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記散文
01
零陵、芝山、永州,一地三名。
地處瀟湘二水匯合處。
歷史悠久,是湖南省四大歷史文化名城之一。
零陵,《史記·五帝本記》有載:舜“南巡獰,崩于蒼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為零陵”。
一位朋友戲說:零陵,言外之意,這是比世界上第一座陵墓還前面的陵墓。
我笑笑,說,零,是遺忘,零陵,這是被遺忘的陵墓。
他撅嘴,伸出大拇指表示贊同,卻又無奈地說:被遺忘的文化古城。
永州一謂因水而名,柳宗元《湘口館記》以瀟湘二水于此匯合,合“二水”二字為“永”(《元和郡縣志》);二謂以山為名,城西南百里,“有永山永水之出州”(《方輿勝覽》)。
永州、芝山,零陵這三個名字的綜合,最能代表此地的地理特征和歷史背景,明間傳說等等。
任何其中一個名字都不能完全表達這里的整個地域特色,于是這就是不難理解為什么三個名字都沿用至今而又分量平等了。
02
湘水從廣西蜿蜒流入湖南零陵,與發源于九疑山的瀟水匯合后向北奔流,這一段為湘水中游,稱“瀟湘”。
據考證,“瀟湘”一詞始于漢代。
《山海經·中山徑》:“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淵。
澧沅之風,交瀟湘之淵”。
到唐代中期,“瀟湘”不單意指湘水,而是被詩人們衍化為地域名稱和文化象征。
03
從南寧到另零陵,歷時10個小時,短暫的時間卻似乎在我的思緒里飄渺、游離了20年。
老鄉發信息溫馨提醒:南寧的氣溫是16~22°C,而零陵卻是-1~8°C。
當然,隨著火車北上,天氣也就越來越冷了。
但是冬天的味道欲濃,故鄉欲近。
而我的心情也越發的澎湃。
在桂林之后,基本可以用湖南方言和周圍的人進行交談了,這代表故鄉就在前面不遠了,更是讓我油然而生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夜色和晨霧把歸途朦朧成了一片片黑黝黝的影子,讓我摸不著一絲故鄉蹤跡。
影子隨著火車的飛馳幻成了一條長龍,卻又讓我對故鄉時刻地牽掛。
火車的那一聲長鳴,猶如巨龍酣睡過后的沉吟,萬物的所有都在此刻靜止了,晨曦之光隨飛龍的羽翼雀躍而出,黑夜迷霧散去,映入眼簾的,便是故鄉了。
零陵,頑皮小子生于斯,長于此。
寄予此地的情感,從頭到腳地貫穿,遍體淋漓。
04
從火車站坐大巴,下車就是懷素公園。
天氣很冷,在零陵,冬天早晨的陽光并不會帶來一丁點的暖意。
街頭行人寥寥,21路車還沒到點,我打無趣,一個人背著包,走進了懷素公園。
進門,面前是個湖,未名。
湖中小舟幾許,亭,維修中的閣樓各1座,還有連接它們的曲折蜿蜒的石橋。
穿過懷素公園沿石徑而上,(階梯:一共是227階,不知道數錯沒有,嘿嘿)樹木開始茂密,古典建筑也一一呈現,此時思緒也開始飄忽:遙想千年之前的唐朝,精致的綠天庵、學書亭,碧綠的蕉林和別具風格的種蕉亭,零陵僧斟酒獨飲,然后醉酒磨墨,在芭蕉葉上忘情無我地行書。
興到運筆,墨為字行,字隨意生,縱橫恣肆,儼然一行文弄墨仙人,干墨或燥墨也能在并不滲墨蕉葉上的勾出物象和意境,人醉,字醉,這個時代也醉倒了。
杯酒太醇,它馥郁濃香一直飄散到今天還讓世人萬般沉醉。
論醉酒和瘋癲,如果說中國畫創作以王洽瘋顛酒狂,醉后頭髻取墨,抵于絹素為首薦。
那么中國書法絕對數懷素醉僧援毫掣電,隨手萬變,如壯士拔劍,最為神彩動人。
(《千字文》、《秋興八首》。
)
05
拾階而上,參天的古木越發蓊郁,它們龜裂著深深的皺紋,如同久經風霜的的老者,深沉俯視著城區的變遷和擴張。
青翠欲滴的東山,被喧囂重重包圍,安閑寧靜地睡在城市的懷抱里,如同沉睡在母親的懷里的孩子。
重游舊地云淡風輕,景色依然,心情新朗,一切都熟悉,卻又讓人心悸。
