,曾在上海作協研究室工作過,得以當面向巴金、以群、于伶、劉大杰、郭紹虞、師陀、秦瘦鷗等作家學者請教。
那兒還有一個資料室,所藏近現代文學期刊甚為齊備,胡從經說自己“浸淫其間,可謂‘老鼠掉進了米缸里’,其樂可知”。
后來又當編輯,拜訪過唐弢、王元化、趙景深、曹靖華、魏紹昌、錢谷融、黃新波、羅竹風等學者。
得天獨厚的機遇,仰賴豐富的一手資料,胡從經完成了《榛莽集》、《柘草園》、《胡從經書話》、《創造的歡愉》等書的撰述。
胡從經去香港后,依然從事現代文學研究,已有書稿《香港近現代文學史》。
另有一書《香港近現代文學書目》已先行出版,筆者在姜德明先生處得見此書,說是書目,實際上也就是書話集,不知內地什么時候能出版。
◎當代學者與現代書話
上海的陳子善先生主要從事中國現代文學和臺港暨海外華文文學研究。
長期以來癡迷于史料研究,自稱有“考據癖”,他說:“現代作家的一篇佚文、一首遺詩、一則逸事,現代文學史上一本鮮為人知的著作,一段湮沒不彰的史實,往往會引起我的極大興趣。
”所以陳子善第一本書話集取名《撈針集》,取“大海撈針”之意。
細翻陳子善書話,可見他探幽發微,鉤沉輯逸的功夫,那些被封污垢歷史史料,一經他爬梳鉆勘,刮垢磨光,便重放光亮。
他的關于郁達夫研究的一些文章,如《從郁達夫致蔡元培的佚簡說起》、《研究〈沉淪〉的珍貴資料》、《郁達夫與魯迅的〈故鄉〉》、《鄧脫路、日新里和〈春風沉醉的晚上〉》、《馮雪峰編〈郁達夫選集〉》等,對我們了解郁達夫這位五四著名作家提供了許多新鮮資料,資料性的東西用書話的形式來寫,讀來就輕松多了。
倪墨炎是研究魯迅的,也研究周作人,他的《中國的叛徒與隱士:周作人》名噪一時。
他寫書話,動手較晚,但成績不小,這主要得力于他對新文學史料的掌握。
他也是當今國內收藏民國書刊成績最豐碩者之一。
特別是一些早期研究魯迅的書,比如,1926年未名社出版的臺靜農編《關于魯迅及其著作》,1927年北新書局出版的鐘敬文編的《魯迅在廣東》,1930年北新書局出版的李何林編《魯迅論》等。
經十余年努力,他大致收齊了民國時期出版的64種有關魯迅研究的書。
根據這些書,倪墨炎先后寫出了《魯迅與書》、《魯迅革命活動考述》、《魯迅舊詩淺說》、《魯迅后期思想研究》、《魯迅署名宣言與函電輯考》等魯迅研究專著。
在這同時,他也收藏了不少與魯迅關系密切的作家的書,還注重收藏新文學雜志、報紙副刊,從《新青年》、《晨報副刊》起,數十種之多。
長期的積累,豐富的史料,加上嫻熟的文筆,使倪墨炎的書話與曹聚仁、葉靈風、唐弢等書話大家一樣,深受讀者喜愛。
所寫書話,選材嚴謹,文筆精到。
倪墨炎已出版的書話類書有《現代文壇偶拾》、《現代文壇隨錄》、《現代文壇散記》、《現代文壇短箋》、《現代文壇災禍錄》等。
進入80年代后期,書話之作大行其道,林林總總,逐一道來勢必指不勝屈,下面列舉一些。
比較早的有,李慶西的《書話與閑話》、陳平原的《書里書外》和《大書小書》,這些書中有不少談現代書刊的書話文章。
比較“正宗”的書話有南京學者徐雁所著《秋禾書話》、《雁齋書燈錄》、《滄桑書城》。
王稼句《櫟居書話》、梁永《雍廬書話》、高信《常蔭樓書話》。
近年出版的龔明德《昨日書香》、薛冰《金陵書話》、徐重慶《文苑散葉》、徐雁平《書海夜泊》、李福眠《天鑰書屋散札》、李學勇《淺酌書海》等。
這些書話文章,大都走的是唐弢、姜德明的路子,書話內容大都是現代書刊的掌故軼聞。
香港也有幾位值得一說的書話作家,一位是黃俊東,他曾在《明報周刊》開辟書話專欄,十多年筆耕不輟,已有幾本書話集問世。
在內地出版的有《克亮書話》、《獵書小記》。
另一位是林真。
1980年唐弢的《晦庵書話》出版后,他為了買這本書,曾坐輛“的士”,跑遍廣州所有書店。
七年后《林真書話》由中國友誼出版社出了內地版。
書只十幾萬字,卻很有些精彩的文字。
還有一位杜漸,曾主編《開卷》、《讀書良友》兩份月刊,喜讀書,自號書癡,寫有不少書話,集有《書海夜航》(后出了續集),都出過內地版,在香港還出版有《書癡書話》等。
文筆獨特的董橋先生也時而有書話文章問世,他的《訪書小記》、《關于藏書》、《也談藏書印記》、《談談談書的書》,還有幾篇《不是書話》文章。
董先生精通英文,生活在不中不西的地方,書話多了些洋味。
