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秦觀的《踏莎行》的鑒賞
踏莎行 細草愁煙,幽花怯露,憑欄總是銷魂處。
日高深院靜無人,時時海燕雙飛去。 帶緩羅衣,香殘蕙炷,天長不禁迢迢路。
垂楊只解惹春風,何曾系得行人住? 晏殊的詞一般都寫得凄婉而且溫潤,不為激言烈響的勁切之辭,而卻 極其富于深微幽隱的感發之作用,這首《踏莎行》詞,便是頗能表現出此種特色的一首好詞。開端“細草愁煙,幽花怯露”,表面上看來只是景物的敘寫:小草上的煙靄迷蒙,花蕊上的露珠泫照。
所寫都是外在的景象,而內含的卻是極銳敏的感受。他所用的“愁”字和“怯”字表現了晏殊極細膩的情思,且與形式上細密的對偶的形式完美地結合在一體。
你看,春天里,那些細草在煙靄之中仿佛是一種憂愁的神態,那朵幽花在露水之中仿佛有一種戰驚的感覺。用“愁”來表達草在煙靄中的感受,表面上說的是花和草的心情,實際上是通過草與花的人格化,來表明人的心情,亦物亦人,物即是人。
晏殊另一首《蝶戀花》之“檻菊愁煙蘭泣露”句,可以與此相參看,境界相同,只是一個秋景,一個是春景,但同樣是在細小的形象中,表現了晏殊觀察之纖細、幽致、銳感受和善感的詩人物質,投注了他細膩幽深的情思。下面一個七字長句“憑欄總是銷魂處”,是前兩個四字短句的總結,是感情上的一個總的敘述。
這個結句告訴你:“細草愁煙,幽花怯露”,是詩人靠在欄桿上所見到的景物。憑欄遠眺是常人的習慣,但人人都憑欄,人人都看風雨,人人都看江山,人人都看草,人人都有看花,卻唯有晏殊看到了細草在那春天的煙靄中有憂愁的意味,小花在晨露中有寒怯的感覺,并且竟觸發他感到“銷魂”。
你說“銷魂”,不是悲哀愁苦才銷魂嗎?可是晏殊卻只因草上的絲絲煙靄的迷蒙,花上的點點露珠的泫照,就能使他“銷魂”,這才更顯出詩人之情意的幽微深婉。后面緊連兩個七字句把上片總結起來:“日高深院靜無人,時時海燕雙飛去。”
前面由寫景轉到寫人。“靜無人”,實是有人,有一個憑欄銷魂的人在。
“日高深院靜無人”的環境,襯托著人的寂寥。“時時海燕雙去”,則是以“海燕雙飛”反襯人的孤獨,海燕是雙雙飛去了,給孤獨的人卻留下了一縷綿綿無盡的情思,在“日高深院”里縈回盤旋,渲染出一種孤寂之中的深沉的悵惆。
下片“帶緩羅衣,香殘蕙炷”,由上片的室外轉向室內,仍在寫人。《古詩十九首》曾云“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寫因懷念遠去的人而消瘦,憔悴,這里的“帶緩羅衣”,以衣服寬大寫人的消瘦,也暗示著離別。
“香殘蕙炷”,“蕙”是蕙香,一種以蕙草為香料制成的熏香,古代女子室內常用。“殘”是燒殘。
“炷”是香炷,即我們常說的“一炷香”的“炷”。“香殘蕙炷”是寫室內點的蕙香,一段段燒成殘灰。
這又暗示著室內之人心緒的黯淡。秦觀《減字木蘭花》上片云:“天涯舊恨,金爐小篆香。”
以斷香比擬自己內心千回百轉的愁腸已然斷盡,比擬自己的情緒的冷落哀傷,可以在這里作注。但晏殊并沒有象秦觀以“篆香”比“回腸”這樣清楚地表明自己內心之情他只是客觀地寫出“帶緩羅衣,香殘蕙炷”,不明顯,不激動,很含蓄。
一般人念起來,因為很容易讀懂,所以會一帶而過不再去作深一步體會。但晏殊的詞是非細心體會不可得其妙處的。
一讀而過,他有多少離別相思懷念的情意因為沒有直說便會被你所忽略了,豈不是入寶山而空手歸的憾事“《古詩十九首》所說的離別相思、秦觀《減字木蘭花》所寫的愁腸斷盡,都說出了各自的原因,《古詩十九首》里是因為離別的人“相去日已遠”,結果才“衣帶日已緩”;秦觀是因為“天涯舊恨,獨自凄涼人不問”,結果才斷盡了回腸。晏殊卻沒有說。
那么,他那一份悵惆懷思的情意,就果真是指現實的人與人的離別、懷念、相思嗎?晏殊唯其不直說出來,所以才不受個別情事的拘限,才會使你想到整個人生該有多少值得你相思懷念的美好的情事,該有多少美好的人、事、物值得你交托、投注你的感情!這二句給人無限深遠的想象與聯想。 我們再接著看下一句的“天長不禁迢迢路”,這是一個長句,為上二句作結,與上片的前三句句式相同,兩個對偶的雙式緊接一個單句,嚴密而完整。
“不禁”是不能阻攔。“天長”與“迢迢路”,是上面天長,下邊路遠,二者結合得很好,天長路遠,這是沒有什么辦法阻攔的。
