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歷史上由行伍出身,以武起事,而最終以文為業,成為大詩詞作家的只有一人,這就是辛棄疾。
這也注定了他的詞及他這個人在文人中的唯一性和在歷史上的獨特地位。
老實說,辛棄疾的詞不是用筆寫成,而是用刀和劍刻成。
他永以一個沙場英雄和愛國將領的形象留成在歷史上和自己的詩詞中。
時隔千年,當我們重新讀他的作品時。
仍然感到一種凜然之氣和磅礴之勢。
哪一個詩人曾有他親身在刀刃劍尖上滾過來的經歷?"列艦層樓"、"投鞭飛渡"、"劍指三秦"、"西風塞馬",他的詩詞簡直就是一部軍事辭典。
他本來是以身許國,準備血灑沙場,馬革裹尸的。
但是南渡后他被迫脫離戰場,再無用武之地。
像屈原那樣仰問蒼天,像共工那樣怒撞不周,他臨江山,望長安,登危樓,拍欄桿,只能熱淚橫流。
他痛拍欄桿時一定想起過當年的拍刀摧馬,馳騁沙場,但今天空有一身力,一腔志,又能向何處使呢?
辛詞比其他文人更深一層的不同,是他的詞不是用墨來寫的,而是用血和淚抹成的。
我們今天讀其詞,總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一個愛國臣子一遍遍地哭訴,一次次地表白;總忘不了他那在夕陽中扶欄遠眺,望眼欲穿的形象。
辛辛棄疾南歸后為什么這樣不為朝廷喜歡呢?他在《戒酒》的戲作中說:"怨無大小,生于所愛;物無美惡,過則成災。
" 這句生活小品正好刻畫出他的政治苦悶。
他因愛國而生怨,因盡職而招災,他太愛國家、愛百姓、愛朝廷了。
但是朝廷怕他、煩他、忌用他。
他作為南宋臣民共生活了四十年,倒有近二十年的時間被閑置一旁,而在斷斷續續被使用的二十年間又有三十七次頻繁調動。
但是每當他得到一次效力的機會,就特別認真,特別執著地去工作。
他這個書生,這個工作狂,實在太過分了,"過則成災",終于惹來了許多誹謗,甚至說他獨裁、犯上。
皇帝對他也就時用時棄。
國有危難時招來用幾天;朝有謗言,又棄而閑幾年,這就是他的生活節奏,也是他一生最大的悲劇。
別看他飽讀詩書,但他至死也沒弄懂,南宋小朝廷為什么只圖茍安而不愿去收復失地。
辛棄疾名棄疾,但他那從小使槍舞劍,壯如鐵塔的五尺身軀,何嘗有什么疾病?他只有一塊心病:金甌闕,月未圓,山河碎,心不安。
說到辛棄疾的筆力有多深,是刀刻也罷,血寫也罷,其實他的追求從來不是要做一個詩人。
辛棄疾這個人,詞人本色是武人,武人的本色是政人。
他親身組練過軍隊,上書過《美芹十論》這樣著名的治國方略。
他是諸葛亮、范仲淹、賈誼一類的時刻憂心如焚的政治家。
他像一塊鐵,時而被燒紅錘打,時而又被扔到冷水中淬火。
真正的詩人只有被政治大事(包括社會、民族、軍事等矛盾)所擠壓、扭曲、擰絞、燒煉、錘打時才能得到合乎歷史潮流的感悟。
才可能成為正義的化身。
詩歌,也只有在政治之風的鼓蕩下,才可能飛翔,才能燃燒,才能炸響,才能振聾發聵。
我常想,要是為辛棄疾造像,最貼切的題目就是"把欄桿拍遍 "。
他一生大都是在被拋棄的感嘆與無奈中度過的。
當權者不使為官,卻為他準備了錘煉思想和藝術的反面環境。
他被九蒸九曬,水煮油炸,千錘百煉。
歷史的風云,民族的仇恨,正與邪的搏擊,愛與恨的糾纏,知識的積累,感情的澆鑄,藝術的升華,文字的錘打,這一切都在他的胸中、他的腦海,翻騰、激蕩。
他們交織在一起,如地殼里內巖漿的滾動鼓漲,沖擊積聚。
既然這股力量一不能化作刀槍之力,二不能化作施政之策,便只有一股腦地注入詩詞,化作詩詞。
他并不想當詞人,但武途政途不通,歷史歪打正著地把他逼向了詞人之道。
終于他被修煉得連嘆一口氣,也是好詞了。
詩,是隨便什么人就能寫的嗎?詩人,能在歷史上留下名的詩人,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當的嗎?"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員武將的故事,還要多少持刀舞劍者的鮮血才能寫成。
