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
記得那一次,父親來杭州接我回老家了。
年過花甲的他匆匆忙忙地幫我收拾著行李,動作比我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還要麻利,而我確實是有一些木然,我在詫異地問自己,這就要回家了嗎。
那一次,我們沒有乘火車,而是去了長途汽車站。
父親笑著說,現在長途汽車多方便啊,到了車站就有車,不必等,還比火車還快兩個小時呢。
我頓時恍然。
這樣的意外,對我來說,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是一個驚喜,原來回家并不是之前想象中那樣,需要提前幾個星期計劃,買票,多么鄭重的一件大事啊。
接著,我也要開始自責曾經錯過了多少次回家的機會。
大多數人們都是懶惰的,看來我暫時也逃不過這種宿命,因為惰性,我們錯過了世界太多的精彩,所以當我們發現自己已淪為不幸者時,也不必過多抱怨。
繼續說我回家的路,大巴就像是一只甲殼蟲,在曲折蔓延的盤山公路默默地爬行。
當然我也是看到了遠處那一只只與我們同在爬行的甲殼蟲,才想象得出這樣一個并不新鮮,但卻恰如其分的比喻。
因為我們在漫漫的旅途中,真的仿佛成了流浪的昆蟲,是那樣渺小,也回歸了自然。
突然對坐火車旅行深切地反感,當然并不是因為前面所比較的旅程要多出兩個小時,而是我發現當乘坐火車旅行時被禁錮的并不只有行進的軌跡,還有那被禁錮視野。
火車上,我們只能看見,飛馳而過的相似樹木,飛馳而過的相似山丘,偶爾會經過山洞,農田,和大橋。
而當我們隨著好動的甲殼蟲一起翻山越嶺的時候,我們的視野也可以跟著自由地旋轉。
我也看到了山丘,農田,河流……然而這一次,它們是那般的親切。
田地還是那樣綠油油的,那仿佛就是我小時候玩耍過的地方,青蛙還在蹦跳,田蟹還在躲藏,憨厚的農人不會拒絕我們的淘氣,只要不踏壞作物就好。
河里倒映著藍天陽光,戲水的孩童鬧個不停,卻不會破壞那幅美麗的風景,他們反而成了點睛的一筆。
你看,岸上洗衣的姑娘們也在笑個不停。
看到那一座座山丘,就想起了那時候,總是等不到春游秋游,在某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就吵著讓父親帶我去爬山,一路上我會興高采烈地和父親進行上臺階的比賽,記得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就再也沒有輸過,而父親也會沖著我欣慰地微笑。
我們還會一起卷起褲管,光著腳丫踏入清澈的溪澗,捉滿滿一可樂瓶子的小魚,小蝦,一起去采石場淘寶,一起去打靶場撿子彈殼,還會抓到巨大的山螞蚱,帶回家去嚇母親一跳……
那一些,那一些記憶,都離家很近,很近。
猛然回頭,發現鄰座上,父親已經睡著了,他一定滿意于自己完成了母親交代的任務,他們的孩子就要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