“不禁”二字,所表現的是對已消逝的遠去的一切無法挽回的哀傷。緊接在“帶緩羅衣”的思念之后,更增加了對于已經失落的無可奈何之感。
然后在結尾的兩句寫出“垂楊只解惹春風,何曾系得行人往”,以疑問的口吻出之,問而不答,留下了無盡的情意。楊柳柔條隨風擺動,婀娜多姿,在晏殊看來,這多情、纏綿的垂柳,不過是在那里牽惹春風罷了,千條萬縷的楊柳柔條,雖然從早到晚不住地擺動,但它哪一根柔條能把那要走的人留住?哪一根柔條能把那消逝的美好的往事挽回?這里象征著對整個人生的無可奈何的深刻感受,其中寄托有極深遠的一片懷思悵惘之情,是要仔細吟味,才能體會得出的。
可能會有人認為,晏殊這里無非是表現了一種傷春的情緒,欣賞起來,于現實并無怎樣重大深遠的意義,當然,我們這里欣賞晏。
2.踏莎行 秦觀 賞析
踏莎行
【宋】秦觀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
桃源望斷無尋處。
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裹斜陽暮。
驛寄梅花,魚傳尺素。
砌成此恨無重數。
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
【簡析】
樓臺的茫茫大霧中消失,渡口在朦朦月色中隱沒。北望桃源樂土,也失去了蹤影。此刻,因受黨爭牽連而流放的秦少游,正被幽閉在郴州的一所旅舍內,漠漠春寒,惹人愁悶。斜陽下,杜鵑聲聲,"不如歸去"的啼,凄歷辛酸,令人倍增傷感。秦觀南遷已過三年,北歸無望,盡管驛站傳來封封家書,但只是徙增離恨而已。"梅花"、"尺素"堆積案頭,仿佛是堆砌成重重疊疊的鄉愁離恨"獨憐京國人南去,不似湘江水北流",他想起了兩句唐詩,那迢迢不盡的郴江,原本繞著郴山,卻為何偏偏向北流入瀟湘?----而我為何不能呢?
3.秦觀《踏莎行》賞析
杜鵑聲里斜陽暮”、喜讀兵書的時候,心中有一個高遠的理想和目標,好像是一個樓臺一樣。可是,與后面寫的“杜鵑聲里斜陽暮”的現實情景是不相符合的,這津渡也迷失找不到了,月迷津渡,就使它有了一種象征的意味。在夜月的迷蒙之中,這個理想的樓臺迷失了,是“霧失樓臺”,是登船上路的碼頭,高大,一個出口,再也看不見了,月迷津渡”。
“津渡”,是一個美好理想的破滅。而把內心破滅的感覺,而是他內心之中的一咱破滅的感覺,是一個出路。
這里的霧和月,桃源望斷無尋處。”
“樓臺”,而他們現實生活則是“可堪孤館閉春寒、不是現實的形象表現出來,經過這么多的挫傷,象征著一種追求的理想世界,是一個理想世界破滅的象征.“霧失樓臺。
“桃源”。這兩句所寫的不是現實的情景,想到了“霧失樓臺,崇高。秦少游想到了桃源的故事。詞人少有大志,用這種假想的,才說“桃源望斷無尋處”。由這句的聯想,在云霧的遮蔽之中
4.秦觀踏莎行賞析
秦觀:踏莎行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 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
這首詞寫于郴州(今湖南郴州市)貶所。無論在當時還是后世,它都贏得了讀者心靈的“同頻共振”。據說蘇軾頗愛詞的結尾兩句,嘗自書于扇云:“少游已矣,雖萬人何贖!”(《詩人玉屑》引《冷齋夜話》)黃庭堅雖對“斜陽暮”三字重出略感遺憾,卻也贊嘆:“此詞高絕。”(《苕溪漁隱叢話》引《詩眼》)而清代的陳廷焯則著以“猶為入妙”的評語(《白雨齋詞話》)。可見其藝術魅力是如何經久不衰。
詞一開篇,便展示了一個令人傷心慘目的朦朧世界:霧氣彌漫,月色凄迷,以至樓臺與津渡都隱沒不見,除了朦朧一片,便是一片朦朧。這不能不使登高遠眺的作者產生歸路茫茫之感。他想遁離這紛爭不止、憂患無已的人世,然而,“桃源望斷無尋處”,哪里有他所殷殷向往和孜孜以求的世外“桃源”?“望斷”二字,寫出了作者對世外桃源的鍥而不舍的尋覓、追求以及這種尋覓、追求之徒勞。其實,即便真能尋覓到“怡然有余樂”的世外桃源,作者以一介罪臣的身份又豈能高蹈而去?不是嗎?他心寄桃源,卻身系孤館:“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曰“孤館”,其孤苦、寂寞之情已見,而“孤館”,為“春寒”所鎖,則又添了幾多幽冷、幾多凄涼?不僅如此,此際恰值薄暮時分,更有那杜鵑啼歸,其聲哀切;斜陽西沉,其色慘淡。氛圍若此,仕途順利尚能忍受,何況被馮煦稱為“古之傷心人”的逐臣呢?這里,“可堪”二字下得何等滯重!它如泣如訴,既是無奈之極的悵問,也是沉痛之至的嘆息。難怪王國維會覺得“凄婉”猶難盡其概,而要目之為“凄厲”了。
