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印度洋上的秋思 徐志摩
昨夜中秋。
黃昏時西天掛下一大簾的云母屏,掩住了落日的光潮,將海天一體化成
暗藍色,寂靜得如黑衣尼在圣座前默禱。
過了一刻,即聽得船梢布篷上悉悉索索啜泣起
來,低壓的云夾著迷蒙的雨色,將海線逼得像湖一般窄,沿邊的黑影,也辨認不出是山
是云,但涕淚的痕跡,卻滿布在空中水上。
又是一番秋意!那雨聲在急驟之中,有零落蕭疏的況味,連著陰沉的氣氳,只是在
我靈魂的耳畔私語道:“秋”!我原來無歡的心境,抵御不住那樣溫婉的浸潤,也就開
放了春夏間所積受的秋思,和此時外來的怨艾構合,產出一個弱的嬰兒——“愁”。
天色早已沉黑,雨也已休止。
但方才啜泣的云,還疏松地幕在天空,只露著些慘白
的微光,預告明月已經裝束齊整,專等開幕。
同時船煙正在莽莽蒼蒼地吞吐,筑成一座
蟒鱗的長橋,直聯及西天盡處,和輪船泛出的一流翠波白沫,上下對照,留戀西來的蹤
跡。
北天云幕豁處,一顆鮮翠的明星,喜孜孜地先來問探消息,像新嫁媳的侍婢,也穿
扮得遍體光艷。
但新娘依然姍姍未出。
我小的時候,每于中秋夜,呆坐在樓窗外等看“月華”。
若然天上有云霧繚繞,我
就替“亮晶晶的月亮”擔擾。
若然見了魚鱗似的云彩,我的小心就欣欣怡悅,默禱著月
兒快些開花,因為我常聽人說只要有“瓦楞”云,就有月華;但在月光放彩以前,我母
親早已逼我去上床,所以月華只是我腦筋里一個不曾實現的想象,直到如今。
現在天上砌滿了瓦楞云彩,霎時間引起了我早年許多有趣的記憶——但我的純潔的
童心,如今哪里去了!
月光有一種神秘的引力。
她能使海波咆哮,她能使悲緒生潮。
月下的喟息可以結聚
成山,月下的情淚可以培畤百畝的畹蘭,千莖的紫琳耿。
我疑悲哀是人類先天的遺傳,
否則,何以我們幾年不知悲感的時期,有時對著一瀉的清輝,也往往凄心滴淚呢?
但我今夜卻不曾流淚。
不是無淚可滴,也不是文明教育將我最純潔的本能鋤凈,卻
為是感覺了神圣的悲哀,將我理解的好奇心激動,想學契古特白登①來解剖這神秘的
“眸冷骨累”。
冷的智永遠是熱的情的死仇。
他們不能相容的。
①契古特白登,通譯夏多勃里昂(Chateaubriand,1768—1848),法國作家,
著有《阿達拉》、《勒奈》等。
其作品帶有宗教感與原始主義意味。
但在這樣浪漫的月夜,要來練習冷酷的分析,似乎不近人情!所以我的心機一轉,
重復將鋒快的智力劇起,讓沉醉的情淚自然流轉,聽他產生什么音樂,讓綣繾的詩魂漫
自低回,看他尋出什么夢境。
明月正在云巖中間,周圍有一圈黃色的彩暈,一陣陣的輕靄,在她面前扯過。
海上
幾百道起伏的銀溝,一齊在微叱凄其的音節,此外不受清輝的波域,在暗中墳墳漲落,
不知是怨是慕。
我一面將自己一部分的情感,看入自然界的現象,一面拿著紙筆,癡望著月彩,想
從她明潔的輝光里,看出今夜地面上秋思的痕跡,希冀她們在我心里,凝成高潔情緒的
菁華。
因為她光明的捷足,今夜遍走天涯,人間的恩怨,哪一件不經過她的慧眼呢?
