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源縣南部山區是新疆著名的風景勝地,那里近鄰巴音布魯克牧區。
因工作需要,我們從牧區買來十幾匹焉耆馬,它們大多都是未經馴化的原生態馬。
馬來到后同事們都爭先恐后的挑馬。
大家對生馬非常的謹慎,都挑面善的、相對老實的,一匹渾身炭黑色的小公馬被剩下了。
這只小畜生非常的氣盛,幾乎無法接近,對生人連踢帶咬,幾個同事都吃了虧。
送馬的蒙古族牧工費了好大的勁才騎上了它——它簡直就像一只龍駒,奔跑起來長鬃飛舞、虎躍龍驤,大家看的興奮極了————-結果還是沒有人騎,最后領導直接分配給我。
好歹算是一種信任。
我小心翼翼的走近它。
此時它兩眼電光四射,蠢蠢欲動,同事們都喊“小心!”。
結果還是挨了它一口,速度之快我簡直毫無反應,肩頭上象是被虎鉗子夾了一下,留下一個臟污的馬唇印記————-太不像話啦!我忘記了疼痛,心頭怒起。
同事們都喊:“打!教訓教訓!”我靜觀了一會兒,發現是周圍生人太多,讓它緊張。
我讓大家散去,一個人靜靜的與它相處。
我取來了馬料和草,放到它近前。
見它疑惑,我就退后幾步,但仍與它互視,我想讓它從視覺上熟悉我。
它慢慢的進食了,我逐漸的靠近,但還是不能走近2米以內的范圍。
本應該牽馬去河邊的,但我直接提水給它喝,讓它產生依戀感——情況果然好多了。
領導幾次路過,見我專注的與馬交流,高興地說:“這馬交給你是對了。”
這還遠遠不夠,我又挨了多次的踢咬,算是能接近它了,慢慢的能很小心的給它備鞍子,最后騎上了它——老天爺!我還沒坐穩,它已撒開四蹄,撂著蹶子沖出了院外。
一位同事看見后一聲驚呼,但院內的事我全不知道了。
我兩耳呼呼生風,眼前景物向后飄飛,小黑馬沿著完全陌生的路線自由飛跑,全然不聽我的駕馭。
一番費力后我發現它雖然跑得飛快卻并不很顛,爽性策馬揚鞭,任它飛馳——真是爽快啊!由于四蹄撒開,馬身象是突然低了下去,彎曲的馬頸龍騰般涌動,長鬃飛舞,蹄聲隆隆,茫茫草原,一溜煙塵……。
約30分鐘后,我騎著小黑馬顛著小跑回來了,它渾身汗濕,依從了我的指揮。
老遠就看到院外有很多人在引頸張望,見到我們人馬風姿,很多人歡呼起來,弄的我不好意思,把踢傷的疼痛也忘了。
為了慢慢增加感情,每天收工后別人都是把馬交給牧工,我則親自給它喂草、飲水、加料。
它的目光開始友善,甚至是期盼,每天見到我就搖頭甩尾,并用頭蹭我的肩膀。
那一年我穿了一件淡藍色的蠟染體恤,最后只要在很遠的地方看到這身裝扮,它就長嘶天音飛奔過來,身子緊貼著我,相依相蹭,傳遞體溫。
有一次我與同事說話,這個冒失鬼從身后突然出現,猛的蹭我,差點把我撞倒。
除了我,別人無法靠到它的近前,同事們開始羨慕我,說當初的功夫沒有白下。
我與它的感情發生了變化,即使是哪天不出工,我也要去馬廄看看它,給它照顧。
我試著給它喂饅頭,小東西竟然笨笨的學著嚼咽,哈哈,它還能吃水果糖,天哪——它還吃奶酪!不能再慣它啦,快要吃人的飯菜啦!