如果說上片著重以景傳情的話,那么,過片三句則改為借典喻情。“驛寄”句化用南朝陸凱故事:陸凱與范曄交好,嘗自江南寄贈梅花一枝,并附詩一首:“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梅。”這便是“寄梅”的由來。“魚傳”句則典出漢樂府《飲馬長城窟行》:“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這里,所謂“驛寄梅花,魚傳尺素”,實際上是喻指友人頻頻來信慰解。天涯知己,互通款曲,這本不失為人生快事之一,但作者因久經壓抑,胸中的憤懣郁結已深,很難排遣,所以,友人的慰解非但不能驅散包裹著他的濃重的愁云,反倒更勾起他“獨在異鄉為異客”的遷謫淪落之恨。“砌成此恨無重數”,這“恨”,豈不正是指遷謫淪落之恨?“無重數”,既是極言綿綿此恨的漫無邊際、渺無絕期,也是暗示:在這遷謫淪落之恨中,糅入了多種復雜的成分,它包括理想受挫的憂憤、同志星離的悲傷、有鄉難回的感慨等等。而一個“砌”字,則妙在化無形為有形,使其“恨”成為可以觸摸的實體,不僅作用于讀者的感覺,也作用于讀者的視覺。結尾兩句于極度愁悶中忽發奇想,埋怨江水無情,益見沉痛。“郴江”,發源于郴州東面的黃岑山,北流至郴口,與耒水會合后注入湘江。“幸自”,即本自;“為誰”,意猶為什么;“瀟湘”,是瀟水與湘水的合稱。在作者看來,郴江本當始終環繞著郴山而流,如今它卻北入湘江,一去不返,個中情由實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其實,郴江未必真有心會舍卻郴山而去;之所以徑去不顧,乃是造物主使然。既然如此,無情的與其說是郴江,莫若說是造物主。因而,“為誰流下”云云,豈不也可視為作者對無情的造物主一種究詰?“郴江”在這里無疑具有象征的意蘊:在作者對郴江故作不解的詰問中,分明傾注了他自己離鄉遠謫的無盡怨憤。蘇軾對此詞大為贊賞。全詞音調之凄厲,猶如蕭瑟秋風中折翅墜地的孤鶴的哀唳,使人讀后低回不已
5.秦觀《踏莎行》賞析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
“樓臺”,高大,崇高。詞人少有大志、喜讀兵書的時候,心中有一個高遠的理想和目標,好像是一個樓臺一樣。
可是,經過這么多的挫傷,是“霧失樓臺”,在云霧的遮蔽之中,這個理想的樓臺迷失了,再也看不見了。“津渡”,是一個出路,一個出口,是登船上路的碼頭。
在夜月的迷蒙之中,這津渡也迷失找不到了。這里的霧和月,與后面寫的“杜鵑聲里斜陽暮”的現實情景是不相符合的。
這兩句所寫的不是現實的情景,而是他內心之中的一咱破滅的感覺。而把內心破滅的感覺,用這種假想的、不是現實的形象表現出來,就使它有了一種象征的意味。
“桃源”,象征著一種追求的理想世界,是一個理想世界破滅的象征。秦少游想到了桃源的故事,才說“桃源望斷無尋處”。
由這句的聯想,想到了“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是一個美好理想的破滅,而他們現實生活則是“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著重這句就行 可以引用 李樂薇的散文我的空中樓閣 里面也用了這兩句。
6.踏莎行 秦觀 賞析
踏莎行【宋】秦觀霧失樓臺,月迷津渡。
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裹斜陽暮。
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
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簡析】 樓臺的茫茫大霧中消失,渡口在朦朦月色中隱沒。
北望桃源樂土,也失去了蹤影。此刻,因受黨爭牽連而流放的秦少游,正被幽閉在郴州的一所旅舍內,漠漠春寒,惹人愁悶。