然而再也沒有那個皮膚曬得眑黑,穿著背心短褲赤著腳的小男孩和他的伙伴從此經過了;也沒有他們在此地捅馬蜂窩,爬樹摘梨留下的笑聲了。
山寺的晚鐘敲打著太多的的記憶,深遠而又悠長,佛法有晨鐘暮鼓之說,為何在這寧靜早晨再也不響起的鐘聲,為何只有撩起曾經浸入了我憔悴的碎夢中的記憶才能聆聽?或許塵俗的世事紛擾太多,冥冥之中是佛在提醒。
“筆冢”附近石頭上還刻著各種年輕孩子們童真的印記:愛情,親情,祝福和期盼。
雖然和這一切的景致看來極不協調,但我還是微微地笑了。
06
連接東山的便是零陵樓,城墻東西面各刻著:永州之春,瀟湘古城。
永州之春,唯美得令人心碎,瀟湘古城,蒼老得令人心疼。
城墻是純粹的石塊砌成的,承載了千年的風雨,我站在這錢年的城墻頭上,似乎站住了永恒,看著人們在城墻下面進出,又看住了瞬間。
內心頓然升起一種莫名的心境。
了望周遭,似乎蓬勃的杜鵑花也在我思緒里盛開,映在瀟湘之水里,把整個青春都燃燒了起來。
我知道,它會燒起來。
燒不起來的是零陵樓上的戰火和硝煙,或許只有燒烤的時候,還會滲透出一些煙末兒,彌漫的卻是牛肉,魷魚,里脊的香味了,又或許還會有煙花突然地滑上天,劃出些美麗的線,畫出些美麗的圖。
零陵城墻已經染滿了青翠的爬山虎,茁生苔兒把歷史覆蓋殆盡了。
07
順著東山零陵樓沿南行,高山寺路線讓我踏夢前行,想起了以前叛逆時候如何地為了躲避親人,朋友的視線走在這些偏僻的小道。
如今一念,不禁莞爾。
武廟,似乎已經沒有門的概念了,稍不留意,你會從這座破爛的廟前漠然走過,回頭的時候卻不知道拉在后面的那就是你刻意來拜訪名勝。
石階已經拆除了,臺階上的兩個雄健的石獅也不知所蹤。
說是修理,但是幾年還是保持原來的寒磣景象。
廟前有浮雕石龍,栩栩如生,似雀躍而出,這龍模樣和故宮祈年殿前面的差不多。
可恨又可惜的是,其中一只龍頭不知道飛去了哪里(實在無言)。
雕龍后,有一亭,高約三丈,頂有八卦圖案,與下面的石紋相匯映。
我猜想著這玩意也一定蘊涵著今人無法理解的那些古人的智慧吧。
進廟,很玄。
不是如我所想象關公抗大刀站立殿中,卻是幾個僧人,幾個老前輩窩在一團下著棋。
一年輕的僧人:“拱卒!”
那胡子長長的,戴個NIKE鴨舌冒的老人說:“你拱卒,不管小馬了啊?”
老和尚拿著“車”在手里舉棋不定,皺著眉頭責怪著自己的徒弟:“是滴嗷,走不得滴!”
這場景,誰也無法和關公,寺廟聯想在一起。
我忍不住搖了搖頭,笑了笑。
08
出門不遠,高山寺,有名及意,寺必在高山之巔。
唐名華法寺,宋名萬壽寺。
臨夜擊鼓鳴鐘,聲響全城,“山寺晚鐘”說的也就是這。
這座唐代就存在的古剎幾經戰火摧毀又幾度重建,如今大雄寶殿依然存在,香火鼎盛,頑強地見證著零陵歷史的興衰起伏。
柳宗元曾在此寺構西亭寫下了“莫厭樽前醉,相看未白首”(《法華寺西亭夜飲》)的詩句,表明其身在逆境仍渴望復為起用的熱切入世之理想。
來高山寺會想起一個人,蘭若和尚。
“ 高山寺是我唯一去過的佛廟。
彌漫的澶香似乎可以攝魂。
詭異華麗的鏤刻簡介,蒼勁高古的寺名牌匾,清靜幽然的寺廟透露出無比的空靈,陰深,縹緲。
本著朝拜的心,置身與朝拜之地,卻油然而生對未知的恐懼之情。
我嘲笑著,自己不若蘭若,無修佛之意,是無法理會其中的神秘與高深。
”這是寫瘋和尚蘭若的時候寫到的高山寺。
巧合的是,在打聽這寺廟歷史淵源的時候有個老者也提到這里也有一位瘋顛和尚:東山有禪意,華法是吾徑。
且不管這是人們心里的杜撰,還是現實真實的存在,沿著蜿蜒的路,我步入了山寺,在越來越清新的空氣中,逐漸感受到了古寺隱約而出的佛家氣息。
進門有一大鼎,大抵是供世俗之人燒香清塵之
陳晨的《當靜脈爬滿天空》
其實我們沒有未來
那些飛揚的未來 我們為它的消失找到了各種理由
掩蓋心底最深處的懷疑
不肯承認它的死亡
屯溪是安徽境內的一個小城。
作月的屯溪雨水充沛,并不是登山的最好時節。
我卻背著行囊獨自前往。