那么,有思想光芒又有藝術魅力的詩人呢?他的成名,要有時代的運動,像地球大板快的沖撞那樣,他時而被夾其間感受折磨,時而又被甩在一旁被迫冷靜思考。
所以積三百年北宋南宋之動蕩,才產生了一個辛棄疾。
流淚的滕王閣
江畔小舟、輕搖的蘆葦、南來聚攏的風……贛江上一覽無余,視野里找不到期待的身影。
我在滕王閣的一隅,獨想王勃。
游人的思緒如牽強的秋風,薄薄地依偎在滕王閣穿越時空的堅強里。
站在清冷的滕王閣上,睜眼閉眼間全是王勃清瘦憂郁的神情。
斜陽擁抱著欲泣的滕王閣,閣影斜斜地躺在江水里蕩漾。
帝王君子猶不見,檻外長江空自流。
寂寞的閣上,觥籌交錯的場景不復存在,詩弦管樂也只是附和。
我坐在閣的階梯上獨自聽江的聲音,江波的皺褶里藏著絕代的才子王勃。
閣的憂傷無聲息地讓我追隨。
每一寸樓板、每一株丹朱都在我的心弦上顫動。
想為流淚的滕王閣續一首詩,詩里面是傷痕累累的王勃。
流淚的滕王閣日日孤寂地走入我夢中,獨自徘徊復徘徊。
我找不到王勃的詩句,無數醒著的黑暗的夜里,枕著閣影到天明。
有人說:所有的風景都會拒絕一部分人,偏愛一部分人,所有人,生來都會屬于不同風景。
在朝堂上得不到肯定的滕王,一再遭譴受貶,然而層層不得意卻抹不掉他悠游于世,歌舞人生的脾性。
貶到贛江邊任小刺史,他仍意興遄飛地要為自己建一座閣“拍檀板唱歌,舉金樽喝酒”,吸引文人才子登臨放歌。
那個仲秋的日子,王勃的“獨角戲”正演著。
他深望著水天相接的江面,感慨人生如江面枝柯,沉浮復浮沉,一腔激情和渴望卻在紙上無羈地飄灑,洋洋一派文章,力透紙背的全是對生活的向往。
有人說“厚積”是為了“厚發”,王勃客居劍南數年,終有了其巔峰之作。
滕王閣只不過是顯其巔峰昂然之姿的一種憑藉罷了。
此時的長安,或許已將王勃淡忘得一干二凈。
誰會在撫箏時,思緒在箏上游移間,想起王勃?如今,贛江畔的孤騖年年此時都要背起王勃饋贈給它們的禮物一上一下翩翩地飛,托起無限秋水長天的風情。
“物是人非事事休”,游人仍在閣上徘徊留連,眺望閣外水云間,心似江水茫茫,欲拍欄桿。
淺云灰灰地襯著閣,如一雙飽蓄淚水的眼臉。
扁舟載著一截悠悠的閣影,憂郁地前行,涌起的江浪層層間依稀可見當年王勃的風姿。
這個自幼飽讀詩書,貫通九經的青年,行于線裝書中陶陶然的青年,瑟縮在蜀地的鄉居里,不再想讀書之外的事情。
蜀地去長安已遙遙又遙遙矣。
無人識君,只有在迷惘中放縱文字:《蜀中九日》、《盛泉宴》……“每有一文,海內驚瞻。
”(楊炯語)人生有許多門,可其中一些門只對一些人是永遠敞開的;不要試圖去敲門,去敲人生遺憾的門。
王勃若一心為文,歷史也許重新改寫吧。
可惜,王勃在劍南之地逍遙了二年,終究不甘寂寞,躊躇北上,到河南任參軍。
書生之迂,終惹大禍,龍顏大怒,險丟小命。
人生沉浮反復,王勃心冷了。
一片閣 / 躲在云層下 / 疲倦和黃昏的鳥一樣 / 面對江水慟哭。
江水緩緩流,終有溫柔得叫人落淚的時候。
一介書生咬文嚼字,終有讓人品錯味的時候。
該張皇?迷惘?失落?還是憤懣?畢竟人生不是“數點扁舟向斜陽”那樣詩意、簡單而又直觀。
——人無語,惟有惘悵地醉去。
滕王閣不在出產帝王將相的長安,站在這玲瓏典雅的閣上,贛江無限風情一覽無余,王勃的夢魂可以與閣相依偎至永遠了。
昆德拉說:生活是棵長滿可能的樹。
王勃在客居劍南的日子里,也許模擬了日后的種種可能,卻沒料到人生最絕望的一種可能就立在水中候著。
王勃如斷線的紙鳶一頭栽進江里去了,靈魂可依附在了江中魚兒身上?想他經行處會不會開出一江的花來,讓魚兒也欣喜,讓魚兒也惘悵。
斜陽已成余輝,閣上人去,鳥去,空留一片寂寥。
(選自《散文》2003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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