斜陽下,杜鵑聲聲,"不如歸去"的啼,凄歷辛酸,令人倍增傷感。秦觀南遷已過三年,北歸無望,盡管驛站傳來封封家書,但只是徙增離恨而已。
"梅花"、"尺素"堆積案頭,仿佛是堆砌成重重疊疊的鄉愁離恨"獨憐京國人南去,不似湘江水北流",他想起了兩句唐詩,那迢迢不盡的郴江,原本繞著郴山,卻為何偏偏向北流入瀟湘?----而我為何不能呢?。
7.幫忙把秦觀《踏莎行》賞析一下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寫夜霧籠罩一切的凄凄迷迷的世界:樓臺茫茫大霧中消失;渡口被朦朧的月色所隱沒;那當年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更是云遮霧障,無處可尋了。當然,這是作者意想中的景象,因為緊接著的兩句是“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詞人閉居孤館,只有想象中才能看得到“津渡”。而從時間上來看,上句寫的是霧濛濛的月夜,下句時間又倒退到殘陽如血的黃昏時刻。由此可見,這兩句是實寫詩人不堪客館寂寞,而頭三句則是虛構之景了。這里詞人運用因情造景的手法,景為情而設,意味深長。“樓臺”,令人聯想到的是一種巍峨美好的形象,而如今被漫天的霧吞噬了:“津渡”,可以使人產生指引道路、走出困境的聯想,而如今朦朧夜色中迷失不見了:“桃源”,令人聯想到陶淵明《桃花源記》中的一片樂土,而如今人間再也找不到了。開頭三句,分別下了“失”、“迷”、“無”三個否定詞,接連寫出三種曾經存過或人們的想象中存過的事物的消失,表現了一個屢遭貶謫的失意者的悵惘之情和對前途的渺茫之感。
而“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兩句則開始正面實寫詞人羈旅郴州客館不勝其悲的現實生活。一個“館”字,已暗示羈旅之愁。說“孤館”則進一步點明客舍的寂寞和客子的孤單。而這座“孤館”又緊緊封閉于春寒之中,置身其間的詞人其心情之凄苦就可想而知了。此時此刻,又傳來杜鵑的陣陣悲鳴;那慘淡的夕陽正徐徐西下,這景象益發逗引起詞人無窮的愁緒。杜鵑鳴聲,是古典詩詞中常用的表游子歸思的意象。以少游一個羈旅之身,所居住的是寂寞孤館,所感受的是料峭春寒,所聽到的是杜鵑啼血,所見到的是日暮斜陽,此情此境,只能以“可堪”道之。
“可堪”者,豈堪也,詞人這重重凄厲的氣圍中,又怎能忍受得了呢?王國維評價這兩句詞說:“少游詞境最凄婉,至‘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則變為凄厲矣。”過片“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連用兩則友人投寄書信的典故,極寫思鄉懷舊之情。“驛寄梅花”,見于《荊州記》記載:“魚傳尺素”,是用古樂府《飲馬長城窟》詩意,意指書信往來。少游是貶謫之人,北歸無望,親友們的來書和饋贈,實際上并不能給他帶來絲毫慰藉,而只能徒然增加他別恨離愁而已。
因此,書信和饋贈越多,離恨也積得越多,無數“梅花”和“尺素”,仿佛堆砌成了“無重數”的恨。詞人這種感受是很深切的,而這種感受又很難表現,故詞人手法創新,只說“砌成此恨無重數”。有這一“砌”字,那一封封書信,一束束梅花,便仿佛成了一塊塊磚石,層層壘起,以至于達到“無重數”的極限。這種寫法,不僅把抽象的微妙的感情形象化,而且也可使人想象詞人心中的積恨也如磚石壘成,沉重堅實而又無法消解。
如此深重難排的苦恨中,迸發出最后二句:“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從表面上看,這兩句似乎是即景抒情,寫詞人縱目郴江,抒發遠望懷鄉之思。郴江,發源于湖南省郴縣黃嶺山,即詞中所寫的“郴山”。郴江出山后,向北流入耒水,又北經耒陽縣,至衡陽而東流入瀟水湘江。但實際上,一經詞人點化,那山山水水都仿佛活了,具有了人的思想感情。這兩句由于分別加入了“幸自”和“為誰”兩個字,無情的山水似乎也能聽懂人語,詞人癡癡問詢郴江:你本來生活自己的故土,和郴山歡聚一起,究竟為了誰而竟自離鄉背井,“流下瀟湘去”呢?