印度的Ganges(埂奇)河邊有一座小村落,村外一個榕絨密繡的湖邊,坐著一對情
醉的男女,他們中間草地上放著一尊古銅香爐,燒著上品的水息,那溫柔婉戀的煙篆,
沉馥香濃的熱氣,便是他們愛感的象征月光從云端里輕俯下來,在那女子腦前的珠串上,
水息的煙尾上,印下一個慈吻,微曬,重復登上她的云艇,上前駛去。
一家別院的樓上,窗簾不曾放下,幾枝肥滿的桐葉正在玻璃上搖曳斗趣,月光窺見
了窗內一張小蚊床上紫紗帳里,安眠著一個安琪兒似的小孩,她輕輕挨進身去,在他溫
軟的眼睫上,嫩桃似的腮上,撫摩了一會。
又將她銀色的纖指,理齊了他臍圓的額發,
藹然微哂著,又回她的云海去了。
一個失望的詩人,坐在河邊一塊石頭上,滿面寫著幽郁的神情,他愛人的倩影,在
他胸中像河水似的流動,他又不能在失望的渣滓里榨出些微甘液,他張開兩手,仰著頭,
讓大慈大悲的月光,那時正在過路,洗沐他淚腺濕腫的眼眶,他似乎感覺到清心的安慰,
立即摸出一枝筆,在白衣襟上寫道:
月光,
你是失望兒的乳娘!
面海一座柴屋的窗欞里,望得見屋里的內容:一張小桌上放著半塊面包和幾條冷肉,
晚餐的剩余,窗前幾上開著一本家用的圣經,爐架上兩座點著的燭臺,不住地在流淚,
旁邊坐著一個皺面駝腰的老婦人,兩眼半閉不閉地落在伏在她膝上悲泣的一個少婦,她
的長裙散在地板上像一只大花蝶。
老婦人掉頭向窗外望,只見遠遠海濤起伏,和慈祥的
月光在擁抱蜜吻,她嘆了聲氣向著斜照在圣經上的月彩囁道:
“真絕望了!真絕望了!”
她獨自在她精雅的書室里,把燈火一齊熄了,倚在窗口一架藤椅上,月光從東墻肩
上斜瀉下去,籠住她的全身,在花磚上幻出一個窈窕的倩影,她兩根垂辮的發梢,她微
澹的媚唇,和庭前幾莖高峙的玉蘭花,都在靜謐的月色中微顫,她加她的呼吸,吐出一
股幽香,不但鄰近的花草,連月兒聞了,也禁不住迷醉,她腮邊天然的妙渦,已有好幾
日不圓滿:她瘦損了。
但她在想什么呢?月光,你能否將我的夢魂帶去,放在離她三五
尺的玉蘭花枝上。
威爾斯①西境一座礦床附近,有三個工人,口銜著笨重的煙斗,在月光中間坐。
他
們所能想到的話都已講完,但這異樣的月彩,在他們對面的松林,左首的溪水上,平添
了不可言語比說的嫵媚,惟有他們工余倦極的眼珠不闔,彼此不約而同今晚較往常多抽
了兩斗的煙,但他們礦火熏黑,煤塊擦黑的面容。
表示他們心靈的薄弱,在享樂煙斗以
外,雖然秋月溪聲的戟刺,也不能有精美情緒之反感。
等月影移西一些,他們默默地撲
出了一斗灰,起身進屋,各自登床睡去。
月光從屋背飄眼望進去,只見他們都已睡熟;
他們即使有夢,也無非礦內礦外的景色!
①威爾斯,通譯威爾士,英國本島南部的一塊地方。
月光渡過了愛爾蘭海峽,爬上海爾佛林的高峰,正對著靜默的紅潭。
潭水凝定得像
一大塊冰,鐵青色。
四圍斜坦的小峰,全都滿鋪著蟹青和蛋白色的巖片碎石,一株矮樹
都沒有。
沿潭間有些叢草,那全體形勢,正像一大青碗,現在滿盛了清潔的月輝,靜極
了,草里不聞蟲吟,水里不聞魚躍;只有石縫里潛澗瀝淅之聲,斷續地作響,仿佛一座
大教堂里點著一星小火,益發對照出靜穆寧寂的境界,月兒在鐵色的潭面上,倦倚了半
晌,重復拔起她的銀舄,過山去了。
昨天船離了新加坡以后,方向從正東改為東北,所以前幾天的船梢正對落日,此后
