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之遠
鳳凰涅磐,詩人生還。
待我拱手年華討你歡。
我于他人正如世界于我的所諳甚少、誤解頗深、對牛彈琴、不可理喻。
齊天女人在信里說年華將逝,她全副武裝然而無能為力。
我將欣賞這個藍東西今后的光榮和失敗,與她一道駕著白色坐騎歸隱遠山,直到嘶鳴的馬和呼嘯的車盡逝:屆時春暖花開,女人瞑目。
遺憾的是沒有什么能助我青春永駐。
他復活于四百四十一歲:O的嫉火焚身給我;R的死之假象給你。
寡婦投毒向夫君的碗,矮人致禮朝公主的冠;壞人同光芒萬丈,船長隨歲月支離。
沉默是個術語,止水逼出秘密:我將殘不致命,你將言語尖利;我將母性大發,你將驟然小去。
兩根幻影,故弄玄虛。
形而上的冰河,開放日未定期;你展開不死的掌囚向普天謝幕。
則我在佛祖踵間,在鋪滿臘月的墓地。
我與我的迷失者,人間惟我二人。
我學會了假設亨利在云下朝我微笑,一如想象你在地上為我煩惱。
我們各懷的鬼胎同是擺脫欲望的欲望。
仍有無數世象在你不屑低垂的眼下綻放,如是我這個無辜的女騙子將有幸替你走遍冰天雪地和萬丈深淵;我將在發套里塞滿我扁平的忍者腦瓜,還將找尋那根鞭打憂傷的冬之布。
一切可通過敲下郵戳的空白紙片向你逐年證明。
我驕傲于我已經學會用這樣的歌替代酸石和大麻帶來的絕望。
我終于理解到我的靈魂在拒絕你那已被兩條生命從屬的種子。
它是你曾被感動和獲取力量的淵源;它再也不能占領任何女人的子宮,盡管它那根傻氣的尾巴如此奮力地拍打著。
如是我想這也許就是悲劇的結局,而我將象征性地把今后的所有小說獻給你。
舍我罷,讓我聽著這樣的告別向自己動用釋放之刑。
舍我罷,讓我假設念珠是劫而情話是誑,從此便能留在舞臺上演一人雙角的懺悔錄。
最后我們各自走在通往彼此的不可鋪就之路,隔著鞋底感到土地柔軟,看見遍地橫尸。
我將死得有條不紊。
祝你生得爐火純青。
我二度穿過陽春的橋和白雪的街。
那日你身邊說不出憂傷的姑娘如今在懷中為前因添了伏特加和安伯托的后果,這樣便能在百感交集時忍住引起頭疼病的哭泣。
船長的壽命已然超越拜占廷帝國。
這位注定的壞人、兇殘的天才、孤獨的孩子,他依然站在甲板的骷髏旗下以掌溫暖酒;他處死調戲女子者,放逐延誤戰機者;他命令爭端移至岸上以劍解決;他殺死威廉摩爾,看著他血流成河;他發現了新大不列顛,污染了羅亞爾港;他懷念魯農鎮的美麗姑娘和行酒作樂的老水手;他被瘟疫奪去生命中的天使;他的歐洲后人唱著他四百年來的憂傷……我被三桅帆船掠去大航海時代,卻在觸水即刻游離,歸來這另一片永不超生的汪洋。
我的頭發像你的食言那樣舊的沒去新的又來。
我甚至找不出一把剪子。
你史冊之二的代序將我擊潰;交戰前后不過讀完幾頁紙的時間。
那個上世紀的日期決不可能得到我的開釋;與此同時,在不相上下的小說化的迷宮里,你經證明隱患重重的幸福和我曾表示綽綽有余的守侯狹路相逢。
我像捕捉鳥群那樣埋伏著一場名垂青史的愛情,為之修煉坐以待斃的耐性和拐彎抹角的仁慈,及對覆亡釋以罪有應得的準備——由于設法就輪回之說克服怨氣,我把自己的前世冤枉成了高筑的情場債臺。
得到失去的勇氣,失去得到的勇氣:記憶憑借如是詭辯澄清它的公正。
而案底留在我的體內。
那些骨骼之外的磨不平的東西,不知是否如她所說的苦難。
她與人相送,道一遍千了百當的珍重;她感到蹉跎是個用來冷暖自知的動詞,便邀了我喝一杯輕于飲恨而重于苦水的晨咖啡——我引借破折號的聲聲猝嘆也是為了寫去你的眉若遠山——
我依然是這張看來少不經世的面孔,依然對不起竭力投身過的種種。
也許眼下的狼狽和不知所措將要綿長不朽,也許數十載的不甘仍難敵一臉澄澈的夙愿。
那么,祝你如今的快意比我的童人傳奇更耐久。
可我未能在你的心窩種滿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