小黑馬成了分隊的寵物,每天出工它雄姿英發,姿態瀟灑,象儀仗隊的領旗一樣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遇到險地或別的馬畏葸不前時,小黑馬一聲唿哨就踏踏而過,傲視群雄。
有一次過河,那地方水流湍急、深淺未知,別的馬在河邊來回的打旋,根本不聽主人的話。
小黑馬隨著我的一聲策令撲通躍入水中,象一條黑色的蛟龍在水中首尾舒展,乘風破浪。
岸上的人喊成一片,但我穩坐在馬上,下半身都濕了,心中美滋滋的。
小黑馬的小跑姿態(俗稱迎風)美妙極了,頭顱高昂,脖頸彎曲,長鬃飄飛,四蹄輕盈。
每次收工回來的小黑馬成了大家觀賞的一景,簡直就像是天馬下凡。
有次一群當兵的正在訓練,看到我們馬隊過來就想騎一下我們的馬過癮,尤其是小黑馬,好幾個人過來搶。
但他們還未到跟前,小黑馬一聲長嘶直立起來,用前腿刨踢他們,差點把我掀下去,大家都嚇壞了,我也有了教訓。
有一天我在房中休息,忽然聽到小黑馬的咆哮聲。
原來是幾個同事看上了小黑馬的“迎風”姿態,想騎上過把隱。
小黑馬又咬又踢,無人能近,他們就打。
那一刻我連情面都不講了,直接呵斥他們:“它是個牲口,你們和它一般見識嗎?!”他們怔怔的望著我,看著我走到馬前。
——我讓你們看看它是多么的懂事!小黑馬沒有備鞍子,我也沒騎過光背馬。
但我解開韁繩,拉著馬鬃,當著他們的面,費力的爬上了光背馬。
此刻的小黑馬懂事的就像一個人,穩穩的支在那兒等我坐穩。
待我策動韁繩時它忽然仰頭長嘶,四蹄飄飛,迎風飛揚般的奔跑起來。
由于沒有鞍具,它跑的是那樣的輕盈平穩,讓我毫無危機感——天啊,焉耆走馬自古聞名,沒想到是這樣的出色,小黑馬是什么時候爐火純青的,我竟然毫無察覺。
與原先大不相同了,我只做一個輕微的肢體動作,小黑馬全神領會。
茫茫天地間,我倆人馬合一,隨心所欲,象閃著黑色釉彩的云朵,在蔥綠的原野上飄飛。
身后,是許多關切而艷羨的目光……。
一個隱衷也越來越清晰的壓在我心頭,那就是每年工作完成之后這些馬匹都會被處理掉,它們不可能帶回烏市。
這天下午,我看到幾個哈族商人與我們領導在那兒嘀嘀咕咕,不停的端詳馬群——這一天終于來了。
這些人銳眼如鷹,一下就盯上了小黑馬和另一匹黃驃烈馬,不停的在它們附近轉悠,指指點點,說些什么。
一個人試圖走近小黑馬,差點被踢傷,但他高興極了,象是發現了寶貝一樣,幾個人開懷的大笑,久久觀察……。
多年后我回憶起這個場面,深信“馬有伯樂”之說。
他們根本不管小黑馬對他們的不恭敬,也不計較它有什么不讓人喜歡的性格,他們看中的就是它的內質。
這比我們一些領導干部強多了,他們用人時只要發現你沒有奴才相,就會毫不吝惜讓優良的材質爛在山中……。
第二天來了一輛高欄桿的載重車,停在一個斜坡上,搭上板子,他們要拉馬了。
小黑馬與那匹黃驃馬可不是那么好伺候的,弄出他們一身臭汗。
接著,他們與這兩只畜牲斗智斗勇,先拉上兩匹溫馬當誘餌,又在車底板上撒了馬料和鹽粒,兩個笨貨上當了。
他們乘勢趕上去其它馬群,把小黑馬擠到了前排,關上了車門。
就這樣即將分別了,我心情非常復雜,準備轉身離去。
忽聽同事喊:“快看小黑馬,小黑馬!”原來小黑馬在那一瞬間擠到了后排,從高欄桿中伸出頭來,非常醒目。
天啊,它忽然像個人那樣,目光炯炯,直盯著我。
一股力量讓我唰地脫去外套,露出里面那件淺藍色的體恤——可不得了,小黑馬仰天長嘶,聲音動人。
同事們都動容了,說這匹馬簡直和人一樣,太讓人心疼啦!