“晚霞的工廠”漸漸移到我們船向的左手來了。
昨夜吃過晚飯上甲板的時候,船右一海銀波,在犀利之中涵有幽秘的彩色,凄清的
表情,引起了我的凝視。
那放銀光的圓球正掛在你頭上,如其起靠著船頭仰望。
她今夜
并不十分鮮艷:她精圓的芳容上似乎輕籠著一層藕灰色的薄紗;輕漾著一種悲喟的音調;
輕染著幾痕淚化的霧靄。
她并不十分鮮艷,然而她素潔溫柔的光線中,猶之少女淺藍妙
眼的斜瞟;猶之春陽融解在山巔白云反映的嫩色,含有不可解的迷力,媚態,世間凡具
有感覺性的人,只要承沐著她的清輝,就發生也是不可理解的反應,引起隱復的內心境
界的緊張,——像琴弦一樣,——人生最微妙的情緒,戟震生命所蘊藏高潔名貴創現的
沖動。
有時在心理狀態之前,或于同時,撼動軀體的組織,使感覺血液中突起冰流之冰
流,嗅神經難禁之酸辛,內藏洶涌之跳動,淚腺之驟熱與潤濕。
那就是秋月興起的秋思
——愁。
昨晚的月色就是秋思的泉源,豈止、直是悲哀幽騷悱怨沉郁的象征,是季候運轉的
偉劇中最神秘亦最自然的一幕,詩藝界最凄涼亦最微妙的一個消息。
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在誰家。
中國字形具有一種獨一的嫵媚,有幾個字的結構,我看來純是藝術家的匠心:這也
是我們國粹之尤粹者之一。
譬如“秋”字,已經是一個極美的字形;“愁”字更是文字
史上有數的杰作;有石開湖暈,風掃松針的妙處,這一群點畫的配置,簡直經過柯羅①
的畫篆,米仡朗其羅②的雕圭,Chopin③的神感;像——用一個科學的比喻——原子的
結構,將旋轉宇宙的大力收縮成一個無形無蹤的電核;這十三筆造成的象征,似乎是宇
宙和人生悲慘的現象和經驗,吁喟和涕淚,所凝成最純粹精密的結晶,滿充了催迷的秘
力。
你若然有高蒂閑④(Gautier)異超的知感性,定然可以夢到,愁字變形為秋霞黯綠
色的通明寶玉,若用銀槌輕擊之,當吐銀色的幽咽電蛇似騰入云天。
我并不是為尋秋意而看月,更不是為覓新愁而訪秋月;蓄意沉浸于悲哀的生活,是
丹德⑤所不許的。
我蓋見月而感秋色,因秋窗而拈新愁:人是一簇脆弱而富于反射性的
神經!
①柯羅(1796—1875),法國畫家。
②米仡朗其羅,通譯米蓋朗琪羅(1475—1564),意大利文藝復興盛期的雕塑家、
畫家。
③Chopin,通譯肖邦(1810—1849),波蘭作曲家、鋼琴演奏家。
④高蒂閑,通譯戈蒂埃(1811—1872),法國詩人、小說家、批評家。
⑤丹德,通譯但丁(1265—1321),意大利詩人,著有《神曲》等。
我重復回到現實的景色,輕裹在云錦之中的秋月,像一個遍體蒙紗的女郎,她那團
圓清朗的外貌像新娘,但同時她冪弦的顏色,那是藕灰,她踟躇的行踵,掩泣的痕跡,
又使人疑是送喪的麗姝。
所以我曾說:
秋月呀?
我不盼望你團圓。
這是秋月的特色,不論她是懸在落日殘照邊的新鐮,與“黃昏曉”競艷的眉鉤,中
宵斗沒西陲的金碗,星云參差間的銀床,以至一輪腴滿的中秋,不論盈昃高下,總在原
來澄爽明秋之中,遍灑著一種我只能稱之為“悲哀的輕靄”,和“傳愁的以太”。
即使
你原來無愁,見此也禁不得沾染那“灰色的音調”,漸漸興感起來!
秋月呀!
誰禁得起銀指尖兒
浪漫地搔爬呵!