大客車在微杭高速上行駛。
盛夏的天氣復雜多變,時而電閃雷鳴,時而烏云密布。
我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懷里抱著背包,頭腦昏昏沉沉,卻始終沒有睡過去。
抵達屯溪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這個小城有些冷清,街道上只有很少的人。
我照著從網上抄下來的地址,摸索著找到了老街上的一家小旅館。
老街確實是“老了”,但人工做作的痕跡依舊非常少。
青石板路光滑得都能泛起月光。
傍晚的老街頗有些熱鬧,街道很窄,兩旁是陳舊古老的徵派建筑。
我住的那家旅館門口打著大紅燈籠。
三兩個鬼佬坐在門口喝啤酒。
老板娘并不熱情,坐在前臺慢悠悠地撥著指甲。
打開房間的窗戶,可以看到對面隱隱約約的山峰,淡淡的薄霧繚繞在山腰處。
恍惚聽到丁零當啷的銀鈴聲,俯下窗一看,一個背著扁擔賣中藥的老人正經過。
房間里的濕氣很重,我打開窗戶通風。
月光慘淡模糊,像是蒙著一層厚厚的水汽。
在屯溪的夜晚,總讓人感覺朦朦朧朧,不知道是南方特有的霧氣,還是正值南方的雨季。
小城變得像記憶一樣恍惚。
而在我恍惚的記憶里,腦海中的場景就像舞臺一樣,我們在布景中奔跑,歡笑。
這個夏天結束之后,你們又將出現在地球的哪個角落呢?第一次去屯溪是和凌。
他到屯溪是為了美術寫生,屯溪附近的古老村落宏村和西遞都是絕佳的美術寫生基地。
在沒有被開發之前,這里是古徵州的桃花源。
雖然已納入世界文化遺產,但游客并不多,也不會在那些村落里過夜。
于是,一到夜晚,那些古老村落依舊是一片黯淡,并沒有因為開發了旅游業而熱鬧繁華起來的跡象。
只有每家每戶亮著昏黃的燈,點點燈光在月湖上映射出淡淡的波光。
那是2005年5月份的省際旅行,那時的我還沒有開始自己一個人的長途旅行。
當凌告訴我他要去安徽黟縣的古村落寫生的時候,我自告奮勇和他一起去。
省下一個月的早飯錢,經過一番死纏爛打,父母勉強同意給我四天假期,并又給了我兩百塊錢。
當時我還沒有旅行包,把所有的東西都塞進書包里。
我就這樣背著鼓鼓囊囊的書包和畫板,和凌一起坐了三個小時的高速客車。
傍晚,我們抵達屯溪。
這是一個已經有了現代化氣息的普通小城,唯一有著歷史足跡的地方是老街。
大多數的背包客抵達這里都只有兩個目的,去黃山,或者去西遞和宏村。
屯溪縣城只不過是他們的一個落腳點而已,并無什么可以停留游玩之處。
而我剛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顯得特別。
把行李在旅店里安置好便興沖沖和凌一起去縣城閑逛。
并不繁華的小城,到處洋溢著市井的氣息。
心滿意足地在并不衛生的小吃攤上吃飽之后,我們才饒有興致地回到旅店。
整個晚上我都沒有睡著,興奮地和凌聊天。
具體聊了些什么現在早已忘記。
只記得那天晚上凌談到了他的家鄉,一個叫做甘河的普通北方小鎮。
小鎮被遼闊的大興安嶺緊緊圍住,森林里有破舊的綠皮小火車,每天吱嘎吱嘎地運送著木材。
小鎮在每年的十一月就開始下雪了,漫長的冬天一直要到來年三月份才結束。
他好像說了許多發生在北方冬天里有趣的事,可我現在一件都記不清了。
唯一記憶猶新的,是他說到了在那個小鎮里學畫畫的孩子們。
他們會背著畫箱去森林里寫生。
每年二月的聯考,他們早晨5點便摸著黑起床,然后結伴往縣城里趕。
北方天寒地凍,他們匆匆行走在零下幾十攝氏度的清晨里,怕顏料凍成塊,把顏料都揣在懷里趕路。
在之后的好長一段時間里,在困頓和迷茫的時候,腦海里總是浮現出這樣的畫面,它真實得像親眼看過的電影鏡頭一樣——一群背著畫箱的孩子,他們把顏料揣在懷里,在漫天大雪里艱難行進。
每每浮現這樣的鏡頭,自己總是會莫名濕潤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