實際上是詞人面對著郴江自怨自艾,慨嘆自己好端端一個讀書人,本想出來為朝廷做一番事業,怎知到如今竟被卷入一場政治斗爭的漩渦中去呢?詞人筆下的郴江之水,已經注入了作者對自己離鄉遠謫的深長怨恨,富有象征性,故而這結尾兩句的意蘊就更深長豐富了。
此詞表達了失意者的凄苦和哀怨的心情,流露了對現實政治一定程度的不滿。寫作上,詞人善用對句寫景抒情。上片開頭“霧失樓臺,月迷津渡”,霧靄與月色對舉,造成一種朦朧的意境,籠罩全詞;下片開頭亦用對句,“驛寄梅花,魚傳尺素,雖然表現的都是朋友的信息和寄贈這同一內容,卻能造成書信往來頻頻不斷的氣勢,與”砌成此恨無重數“相照應。
總之,此詞以新穎細膩、委婉含蓄的手法描寫了作者特點環境中的特定心緒,抒發了內心不能直言的深曲幽微的貶徒之悲,寄托了深沉哀婉的身世之感,使用寫實、象征的手法營造凄迷幽怨、含蓄深厚的詞境,充分體現了作者身為北宋婉約派大家的卓越藝術才能。
8.《踏莎行》 秦觀 的賞析
賞析 上片寫謫居中寂寞凄冷的環境。
開頭三句,緣情寫景,劈面推開一幅凄楚迷茫、黯然銷魂的畫面:漫天迷霧隱去了樓臺,月色朦朧中,渡口顯得迷茫難辨。“霧失樓臺,月迷津渡。”
互文見義,不僅對句工整,也不只是狀寫景物,而是情景交融的佳句。“失”、“迷”二字,既準確地勾勒出月下霧中樓臺、津渡的模糊,又恰切地寫出了作者無限凄迷的意緒。
“霧失”、“月迷”,皆為下句“望斷”出力。“桃源望斷無尋處”。
詞人站在旅舍觀望應該已經很久了,他目尋當年陶淵明筆下的那塊世外桃源。桃源,其地在武陵(今湖南常德),離郴州不遠。
詞人由此生聯想:即是“望斷”,亦為枉然。著一“斷”字,讓人體味出詞人久佇苦尋幻想境界的悵惘目光及其失望痛苦心情。
他的《點絳唇》,諸本題作“桃源”。詞中“塵緣相誤,無計花間住。”
寫的當是同樣的心情。“桃源”是陶淵明心目中的避亂勝地,也是詞人心中的理想樂土,千古關情,異代同心。
而“霧”、“月”則是不可克服的現實阻礙,它們以其本身的虛無縹緲呈現出其不可言喻的象征意義。而“樓臺”、“津渡”,在中國文人的心目中,同樣被賦予了文化精神上的蘊涵,它們是精神空間的向上與超越的拓展。
詞人多么希望借此尋出一條通向“桃源”的秘道!然而他只有失望而已。一“失”一“迷”,現實回報他的是這片霧籠煙鎖的景象。
“適彼樂土”之不能,旨在引出現實之不堪。于是放縱的目光開始內收,逗出“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
桃源無覓,又謫居遠離家鄉的郴州這個湘南小城的客舍里,本自容易滋生思鄉之情,更何況不是宦游他鄉,而是天涯淪落啊。這兩句正是意在渲染這個貶所的凄清冷寞。
春寒料峭時節,獨處客館,念往事煙靄紛紛,瞻前景不寒而栗。一個“閉”字,鎖住了料峭春寒中的館門,也鎖住了那顆欲求拓展的心靈。
更有杜鵑聲聲,催人“不如歸去”,勾起旅人愁思;斜陽沉沉,正墜西土,怎能不觸動一腔身世凄涼之感。詞人連用“孤館”、“春寒”、“杜鵑”、“斜陽”等引人感發,令人生悲傷心景物于一境,即把自己的心情融入景物,創造“有我之境”。
