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寫景的名篇嗎?她是怎么描寫窗外的景物呢?我從書櫥找出她的文集,找到這篇文章,細細讀了一遍,沒想到,這一讀,賞春的心緒完全被打亂了。
林徽因的窗外,有兩樹馬櫻,幾棵丁香,榆葉梅橫出瘋杈的枝條,海棠每年只開兩三朵有著蟲眼的花,還卷著一點焦邊的邊……她的目光,顯然主要不在這些花木上面。
她還看到了送煤人的黔黑的臉,送米人肩上沉重的米袋,趙媽夫婦的爭吵,已經走了很多路,一袋煙后還要走很多路的看不清臉龐的鄉下人。
她感嘆:“那里不是沒有顏色,聲音,生的一切活動,只是他們和你總隔著個窗子——扇子式的,六邊形的,紗的,玻璃的!”她接著寫,一個有錢的婦人出了門,坐上了雇來的洋車,“但世界仍然在你窗子以外。
長長的一條胡同,一個個大門緊緊關著。
就是看著的,那也只是露出一角”,無論是坐在瓜棚下縫縫作作的一個女人,抓住不會走路的孩子,伸出頭來喚那賣白菜的另一個,還是裝菜的那輛車,或是對面撞見的糞車,你能了解他們嗎?還有那高高的大衙門,和外面隔著的就不僅僅是窗子了!在街心和店鋪,她看到急急忙忙買東西的人,飛快地跑著追趕電車的男女,克己省儉賺來一次奢侈的光頭漢,她心里完全沒有喜悅,她為自己平日的靡費,感到惶恐、空洞、彷徨。
“沒想到不管你走到那哪里,你永遠免不了坐在窗子以內的。
”“不管你的窗子朝向哪里望,所看到的多半則仍是在你窗子以外,隔層玻璃,或是鐵紗!”這就是她的結論。
即使學者到陌生的地方考察,那無形的窗子仍然存在。
“接觸和認識實在是談不到”,窗里窗外的隔閡,永遠不能消除。
窗外是勞作、奔波、掙扎、窮苦,窗內是奢侈、悠閑、煩悶、無聊。
這是兩個世界,兩種生活。
窗外的人固然不了解窗里的人,窗里的人,也永遠不能了解窗外的人。
她繼續寫著窗外的見聞,連帶著她本人的聯想和遐思,甚至,她設想,一個人,如果不是背著照相機的旅客,而是做小本買賣的商人,會怎么樣呢?你“需要全副的精神來走路,得計算一路上每吃一次燒餅和幾顆沙果的錢……”文章彌漫著濃厚的悲觀主義情緒。
讀者似乎只讀出了一個知識女性對下層人民的悲憫,對社會裂痕的哀傷,以及對自身優越生活的愧怍和不安。
然而,在文章的結尾,高潮出現了——原來,明朝滅亡以后,另一個朝代的皇帝不放心,賜了他們新姓,但這朱家后裔還是用一種特殊的方法,讓后人不忘他們是這一脈的子孫。
“這樣一來你就有點心跳了”,林徽因寫道。
昨天,你雇來的打水洗衣服的小子,不也姓呂嗎?他原來是皇裔貴族的骨血呢,而這位呂姓王孫的媽,正是給你送餅的那個老媽子。
林徽因表面是說,窗外的風景是看不透的。
“算了算了!你簡直老老實實坐在你窗子里得了,窗子以外的事,你看了多少也是枉然,大半你是不明白,也不會明白的。
”其實,她是明白的。
她一定大有銅駝荊棘,故宮離黍之感。
我們,經歷了這么多風風雨雨,當然心里也是很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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