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一盞燈】 和詩歌一樣,散文是極為個人化的東西,它和生命相關,與心靈為伴。
讀簡默的散文集《活在時光中的燈》,我清晰地感覺到在這些詩意的文字后面,站著一個真實的、沉郁而又充滿溫情的人,他在沉重的時光之河里逆流潛行,傾聽 成長的聲音,探查粗糲的生活在生命底版上留下的道道劃痕,解析人心、事象,了悟生死悲欣,字里行間流溢著真實的生命之痛,充盈著參透生命底蘊的悲憫情懷。
從某種意義上說,《活在時光中的燈》就是作者的精神自傳,是他審視生命存在、感受心靈悸動、紓解精神郁結的生動記錄。
對現實與人倫的言說,自然是簡默散文的題中應有之義,不同的是他透過筆下的人、事、物,更多地將目光聚焦在對生命存在的體察和思考上來,這自然與他個人生活中的重大變故不無關系。
其實,簡默也有單純而透明的少年時光,他是一個《太陽孩子》,《滑過翅膀的夏天》,在初嘗了《菜花黃》的迷亂之后,采摘到一朵灰錳氧似的《苜蓿紫》,只是這樣的時光太過短暫,在經歷了自己的初戀和目睹了別人的初戀之后,就無可挽回地《一夜滄桑》了。
當然,這樣的“滄桑”還多少帶了些青澀,但簡默無疑是敏感的,多思的,這樣的天性使他在二十出頭年紀突遭父親的病、死之后,一下子“蒼老”了,他開始過早地關注到“死”,執拗地尋著父親西去的背影探查神秘的人生終點。
在《醫院》中,他吃驚地發現,在父親最后辭世的那家醫院,在父親躺過的那張病床上,又誕生了新的生命。
接下來,他寫道: 父親與這個孩子,在這兒實現了鏈接與因襲,像是完成了一場神圣莊嚴的儀式,生命的接力棒從一雙大手交接給了另一雙小手。
生覆蓋和替代了死,幫助死開始了另一場嶄新的漂泊,在另一個世界…… 簡默試圖通過生命的自然輪替,在生與死的糾結中,為死亡涂抹上些許亮色。
我絲毫不懷疑簡默情感的真實,他太想找到一個合理的說辭,來撫慰死亡帶給他的深巨創痛。
然而,這種自然輪替的所謂生死觀,太過空靈和玄妙了。
作為個體而言,目睹親人的生命一點一點地耗盡,那種從同一血緣里滲出的痛,是刻骨銘心的,也不會被輕易地抹去,從他對醫院的討厭和愛恨交加,就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他痛苦而矛盾的心靈掙扎。
很顯然,對簡默來說,“死亡”不再是抽象的動詞,而是一個真實的存在,任何哲學的抑或宗教的說辭,都無法撫慰這兩個字帶給他的心靈創痛,他唯一的選擇就是直面“死亡”。
許多年來,相當數量的散文寫作或在追思中煽情,或在私密中陶醉,或在瑣碎中弄巧,或在庸常中炫耀,煞有介事地營造輕松的趣味,在心靈缺席的深刻中獲取一個虛偽的高度,以迎合現代社會的消費需要,而散文的坦率與真誠卻被淹沒在這些五光十色的話語泡沫之中。
簡默不然,他將自己喪親的沉痛、對死亡的體驗與審視、直面死亡的堅定與猶疑,以坦誠的筆調一一道來,不虛飾,不拔高,顯示出他誠實的心靈品質和無所拘囿的自由心性。
散文的真,是經驗、細節的真,情感的真,更應是內在心靈的真,只有最大限度地向讀者敞開心靈,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和感悟,文字背后的人才能立得起、站得住,散文也才能最大限度地回到自身。
我不想強作解人,隨意揣測簡默這些文字背后的深意,我只想說簡默從審視死亡的維度切入,為我們打開了另一個認知與想象的空間,那就是對生命自然的關切。
簡默的生命關切是仁慈的、寬厚的,即使對一只“哀鳴過午夜”的羊,“一尾臨刀的魚”,也充滿了悲憫的情懷。
長期以來,我們給生命附加了太多社會、物質的負荷,使生命沉重到近乎不能承受,原本自然的生命意識和生命邏輯被有意無意地淡化了。
讀簡默的散文,再一次想到或許我們正在失去一種生命自然健康的智慧與能力,再一次喚起我們感知自己生命的意識和沖動。
很顯然,簡默是有所擔當的,這擔當源自他對死亡的審視與體悟,源自他對生命自然的關切。
對簡默來說,這份擔當是五味雜陳的生命自覺,所以,他在看取人生的時候,就有了格外的沉重和疼痛。
審視死亡、關心生命自然、關注人的存在處境,簡默的散文在多維交織中,編織起一個實在而又空靈的世界,他穿越晦暗的時光,在這個幽明相通的世界里盤桓、沉思、尋覓,他在尋找一盞燈,一盞照亮靈魂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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