又以“可堪”二字領起一種強烈的凄冷氣氛,好像他整個的身心都被吞噬在這片充斥天宇的慘淡愁云之中。王靜安先生吟誦至此,不禁揮筆題曰:“少游詞境最為凄婉,至‘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則變而為凄厲矣。”
(《人間詞話》)前人多病其“斜陽”后再著一“暮”字,以為重累。其實不然,這三字表明著時間的推移,為“望斷”作注。
夕陽偏西,是日斜之時,慢慢沉落,始開暮色。“暮”,為日沉之時,這時間順序,蘊含著詞人因孤寂而擔心夜晚來臨更添寂寞難耐的心情。
這是處境順利、生活充實的人所未曾體驗到的愁人心緒。因此,“斜陽暮”三字,正大大加重了感情色彩。
下片由敘實開始,寫遠方友人殷勤致意、安慰。“驛寄梅花,魚傳尺素。”
連用兩則有關友人投寄書信的典故,分見于《荊州記》和古詩《飲馬長城窟行》。寄梅傳素,遠方的親友送來安慰的信息,按理應該欣喜為是,但身為貶謫之詞人,北歸無望,卻“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每一封裹寄著親友慰安的書信,觸動的總是詞人那根敏感的心弦,奏響的是對往昔生活的追憶和痛省今時困苦處境的一曲曲凄傷哀婉的歌。
每一封信來,詞人就歷經一次這個心靈掙扎的歷程,添其此恨綿綿。故于第三句急轉,“砌成此恨無重數。”
一切安慰均無濟于事。離恨猶如“恨”墻高砌,使人不勝負擔。
一個“砌”字,將那無形的傷感形象化,好像還可以重重累積,終如磚石壘墻般筑起一道高無重數、沉重堅實的“恨”墻。恨誰?恨什么?身處逆境的詞人沒有明說。
聯系他在《自挽詞》中所說:“一朝奇禍作,漂零至于是。”可知他的恨,與飄零有關,他的飄零與黨禍相聯。
在詞史上,作為婉約派代表詞人,秦觀正是以這堵心中的“恨”墻表明他對現實的抗爭。他何嘗不欲將心中的悲憤一吐為快?但他憂讒畏譏,不能說透。
于是化實為虛,作宕開之筆,借眼前山水作癡癡一問:“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無理有情,無理而妙。好像詞人在對郴江說:郴江啊,你本來是圍繞著郴山而流的,為什么卻要老遠地北流向瀟湘而去呢?關于這兩句的蘊意,或以為:“郴江也不耐山城的寂寞,流到遠方去了,可是自己還得呆在這里,得不到自由。”
(胡云翼《宋詞選》)或以為詞人“反躬自問”,慨嘆身世:“自己好端端一個讀書人,本想出來為朝廷做一番事業,正如郴江原本是繞著郴山而轉的呀,誰會想到如今竟被卷入一切政治斗爭漩渦中去呢?”(《唐宋詞鑒賞辭典》)見仁見智。依筆者拙意,對這兩句蘊意的把握,或可空靈一些。
詞人在幻想、希望與失望、展望的感情掙扎中,面對眼前無言而各得其所的山水,也許他悄然地獲得了一種人生感悟:生活本身充滿了各種解釋,有不同的發展趨勢,生活并不是從一開始便固定了的故事,就像這繞著郴山的郴江,它自己也是不由自己地向北奔流向瀟湘而去。生活的洪流,依著慣性,滾滾向前,它總是把人帶到深不可測的遠方,它還將把自己帶到什么樣苦澀、荒涼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