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隊的時候,我喂過豬、也放過牛。
假如沒有人來管,這兩種動物也完全知道該怎樣生活。
它們會自由自在地閑逛,饑則食渴則飲,春天來臨時還要談談愛情;這樣一來,它們的生活層次很低,完全乏善可陳。
人來了以后,給它們的生活做出了安排:每一頭牛和每一口豬的生活都有了主題。
就它們中的大多數而言,這種生活主題是很悲慘的:前者的主題是干活,后者的主題是長肉。
我不認為這有什么可抱怨的,因為我當時的生活也不見得豐富了多少,除了八個樣板戲,也沒有什么消遣。
有極少數的豬和牛,它們的生活另有安排。
以豬為例,種豬和母豬除了吃,還有別的事可干。
就我所見,它們對這些安排也不大喜歡。
種豬的任務是交配,換言之,我們的政策準許它當個花花公子。
但是疲憊的種豬往往擺出一種肉豬(肉豬是閹過的)才有的正人君子架勢,死活不肯跳到母豬背上去。
母豬的任務是生崽兒,但有些母豬卻要把豬崽兒吃掉。
總的來說,人的安排使豬痛苦不堪。
但它們還是接受了:豬總是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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