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孤獨叫詩歌
——改寫《詩經·小雅·采薇》
作者:風起云飛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
不遑啟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憂心烈烈,載饑載渴。
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
曰歸曰歸,歲亦陽止。
王事靡盬,不遑啟處。
憂心孔疚,我行不來!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
彼路斯何?君子之車。
戎車既駕,四牡業業。
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駕彼四牡,四牡骙骙。
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魚服。
豈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饑。
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詩經·小雅·采薇》
有盞燈在古老的地方亮著
一個溫柔的殺手在夜里微笑
我的愛人,你的夢里不需要我
只要一把刀
我看到滿山的黃草
厭倦了黃昏的號角
我的愛人,你的窗前鸝鳥依舊在叫
而我已衰老
馬兒踏過冰凍的河流
風兒撩起戰袍,星光呼嘯
我的愛人,請為我點一縷炊煙
讓我不再煩躁
我累了,請許我不再奔跑
我想看到
一顆蓮籽抱著尚未展開的花瓣
在石縫里睡著了
還有啊,我持戈的兄弟
可記得故鄉青青的楊柳嗎
記得你踏過的土地落過多少相思的淚水
記得你的血留在哪一片泥濘
記得遠方的樹下有盼望你歸來的
父老鄉親
滄 桑
死亡與殺戮,總是令我膽寒。
整整一年了,這充斥著血腥的戰事仍舊令我不能適應。
恐懼、惡心、憂愁、不安,種種情緒折磨著我。
古人常說,為了保家衛國而奮戰是快樂而榮耀的。
然我所看到的,是蒼涼的天幕,是滿目的血色與悲哀,是因恐懼而扭曲的灰色面孔。
哪里有什么快樂和榮耀?無休無止的戰爭讓生靈涂炭。
不知何時,這罪惡的日子才是一個盡頭!
每日采食著薇菜,看著它們一天天成長,又初時的嫩芽變為最后的枯葉。
也許有一天,連這最后的事物也要被吃光了吧?!每日里勞碌不堪,不能吃一頓包飯,不能睡一個好覺。
有時候,仰望蒼穹,夜色如水般寧靜,我便會想起故鄉。
我的家人,是否也在對著明月祈禱希望我早日歸來?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
滿心的創傷已讓我口不能言,只有深深的嘆息。
又有誰,可以撫慰我的痛楚?
棠棣花依舊綻放,絢爛的花朵為這灰白的戰場染上一絲明媚,卻更讓人覺得那說不出的慘淡凄涼。
駿馬戰車,象弭魚服。
面對這支訓練有素的部隊,我本該自豪,本該毫無怨言。
有這樣一支強大的軍隊,我們的國家應該安寧了吧。
然而,踩著同伴的鮮血和尸體,我又怎能不悲哀,不恐慌!也許某一天,我也會化作一具冰冷的尸身,被歲月的黃沙掩埋。
但我是男兒,必須要承擔我的責任,保衛這讓我眷戀的神州浩土。
我一身戎裝,聽戰馬長嘶,狂風呼嘯。
手中的長矛一次次洞穿敵人的胸膛,溫熱的鮮血染紅了我的全身。
恍惚間,我仿佛什么都看不見了,耳邊也一片沉寂,僅剩下漫天的緋紅,似暮霞流火,似桃紅依舊———敵人的利刃刺穿了我的身體,將我的靈魂一點點剝離。
沒有痛,亦無淚······
倏然間,我飄回了故土。
昔日的依依楊柳早已不再。
而今,迎接我的,是茫茫的飛雪與永無止境的寂寞。
雪穿過我明澈的軀體,化作一縷煙塵———不,我已沒有了軀體。
如今的我,只是眷戀塵世的一絲游魂。
我回到了夢境中無數次出現的地方。
在那里,家人仍在癡癡地盼我歸來,卻不知我就站在他們的身旁。
我伸出手,想撫摸妻子美麗而憔悴的臉龐,卻徑直從她的身體里穿過。
我想要喚她的名字,卻發現我發不出一絲聲音。
淚水無聲地滑過我的雙頰,沒有溫度。
我們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終究要離開。
緩步離去,默然回首,怔怔望著令我魂牽夢縈的家,心中沉痛莫名,腳步也遲遲不肯挪動。
可我不得不走,我和家人早已是陰陽兩隔,留在這里也只能徒增傷悲。
前方等待我的,將是下一個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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