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半,自己摘的。
01
往事,或者故人,就像那落葉一樣,在我生命的秋風里,從黑暗中飄轉進明亮,從明亮中逃遁進黑暗。
在明亮中的我看見他們,在黑暗里的我只有想象他們,依靠那些飄轉進明亮中的去想象那些逃遁進黑暗里的。
我無法看到黑暗里他們的真實,只能看到想象中他們的樣子——隨著我的想象他們飄轉進另一種明亮。
這另一種明亮,是不真實的么?當黑暗隱藏了某些落葉,你仍然能夠想象它們,因為你的想象可以照亮黑暗可以照亮它們,但想象照亮的它們并不就是黑暗隱藏起的它們,可這是我所能得到的惟一的真實。
即便是那些明亮中的,我看著它們,它們的真實又是什么呢?也只是我印象中的真實吧,或者說僅僅是我真實的印象。
往事,和故人,也是這樣,無論它們飄轉進明亮還是逃遁進黑暗,它們都只能在我的印象里成為真實。
02
我感到她有點兒想喊,有點兒想跑,想哭,在我的印象中她強忍著這突如其來的激動,在路邊坐下,希望弄清楚在這從未有過的情緒背后都是什么。
在那兒坐了將近三小時,能夠弄明白的只有一點:她以往并沒有愛過,在這之前她從未真正體驗過愛情。
03
如果你站在四歲的O的位置瞻望未來,你會說她前途未卜,你會說她前途無限,要是你站在她的終點看這個生命的軌跡你看到的只是一條路,你就只能看見一條命定之途。
所有的生命都一樣,所有的人都是這樣。
我們都是這樣。
04
然而對于詩人神采飛揚或泣不成聲的朗誦,F一向以沉默和走神兒作答。
只有一次F醫生的臉色又變得慘白——
我等你,直到垂暮之年/野草有了/一百代子孫,那條長椅上仍然/空留著一個位置/……
醫生連續向詩人要了三支煙。
三支煙相繼燃盡之后,F說:“你認為像這樣的話非要說出來不可嗎?”
05
所謂最美麗的位置,并不一定是指最快樂的位置,最痛苦的位置也行,最憂傷最煎熬的位置也可以。
06
有時候我懷疑:F不斷地想起N,未必一定是思念,那更像是二十多年如一日的生活所養成的習慣,是他平靜河流上的一個擺渡,或者更像是一種枯寂的消遣,最多是略帶憂傷略帶溫馨的欣賞——就像是集郵,把往日的收藏拿出來看一看,無論是引出快樂還是引出痛苦,都益于時光的流逝,然后依舊把它們收藏起來,不讓它們為非作歹打破一條河流的通暢,包括不讓往事把今天弄的臉色慘白。
07
正如我曾走過山,走過水,其實只是借助它們走過我的生命;我看著天,看著地,其實只是借助它們確定著我的位置;我愛著她,愛著你,其實只是借助別人實現了我的愛欲。
08
一個人早晚會知道,世界上沒有比母親炒菜的香味兒更香的味兒了。
09
她的夢想不是被理性放棄的,至少不是被一種現實的利益所放棄的,我寧愿那是被另一個夢想頂替掉的,那樣的話,夢想就仍然能夠繼續。
詩人想:我寧愿忍受她已經另有所愛,也不愿意設想這個世界上竟沒有一個人能夠幸免于從夢想墮落進現實。
要是一個人不得不放棄他的夢想,上帝應該允許他把那些夢想忘記的干干凈凈。
10
十五歲的詩人并不知道。
但答案已經在十五歲的生命中存在,只是十五歲的少年還未及覺察。
答案,在生命誕生的時刻,就已存在。
答案已經存在,只是等待少年的發現。
答案甚至已經顯露過了,就像真理早已經顯露過了,但要發現它,卻需要:夏日的夕陽沉垂的時刻少年沿著以往的歸途,悵然若失。
悵然若失,是少年皈依真理的時刻。
11
那樣的時光一去不再。
不曾意識到它一去不再,它已經一去不再。
12
對于重逢的形式,我們怕的不是殘忍我們怕的是平庸。
13
寬慰不排除愛也不排除很甚至不排除“縱使相逢應不識”,而只排除平庸,只排除不失禮數地把你標明在一個客人的位置上,把你推開在一個得當的距離之外——對了:朋友。
這位置,這距離,是一條魔谷,是一道鬼墻,是一個丑惡兇殘食人魂魄的老妖,它能點金成石、化血為水,把你舍命的珍藏“刷啦”一下翻轉成一場漫不經心的玩笑。
14
可不是嗎他說什么夢我們沒做過還有什么夢我們沒來得及做過呢,我們早已不是少見多怪的年華了。
15
我一個人的時候就想讓你來這樣看著我。
我想在你面前,就像我一個人的時候一樣。
我想不知羞恥地讓你看我。
16
一切真相,我現在知道,就在于她們看清了我的真相而依然不厭棄我,一切歡樂都不改變。
否則我總擔心那歡樂會倏忽消失。
17
但另一種情緒,會是一樣的真切、強烈、不可遏制。
不一樣的是,它要越過袒露本身去看袒露的內容,便又在那內容里看見別人的不可把握,看見因此自己可能受到的傷害,看見了孤獨的絕對。
18
-對你來說,我與許許多多的那些男人的區別是什么?
-看見他們就想起你,看見你就忘記了他們。
19
醒著的人才會有夢想,因而他能夠創造;在夢里的人反而會喪失夢想,因而他只可屈從于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