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天高露濃,一彎月牙在西南天邊靜靜地掛著。
清冷的月光灑下大地,是那么幽黯,銀河的繁星卻越發燦爛起來。
茂密無邊的高粱、玉米、谷子地里,此唱彼應地響著秋蟲的唧令聲,蟈蟈也偶然加上幾聲伴奏,吹地翁像斷斷續續吹著寒茄。
柳樹在路邊靜靜地垂著枝條,蔭影罩著蜿蜒的野草叢叢的小路。
……月亮上來了,卻又讓云遮去了一半,老遠的躲在樹縫里,像個鄉下姑娘,羞答答的。
從前人說:“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真有點兒!云越來越厚,由他罷,懶得去管了。
可是想,若是一個秋夜,刮點西風也好。
雖不是真松樹,但那奔騰澎湃的“濤”聲也該得聽吧。
西風自然是不會來的。
臨睡時,我們在堂中點上兩三枝洋蠟。
怯怯的焰子讓大屋頂壓著,喘不出氣來。
我們隔著燭光彼此相看,也像蒙著一層煙霧。
外面是連天漫地一片黑,海似的。
只有遠近幾聲犬吠,教我們知道還在人間世里。
蔚藍色的天空.在深秋時節,一塵不染,晶瑩透明。
朵朵霞云照映在清澈的嘉陵江上;魚鱗的微波,碧綠的江水,增添了浮云的彩色,分外絢麗。
涼爽清明的秋夜里,明亮而發紅的火星在星空中為我們增添了不少的光彩和趣味。
近來每晚八點鐘以后,火星就從東南方的地平線升起。
它比附近天空中的任何一個星星都亮,不論你在哪里,都很容易找到它。
北國的落葉,渲染出一派多么悲壯的氣氛!落葉染作金黃色,或者竟是朱紅紺赭罷。
最初墜落的,也許只是那么一片兩片,像一只兩只斷魂的金蝴蝶。
但接著,便有嘩嘩的金紅的陣雨了。
接著,便在樹下鋪出一片金紅的地毯。
而在這地毯之上,鐵鑄也似的,豎著光禿禿的疏落的樹干和枝椏,直刺著高遠的藍天和淡云。
北方的果樹,到秋來,也是一種奇景。
第一是棗子樹;屋角,墻頭,茅房邊上,灶房門口,它都會一株株的長大起來。
像橄欖又像鴿蛋似的這棗子顆兒,在小橢圓形的細葉中間,顯出淡綠微黃的顏色的時候,正是秋的全盛時期;等棗樹葉落,棗子紅完,西北風就要起來了。
北國的槐樹,也是一種能使人聯想起秋來的點綴。
像花而又不是花的那一種落蕊,早晨起來,會鋪得滿地。
腳踏上去,聲音也沒有,氣味也沒有,只能感出一點點極微細極柔軟的觸覺。
秋蟬的衰弱的殘聲,更是北國的特產;因為北平處處全長著樹,屋子又低,所以無論在什么地方,都聽得見它們的啼唱。
在南方是非要上郊外或山上去才聽得到的。
這秋蟬的嘶叫,在北平可和蟋蟀耗子一樣,簡直像是家家戶戶都養在家里的家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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