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寫給你》
那時候還很小,是沒有記憶力的小孩,所以我努力地去想,還是想不出第一次看見你,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當我們還是小孩的時候,我們親密一如兩個粘在一起的瓷娃娃,一個胖乎乎的一個嫩歪歪的,走在路上都是牽著小手一起晃悠悠。
你常常穿反了鞋,晴天也會淘氣地穿上靴子,一點也不嫌悶的慌。
那時候的你,我還記得很清楚,大大的圓腦袋,大大的圓眼睛,扁扁的嘴,是個人見人愛的孩子。
上幼兒園時,我們坐在一個位子上,你在我右手邊。
還記得第一天課間,我一個人自得其樂忘了時間,上課鈴聲響了也不知道,最后惶恐地被院長牽著走進了教室。
一眼看見你,端端正正地坐著,桌面上你的大筆盒和我的小筆盒并排放在一起,兩本書都是攤開的,用橡皮壓住了。
你早把我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那應該是我第一次覺得感動吧!那一年我五歲,你四歲,感動涌上來的時候,像一股遏止不住的暖流侵襲,從眼里一直蔓延進心里。
小的時候我是個過分文靜內向的女孩,所以常常被欺負。
二年級時一次放學被兩個小男孩攔住了不讓回家,書包被他們搶過去,夕陽下的大操場格外的空曠,那時候我不知道要怎么辦。
后來你找我一起回家,沖過來二話不說就跟他們打了起來。
你贏了,手牽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想:有你真好!
那些日子像一幕幕被時光遺忘的剪影,重新拾起的時候,仍然鮮明如昨。
你一直很聰明,5歲時自己用泡沫板做了小輪船,裝上發動機放在浴缸里轉了一夜,水也漫了一夜。
夏天的時候用厚紙板比著腳的大小,做了很多夾腳拖鞋,穿著在家里跑來跑去。
在烈日下的陽臺上鋪上一張麻將席,頂上一把陽傘,從冰箱拿出橘子汁,你悠哉地想象自己是在夏日的海灘邊,那樣炙熱的天空和地板,天知道你怎么受得了!
這些想必你已經不記得了。
因為我們都各有自己珍貴的記憶,你記得的,又是哪些事呢?那些兒時的日子,一定也有關于我的記憶吧!
后來,我身邊有了越來越多的朋友,你成了我的累贅和尾巴,和朋友出去看電影的時候,總是千方百計地把你甩掉。
你總是很有毅力地一次次跟蹤,像偵探一樣尾隨,那時候我覺得你真的好煩啊!可是痛苦的是我總是甩不掉你。
你是什么時候開始長大的呢?應該是中學的時候,蛻去兒童時期的胖和圓,你變得很瘦,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終于不在一個學校了,我輕輕地松了口氣。
我們有了各自的朋友,有了自己的圈子,不再像小的時候,那時我們所有的東西都可以共享。
我們的爭執越來越多,總是為小事賭氣。
你是個脾氣很臭的小孩,小時候就因為常常打架而找家長,所以我從來不跟你打架,只是沉默著不理你。
我們冷戰了多少次呢?天啊!我真的數不清了。
高中的時候你跟我來到了一所學校。
你是那個時候離我越來越遠的吧!你慢慢的像一個問題少年,喜歡穿著鮮紅的大腳褲,愛去網吧打游戲,甚至可以徹夜不歸,你學會了抽煙,放學后跟你的朋友聚會玩鬧,你早戀,帶著漂亮的女朋友逛街。
是的,我們越來越遠,我一直是所有老師心目中的好學生,老師和家長把我們一起比較的時候,我覺得很難過,很丟臉,我想你心里也一定很不舒服,你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孩子,不愿意別人說你不好,也聽不進去別人的話,偏執的厲害!我常常被你的班主任叫去談話,他對你很無奈,你的倔強和傲氣讓你們越來越水火不融,也許你現在還在怨恨著他。
但是我知道,他對你真的不錯,一直努力地管你,是因為不想放棄你。
那段時間我開始給你寫信,等你走了悄悄塞進你的房間。
我一直認為我是最了解你的人,知道你的不甘,你的痛苦,你的茫然和掙扎,所以總是試圖勸解身邊所有的人去理解你,不去逼你,盡量用溫和的方式與你溝通。
我不知道你是否感受到我的良苦用心,但是我知道,我說的話,你是聽得進去的,這讓我欣慰,也讓我感覺到:在你心里,起碼我是個特別的存在。
我的寫作不錯,所以總是被所有語文老師寵著,校報上也常常有我的文章,那些報紙總是被我隨便鋪在桌子上打草稿。
但是有一期,我來來回回看了很多遍,因為那一期上有你的文章,我記得是《項脊軒志》的讀后感,我們的文章在不同的版面,但是把報紙完整地攤開,會發現兩篇文章是緊緊挨在一起的。
聽到別人在議論我們的關系,我覺得那么的驕傲,那種喜悅像是靜夜里開放的花朵,噼里啪啦,炸的我心疼。
因為學習始終不好,你高考后只能去一所大專院校學習。
我不知道這些時光你是怎么走過來的。
但是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的生活,這樣就好。
即使命運對我們不公,讓我們總是沒有辦法站在自己最想要的位置,得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但是起碼,我們來過,你知道嗎?有美好回憶的人總是最幸福的,因為對自己和身邊的人都心懷感激。
現在常常去你空間轉轉,總是黑色的壓抑的背景,頹廢落寞的文字,但是穿過那些表層,我看到了你的心,一顆善良的,執著的,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心。
你是個懂得珍惜的人,所以,總有一天你會得到自己的幸福。
從小的時候,我一直有一個執念,希望你的將來是一名建筑師,冷靜地在圖紙上描畫一個個線條和拐角,那些鉛色的印記最后將會變成一幢幢美麗的房子,就像完成一個美麗的幻想。
我始終覺得男孩子最適合學建筑,可是你離我的理想越來越遠,也許終此一生,都將無法實現。
但是,那又有什么關系,只要你快樂。
是的,只要你快樂,沒有什么比這更重要。
這些事,很早就想寫下來,可是一直沒有勇氣。
今天,我終于做到了,這一篇,只寫給你。
親愛的,我在某一天忽然明白,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比你與我更親的人,我們的血管里奔騰著一樣的血液,當你親昵地喚我姐姐時,所有的不愉快我都會瞬間忘記。
你長大了,也越來越成熟,明白了責任感對男人的重要性。
我們在一起走的時候,你越來越像一個哥哥,這真讓我欣慰。
時光終有一天會老去,我們很快就會有自己的家庭,有新的喜悅和煩惱,也許我們以后都不再生活在一個城市,彼此的步伐不再協調,但是,我們始終是一家人。
因為在一開始,我們就在彼此的生命里印下了深深的印記,就像一個承諾,滄海桑田,終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