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雪,沒有給我多少美好的回憶。
只是在剛剛懂事時,全家老少擠在土炕上,抵抗著凜冽的吹得窗戶紙颯颯作響的北風。
第二天早晨醒來,窗臺外堆著半尺厚的雪。
在被窩里看窗玻璃上的冰花,感到很美。
那冰花有的像家里掛的年畫:牛郎織女天河配、喜鵲登梅,有的像山水畫,有的像老虎、牛馬。
到底像什么,小兄弟有時還爭論不休,直到太陽出來,母親生火后,那冰花慢慢的化去。
那是兒時記憶中唯一的和冰雪有關的美。
雪從初冬一直到來年開春,都覆蓋著大地。
院外的葦塘禿光光,被雪覆蓋的白茫茫無際無涯,只有稀稀拉拉的蘆葦收割后的“殘渣余孽”形成的葦茬在寒風中抖動。
不時能看見狐貍在覓食或臥在孤墳休息,給人一種荒涼感。
上小學時,趕上“除四害”,麻雀被列其中。
學校每天在插紅旗,看誰抓的麻雀多。
母親不讓我去掏麻雀窩,怕有蛇。
我又好強,不甘落后,所以就盼下雪。
大雪一來,麻雀沒有吃的,到處亂飛。
我和幾位同學就到稻草垛旁掃出空地,撒上點谷粒,用棍子支上籮筐,拽著系著棍子的草繩,躲到遠處。
看麻雀來覓食,就突然拉倒籮筐,總能扣中幾只。
這一招,后來在同學中得到推廣,雪天成了麻雀的災難日。
冬日,靜悄悄的雪下在夜里。
雪大時,早晨起來,母親竟然推不開門。
父親就趕緊起來,幫母親把門打開,再把院子鏟出兩條小道,一條通往院門,一條通往柴禾堆。
然后還要登梯上房掃雪。
一來怕雪厚壓壞房梁,二來怕雪化屋里漏水。
母親用手扣開柴禾堆上的積雪,再往里拽出干一些的柴禾,做早飯。
但也時常因為柴禾潮濕,點不著火,屋子里滿是煙,母親不時吹著灶坑,眼睛被熏得直流淚。
河溝已無法取水,只能化些雪水做飯。
父親踏著葦地厚厚的積雪去做工,背影里留下一長串深深的雪印。
父親還經常踏著積雪深夜歸來。
后來,我讀劉長卿《逢雪宿芙蓉山》的詩時:“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我就會想到在風雪中辛苦勞作的父親。
我上初中時,學校離家十幾里路。
我和哥哥有時踏著沒膝的積雪前行,看不清那是路,那是葦塘,那是莊稼地。
母親做的厚厚的棉鞋也難以抵御刺骨的冰冷。
對溫飽還沒有解決的人們,漫天皆白不是美,而是災難。
那時,我們盼望隆冬早些過去,哪怕春天會帶來泥濘,但葦牙會鉆出地面,門前的河溝開始淌水,我們可以下河溝渾水摸魚,可以到葦塘里逮葦葭子,改善生活。
綠色的夢會帶來甜蜜。
還有一場雪,在我的記憶中已定格成永遠的畫面。
那是1994年冬月,我到東北出差,借機回家看望85歲的老母。
母親有說不完的話,可惜,我把工作總是放在首位。
白天外出,只是晚上在家住了兩宿。
告別母親的那天早晨,在風雪中,母親送我上車。
車子漸漸遠去了。
母親的滿頭白發,是那歲月的雪,和混天飛揚的雪花,在寒風中攪在一起,在我的淚眼中逐漸的消失了。
那是母親生前留給我的最后,也是最令我傷感的記憶。
沉思過后,我被一群喜鵲的叫聲喚回現實。
京城的雪是美麗的,大觀園的雪景格外的美麗。
在滴翠亭、藕香榭、沁芳亭、賈寶玉的怡紅院、林黛玉的瀟湘館、寶釵的蘅蕪院、探春的秋爽齋、李紈的稻香村,以及紫菱洲、大觀樓等處,共拍了幾十幅照片,選了幾幅發到我得博客上,還選了一幅“紅樓晴雪觀梅圖”,放在計算機的桌面做背景。
時空改變了,在京城久居,我頂愛下雪了。
京城,雨雪少,一年四季大多干燥。
一場像樣的雪,不僅能趕走濁塵,帶來清新的空氣,那美麗的雪景確是把人們的情緒都調動起來了。
在小區里,在公園里歡笑聲不絕于耳。
雪天,我是不會悶在家里的,因為那等于是錯過美好時光。
雪也讓城里人和鄉下人一樣,想到“瑞雪兆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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