不信但看那一海的輕濤,可不是禁不住她一指的撫摩,在那里低徊飲泣呢!就是那:
無聊的云煙,
秋月的美滿,
熏暖了飄心冷眼,
也清冷地穿上了輕縞的衣裳,
來參與這
美滿的婚姻和喪禮。
十月六日志摩
于大洋之上尋求秋意,是詩人。
詩人在大海上找到了秋色,那是月光。
一海銀波或低徊或咆哮,天幕“一顆鮮翠的明星喜孜孜先來問探消息”,而那珊珊
晚來的新嫁娘,便是詩人等待已久的“月華”。
這一片月色,如其說是自然界那“一瀉
的清輝”,毋寧說是詩人心中對人世的一片關注撫愛的輝光。
自謂“好動”、“想飛”的詩人,在這篇記游性詩化意味很濃的散文中以他想象的
翅膀遍走天涯,游思所及,情淚沉醉,詩魂綣縫,那一片“月色”微愁而慰藉。
情愛是詩人不倦的話題。
詩人選擇了印度Ganges河邊“一對情醉的男女”來承受他
的月光的祝福。
月之慈吻所至,煙篆柔婉,沉香濃郁,青春換取到的今生今世的這一瞬
熱烈而神秘。
如畫的場景讓詩人的愛情理想得到某種詮釋。
愛之深,痛之深。
失去的愛,失去愛之后的感覺同樣令詩人迷戀。
詩人筆下那一個
“滿面寫著幽郁”的“詩人”,為愛人離去的背影而悱怨失意,欲泣欲訴。
詩人撫慰的
月光便充當了“失望兒的乳娘”。
詩人永遠是生命的同義詞。
這一個詩人自身,便總給人一種“永不會老去的新鮮活
潑的孩兒印象”(郁達夫語)。
這一片月光庇護一般撫摩著那個有著“溫軟的眼睫、嫩
桃似的腮”的小小安琪兒之時,在生命和未來的眠床旁,詩人的“赤子之心”悄然掠過。
而于那些深深浸淫于生之絕望與重負之中的人們,月光“不可言語比說的嫵媚”,
只是平添哀愁和木然。
面對那“面海的柴屋”中皺面駝腰的老嫗以及伏于她膝上悲泣的
少婦,那威爾士礦床附近被煤塊擦黑面容、倦眠欲闔的礦工,詩人的同情之心,詩人安
撫的月光,無奈地滑過淚所不能講述的這一切。
詩人當然忘不了整理出一片“靜穆寧寂的境界”,讓他的月光倦倚稍憩,那是一片
不聞蟲吟、不見魚躍的靜默之潭。
大自然,永遠成為詩人的靈魂憩息之所。
無所不在的月色下,還有一個隱蔽的、為詩人情之獨鐘的美麗形象。
那是一個窈窕
的倩影,在靜謐的月色中吹熄了燈火,倚窗而立,正應了詩人那句“今夜月明人盡望,
不知秋思到誰家”。
詩人想象她在精雅的書室中獨自“瘦損”了。
崇拜著愛情的詩人,
不禁喟然神往:“月光,你能否將我的夢魂帶去,放在離她三五尺的玉蘭花枝上。”
這篇如詩如歌的“印度洋上的秋思”,字字句句、一點一滴浸潤著詩人著稱于世的
萬千柔情及其脆弱輕靈的氣質。
青春情酣的男女,恬然安睡的嬰兒,獨居雅室寂然消瘦
的少女,臨波流淚的失戀的“詩人”,長裙散灑幽咽飲泣的少婦,疲倦黝黑、沉重而漠
然的礦工群像……在對這樣一些或近或遙、具有疼痛感的意象的把握里,詩人纖細的感
觸或游移流連,或喟嘆沉吟,絲絲縷縷總關一個“情”字。
情醉的青春一瞬、早已久遠
的兒時酣夢固然無以忘懷,而詩人心頭永駐不散的薄霧,更是人世難言的失落與不幸。
那“亮晶晶的月亮”,在詩人心目中便不由輕漾著悲喟、輕染著淚痕了。
“蓋因見月而感秋色,因秋窗而拈新愁”,詩人之“愁”,貫穿大洋上的秋思。
這
一種“悲哀的輕靄”、“傳愁的以太”,令詩人興感之下不由慨然長嘆:“秋月呀!/
誰禁得起銀指尖兒/浪漫地搔爬呵!”難載這許多愁,那同一輪秋月,初時在尋覓秋意
的詩人眼中即如外貌“團圓清朗”的新娘,而待秋愁驟起,竟不免成為顏色冪弦、行踵
踟躇的“送喪的麗姝”了。
詩人不能不惑喟人生的變幻難解:“秋月呀!/我不盼望你
團圓。”而到文末,“美滿的婚姻和喪禮”這“不諧之和”,便沉重地一統于詩人不禁
興起的以詩結句中。
第二篇:
中秋賞月,是人生的一大美景。
一年中,有十二次圓月,而唯獨有中秋節的月亮,牽動著古往今來一代又一代人們的心。
那么,為什么在一年中,唯有中秋節的月亮如此呢?我想,這至少與中秋時節的氣候多少有點關系。
年到中秋,天高云淡,金風送爽,空氣變的透明起來,正是賞月的好時節。
在我國古代,中秋賞月這一風俗源于何時呢?我翻閱了許多古書,最早的可能算是《禮記。
祭義》篇里所說:“祭日于壇,祭月于坎。
以別幽明,以制上下。
祭日于東,祭月于西。
以別內外,以端其位。”孔穎達疏云:“祭日于壇謂春分也;祭月于坎謂秋分也。”“祭日于東,周朝旦之時,是為外;祭月于西,鄉夕之時,是為內。”可知古人在秋分時節于西方祭月之禮俗。
《周禮。
春官》中說:“中秋,夜迎寒(陰)”。
秋天迎接的是寒,是陰,所以儀式舉行在“夜”。
故在中秋之夜舉行的這種“迎寒”禮俗,不正是《禮記》所言“秋分祭月”的原因?不正是相沿至今的中秋賞月風俗的起源嗎?