車輪轉動了,沙沙風塵起,蕭蕭班馬鳴。
就聽到同事在喊:快看小黑馬,快看!——我哪里看得見,眼前濕成一片,面頰癢癢的,有兩滴大淚在爬,兩只手在褲兜里緊緊的握著拳頭……。
忽然間周圍安靜了,隔著模糊的淚水,我看見同事們向我靠近。
一位熟識的同事輕觸了我一下,低聲說:別這樣,它只不過是一匹馬。
你往年不是經常騎馬嗎?也沒見過你這樣。
我喉頭哽咽,不敢爭辯,但心底一直在喊:這個小畜牲,確實和以往的不一樣啊!——它先是讓我怕,又讓我愛恨交加,之后是喜歡,直到最后一刻變成了愛,眼淚就是這么讓它給賺下來了哇!
我堅信小黑馬不會被送至屠宰場,它一定會被哪個高手馴成優良的坐騎,只是那個人馬合一的馭者不再是我……。
在芒部,許多地方都有其美麗的傳說!
在烏龍嘴(又名青龍嘴)山腳下正中地帶有一個石馬洞,記得小時候聽父親說那石馬洞前原先有一匹雪白的石馬,昂首挺胸,姿態雄偉,爺爺也說他們小時候經常要去石馬洞內燒石灰粉,還看見過那白馬的。
據說是在很早之前那白馬本來是一直奔跑著的,它不受束縛向往著自由自在的生活,某一天當它路過芒部之時被芒部的人文風情吸引了就停了下來,不敢跑到集市上去,就在青龍嘴山下那個洞口旁邊一直徘徊,也不知道是不是徘徊的太久了,最后竟然變成了一匹石馬,但是它變成石馬之后也不安生,一到晚上他就會現出原形偷偷跑到別人家的田里偷吃麥子,剛開那些憨厚的老農也沒有發現,直到后來麥子虧損太大,但無天災也無人禍,人們實在想不通,這時有人說白馬是妖孽,人們不信,就半夜爬起來去看,到了田里果真看見了白馬偷吃麥子,后來為了不受白馬的影響,一些人經過商量之后就決定用炸藥將其炸死,當然它最后是被炸得尸骨無存。
小時候我都信以為真,長大之后才知道那白馬是天然存在的,在解放初期的時候被芒部街上陳姓家族的一個人炸毀,也不知道是誰杜撰出來的那么具有神奇色彩的故事,明明白馬被毀至今也相隔不了多少年,可是故事卻非常的精彩。
某一次母親聽我無意中提起我一個同學的爺爺,她當時就說了一句石馬洞的白馬就是你那個同學的爺爺炸毀的。
后來我查過一些相關的資料,并且核對過那個同學爺爺的名字,知道確實是他炸毀的。
也因此我們這些后代只見過石馬洞,聽過白馬的故事,知道其雄偉壯觀,卻沒有見過石馬。
石馬洞內寬闊無比,進口容得下一輛120,那里面我是進去過的,很奇怪里面竟然一點也不黑暗,不知道是不是早年在里面燒石灰的緣故,里面都是白色的巖漿,還有整個空間都很亮。
記得小時候一直聽說石馬洞,但是就是不知道在哪里,有一次跑出去玩,終于找到了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關于白馬的蛛絲馬跡,但是只是惘然。
現在偶然想起來只是覺得小時候聽過也只是個故事而已。
芒部終究是芒部,雖然因為解放初期人得愚昧無知,炸毀了所有有關的遺跡,一個千年古鎮也沒有保留一點點的文明遺址,但是它還是煙雨中的古府芒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