今天,一批著名學者,如鐘叔和、來新夏、陳漱渝、黃永年等學者,時不時有精彩的書話作品出爐。
翻開《讀書》、《萬象》、《書屋》、《文匯讀書周報》、《中華讀書報》、《藏書家》,書話文章到處可見。
還有各家報紙的副刊,名聲大點的如《文匯報》的“筆會”、《新民晚報》的“夜光杯”、《中國青年報》的“開卷”等。
辟有“讀書版”的報刊已數不勝數。
新近創刊的《新京報》還辟了一個“老版本”的欄目。
圈內熟悉的還有北京的《出版史料》、上海的《世紀書窗》、江蘇的《開卷》、河北的《舊書信息報》、湖北的《書友》、四川編輯的《讀書人》。
這些都是以書話為主菜的書報了。
◎我理想中的“書話”
上述可見,書話作為現代散文的一脈,從涓涓細流,已匯成清水一池,可圈可點了。
現代書話既然作為一種文體,那么,應該說,定體雖無,大體則有。
這里是不是有一個現代書話的廣義和狹義之分。
來先生和大部分學者基本上都是從廣義上來論述什么是書話的,只是來先生把這個廣義也弄得太廣了。
至于狹義的書話,大致是不離書人書事,注重關于書的掌故、事略。
筆者認為,唐弢先生的“四個一點”,還是迄今比較完善的表述。
“一點事實”,即撿一點即可,不宜甲乙丙丁,鋪開來說;“一點掌故”,要有知識性,要鮮為人知,大家都知道,何勞你說;“一點觀點”,要有獨特見解;“一點抒情”,筆端帶情,帶有點書卷氣。
這只是一些籠統的看法,下面談談,筆者理想中的書話是什么樣子的。
這或許超出了書話界定的范疇。
一、書話擬是一種懷舊文字,論說的對象主要是現代書刊,鉤沉那些漸為人世淡忘而值得一懷的“老版本”。
年代稍久遠一些,最好是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書刊。
那時段,社會矛盾交錯,各種思潮紛雜,筆墨格斗激烈;大家多,魯迅、胡適,各領風騷;可卷可點的作品多,文人的趣聞逸事多。
二、與古人書跋和書事筆記不同,今人書話的版本目錄色彩愈益褪減,注重介紹關于現代書刊的內容、版本、流布和遞傳狀況,掌故類、文獻性的。
倪墨炎認為,能寫書話的書至少要具備兩條:一條是比較鮮為人知,人們耳熟能詳的書何勞你去寫它;二是要有點意思,或在見解上會有所啟迪,或在性情上能引起共鳴,或能引發一段史實或一種知識,或很有趣可供人解頤。
他說,選擇寫書話的對象必須慎重,寧缺毋濫。
要是不論什么都可以寫書話,那跑進圖書館真可以大批生產了。
倪先生自己的書話,以及姜德明的《余時書話》、陳子善的《撈針集》、梁永的《雍廬書話》等可為典型。
三、文筆清雋,讀來有趣。
各位書話家風格不同,作為讀者,青菜蘿卜,各有所好。
書話總是以平淡,樸實為上。
筆者最喜讀孫犁《耕堂讀書記》的文字。
四、篇幅要短小,它不是擺開堂堂正正陣勢的學術文章。
唐弢的書話、黃裳的“擬書話”、鐘叔和的“念樓學短”,三五百字,一筆揮成,讀來如呷一口紹興老酒,滿口余香。
絕對一點地說,書話不妨越短越好,孫犁的“書衣文錄”、甚至像姜德明編的《書衣百影》和《插圖拾翠》中的圖錄說明,百十來字,均可視為書話。
浙江嘉興有家秀州書局,不是出版社,是家書店,老板叫范笑我,編有一種油印的“簡訊”,記述文壇近音舊聞,學林逸事,其中不少上好的書話,擬明清小品。
最后,順便說一句,書話類書刊的裝幀要精致,里里外外都要彌漫書卷氣息。
最好附有圖錄,《唐弢書話》、姜德明的《余時書話》、王稼句的《櫟下居書話》都有圖錄。
封面的設計要講究,最上乘者是1980版的《唐弢書話》封面,出自錢君之手。
三聯書店近年再版此書,換了面孔,不知為什么。
書話之書的開本要小,理想的是小32開的,如80年代初三聯出的黃裳的《珠還記幸》、舒蕪的《書與現實》和姜德明的《書味集》等,當然,前兩年出的孫犁《劫余十種》最好。
有人說現在是讀圖時代,書話書刊得風氣之先,還在越發不可收拾了,近期所見,有《民國書影眼錄》、《塵封的珍書異刊》、《書裝書話》、《舊書收藏》等,書是越來越精致,只是少了些阿英、唐弢們的親身親歷,孫犁的入木三分和鐘叔和的老辣醇香。
參考資料:http://**book/2004-11/10/content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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