中秋節做為我國的傳統節日由來已久。
為什么叫中秋呢,據宋朝人吳自牧的《夢梁錄》記載:“八月十五日,三秋恰半,故謂中秋。”又說:“此夜月亮倍明于常時,金風薦爽,玉露生涼,丹桂飄香,銀蟾光滿。”面對這良夜美景,歷代詩人學者曾引發過多少感慨啊?
在我國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中,就有一首《月出》的情詩。
每一章頭一句分別以“月出皎兮”,“月出皓兮”,“月出照兮”來描寫在皎潔的月光下,一個輕柔縹緲的美人引起了一位男子的強烈傾慕與不安。
比起太陽來,月亮變的含蓄,皎潔,充滿溫柔,它一直是光明、純潔、美好的象征。
然而,同樣是一輪圓月,由于人的心境不同,千百年來,人們曾譜寫過許多動人的篇章。
唐朝王建的“今夜明月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充滿了深切的懷念友人之情。
杜甫的“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和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真切地點出了游子思鄉的情思。
劉禹錫的“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墻來。”通過對明月的描寫,引發了對歷史的回憶。
江山已舊,人事已非。
只有明月多情,穿過女墻仍舊照著這古老蒼涼的故都,撫今思昔,能不傷感。
李白的“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寫出一個月夜花間獨酌者的寂靜氣氛。
反映出詩人被宦官權臣排斥打擊的孤寂苦悶的心情。
還有明朝李攀龍的“城頭一片西山月,多少征人馬上望。”則描寫出了一輪邊塞明月和征人思鄉的情結。
一輪皎潔的中秋皓月,在人們盡情地享受盡了其獨特的詩情畫意外,不免也會從心底里涌起一股淡淡的傷感。
這到使我想起了那個月宮孤棲的嫦娥,那一個在我國流傳了千百年的神話傳說。
據說在上古時期,天上有著十個太陽,灼熱的陽光把土地都烤焦了。
人們無法生活。
愛民如子的堯祈求天帝帝俊救民于水火。
可這十個太陽都是帝俊的兒子,帝俊當然不愿意處治他們。
但他看到如果再這樣讓這些兒子胡鬧下去,地球上的生物從此就會全部絕種,權衡再三,還是派神箭手羿到人間去解決這些問題。
羿接到命令后,就帶著妻子嫦娥一同下凡,并把九個太陽射了下來,解決了人間的疾苦。
但這也同時惹怒了太陽的父皇帝俊,結果是將羿貶到人間,不許再返天庭。
美麗女神嫦娥也受了無故的牽連,陪同羿經歷著人間生老病死的苦惱。
羿為了阻止死神的腳步和消除對嫦娥歉疚的心理,歷盡千辛萬苦,到西方的昆侖山上找到西王母,求的不死之藥,并帶回家讓嫦娥保管,待到規定的良辰吉日夫婦同吃后再返天庭。
但嫦娥因受羿牽連而不能回到天庭,所以對丈夫多少產生了些怨恨,后來又聽說羿與河伯的妻子宓妃有過不正當的關系,一氣之下,在中秋月夜,趁羿不在家時獨自把靈藥吃掉。
此時,嫦娥就覺著她的身體輕盈無比,而且如生著翅膀般地離開地面向天上飛去。
暗藍色的天空中掛著一輪皎潔的明月,往下望是灰白色的田野,幽暗的山谷,四周寂靜極了。
嫦娥經不住這一輪圓月的誘惑,情不自禁地奔向了月宮。
但是她錯了,在月宮落腳之后,她發現月宮里出奇地冷清和孤寂,除了一只常年搗藥的月兔和一株桂樹外,什么也沒有。
而只有在此時,那個自作聰明而又多少帶著點報復心理的嫦娥,其悔恨無比的心情象這片浩瀚的夜空一樣“綿綿無絕期”。
這便有了后人李白的“白兔搗藥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和李商隱的“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悲凄的詩句。
孤棲月宮的嫦娥,隨著年復一年的秋去春來,于碧海青天之中夜夜悔恨無比。
也許人們對嫦娥的悲慘處境不勝同情,后來清冷的月宮里又添了一個因“學仙有過”而被罰到月宮伐桂的吳剛。
可是那棵高達五百丈的砍一刀,缺一塊,可等把斧頭拔出來創口又合上的桂樹,使的吳剛年復一年地永不休止地砍著這棵永遠也不會砍倒的桂樹,嫦娥雖有萬端悔恨,但也無人能訴說,這仍多少帶著些不可言狀的悲劇色彩。
也許這一則略帶悲劇色彩的傳說于流傳中感染了一代又一代的古人,古人也把自己的感情帶進了這一輪中秋皓月。
但是,在古代文人浩如煙海的詠月詩句中。
我更感興趣的還是李商隱在《霜月》中的那句“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嬋娟”。
這里的“青女”據《淮南子。
天文訓》中說,是為青霄玉女,是主霜雪的女神。
而“素娥”即為“嫦娥”。
這種在嚴峻的環境中自得其樂的精神到是值得我們效法的。
也許是今生有幸的緣由吧,我見過好多地方的中秋月。
第一次是在峨眉山,于郁郁蔥蔥之中,柔和的月光籠罩著霧靄中若隱若現的群山,伴隨著金頂大殿里傳出的僧人有節奏的誦經聲,給人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
第二次是在新加坡的圣淘沙島上,我特意遠離島上旅游鬧區,靜靜地躺在海濱沙灘的幾株椰子樹下,遙望夜空那一輪“外國的月亮”,激起的是一股思鄉的情思。
第三次是在泰山,于廟宇石刻之中,仰首一輪中秋皓月,更使你感到華夏文明的源遠流長。
第四次是在福建的眉州灣,靠在那聳立云霄的媽祖象前,眼前是碧波蕩漾的臺灣海峽,頭頂是一輪海上明月,給人感覺更多的到是張九齡的那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第五次是在內蒙古的四子王旗草原,一輪皓月把青輝灑向這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遠處不知什么地方偶爾傳來馬的一聲嘶鳴或牧羊犬的吠聲,給這幽靜的草原之夜更增添了莫測的神秘色彩。
遙想當年成吉思汗在這塊疆域上縱橫駛騁的情形,使人的情緒久久難已平靜。
第六次是在新疆的吉木薩爾,這也是我當今印象最深的一次。
那一天,太陽的殘輝還歷歷可見,如鏡般的皓月就已早早地掛在了天山上空了。
皎潔的月光霧絲般傾灑在天山的雪峰之上,腳下這片粗曠豪放的天地變得冷靜而又圣潔,偉岸而又深沉。
獨自一人置身于這輪塞外的天山中秋月下,用心去體會她那種博大而精深的氣氛,人會純潔的象個孩子。
身居鬧市那些煩惱此時會全部融化在那皎潔浩瀚的月光之中。
給人的感慨更多的,是這輪明月伴隨著一代又一代的人從遠古走來,還會伴隨著一代又一代的人朝未來走去。
遠古時期的人們對月亮的敬仰也罷,歷代文人對月亮詠頌也算,還有那則源淵流長的美麗神話,在這輪圓月走來又即將走去的連接的時空點上,望月抒懷,我到是感覺詩人李白一首《把酒問月》“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照古時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是把話說到了絕處。
在天山腳下賞月的那一個時刻,我曾突發過一個奇想,一首《把酒問月》,撩撥過多少古人的情絲,今天我們無可非議是詩中的“今人”,而隨著時間長河的流逝,我們不是終究要加入那“古人”的行列嗎?而那時的“今人”再吟誦起這首《把酒問月》時,是否也是有如此的心境和感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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