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3篇,應該可以吧.
天下黃河一壺收
一
早就該寫一些關于壺口的文字了,卻一直沒有能夠。
第一次去壺口是十多年前,道路崎嶇,一片荒灘,沒留下很深的印象;第二次去壺口是廠里組織旅游,我帶著一轎車的人前往那里。
由于是枯水期,感覺也不好,同行的女工差點跟人家打了起來;第三次去壺口是去山西路過,匆匆地看了那么一眼就走了。
幾天前朋友帶著女兒回來,鬧著要去壺口。
當時我正在延安,于是一行人從柳林出發,經過三十里鋪,翻山越嶺經過南泥灣,來到了宜川縣城。
宜川離壺口有45公里路程,由于修路,不到一個小時的路程我們走了近兩個小時。
但見山路越來越窄,兩車相遇時,感覺是緊緊地貼著過去的。
車子一面是懸崖絕壁,一面是深深的谷底。
小溪淙淙潺潺地在下面流淌,親切而遙遠。
孩子的歡聲笑語從對面傳了過來,紅紅綠綠地混雜在潔白的羊群中,濃郁的杜梨子花滿山遍野,雪似的,白茫茫一片。
遠處,一條大河浩浩湯湯,在青褐色的峽谷中咆哮奔騰。
歌聲就在這時傳了過來:
“你曉得天下的黃河幾十幾道彎哎,幾十幾道彎上幾十幾道船哎,幾十幾道船上幾十幾根竿哎,幾十幾個艄公呀哈把船來搬。
我曉得天下黃河九十九道彎哎,九十九道彎上九十九道船哎,九十九道船上九十九根竿哎,九十九個艄公呀哈把船來搬。
“
車子轉過一個急彎后,就進入秦晉大峽谷了。
時空彷佛后退了億萬年,剛才的清秀明快、鶯歌燕舞一瞬間都不見了。
兩岸蒼山夾峙,險峻陡峭,多青黛色,好像來到了恐龍時代。
河邊,一座被遺棄了的村子靜靜地躺在那里,默默的述說著幾千年的滄桑歲月。
相傳這就是大禹娶妻成家的地方,叫衣錦村。
傳說大禹治水從疏通壺口開始,劈孟門、鑿龍門,曾三過家門而不入,最終制伏了桀驁不遜的黃河。
再往前走,一塊巨大的石塊臥在河中,石塊有近百米長,有鐵橋可到達石塊,相傳是大禹治水時留下的“鎮臥狂流”,讓人深感震撼。
再往前,便到了黃河大橋了,對面是山西的吉縣,景點上一派繁花景象,人頭攢動,宜川這面卻顯得有些荒涼。
“黃河飛瀑跨秦晉,兩岸景觀大不同”,猶記得在一份報紙上看到的這一題目。
看著壺口賓館前黃沙覆蓋的數百米寬的河灘,河灘中間一道石壕黃水如帶,平緩地向前流去,與想象中的壺口相去甚遠,讓人多少有點失望。
沿著河岸上行到油路盡頭一寬敞地帶,踩著十數米寬的又高又陡的水泥臺階下到河灘,這時隱約聽到如雷如鼓如海嘯如萬炮齊鳴般的響聲,自河灘中央而來,一陣緊似一陣地灌進兩耳,頓時抖落了人們旅途的疲憊和那丁點的失望,招引著人們急不可待地順著一條人工修建的曲廊接踵而前,過了一座設計巧妙的弓橋,豁然開闊,黃河壺口瀑布便呈現于眼前了。
只見滔滔黃河巨流從寬闊的河床緩緩地聚攏,驟然間水勢迅猛,墜入一道狹窄的深不可測的石壕。
“源出昆侖衍大流,玉關九轉一壺收”。
關于壺口瀑布,民間有眾多傳說。
其中流傳最廣的,是禹鑿孟門。
相傳堯舜時期,黃河水流到壺口,因受孟門山堵阻,平陽一帶常遭嚴重水災。
堯派鯀治水未成,禹去治水。
禹仔細了解了壺口至龍門的地形,決定采取疏通河道的方法來治理洪水。
據說,此景如壺注水,故名“壺口”。
這是何等壯觀的巨壺啊,有如神來之手掂起一壺黃水傾天而倒,看那沖天的巨浪咆哮著、翻滾著、噴射著,猛烈地左擊右打兩邊的石壁,狂放地奔騰向前,激起一團團的黃霧朝上空涌動。
像濁流化成的利劍,顫動著黃色的刀鋒劃開這石質的河床;像暴怒的雄抖動著滿頭發亮的鬃毛躍下這高聳的石壁;像不甘引頸就擒的戰馬,不屈地嘶叫著、狂跳著、顛動著,掀起遮目障眼的黃塵;像不愿俯首受縛的黃龍,激憤地怒吼著、伸縮著、擺動著,卷起遮天蔽日的黃云。
沿陡窄的石梯步下第一級石壁,是一條不寬的石臺,石臺外是陡峭的石崖,石崖下即是石壕。
順石臺前行十數米,第一級石壁上有一個凹進去的石窯,走進石窯,是“亞洲飛人”柯受良飛越黃河前新修的一口垂直的石井,借助手電筒照明,繞石井的鐵架梯盤旋而下,到達凹進半崖上的一道被水沖刷的石槽,石槽長約七、八米,寬、高各近兩米,頭頂的石縫中不住地滴落晶亮清涼的水滴。
真可謂無限風光在險峰——腳下是驚心動魄的波濤,扭回頭再看那壺口的瀑布,好似迎頭而下,撲面而來,以博大的胸懷親近你、擁抱你;以不可抗拒的力量融化你、裹攜你;那黃色的水霧,帶著泥土的芳香,蒸著你、熏著你、依偎著你、浸潤著你;那震耳欲聾的喧囂使你熱血上涌,聲聲蕩耳,陣陣沁心;那撼人的動感,讓你神癡目眩,似幻似夢、欲飄欲仙。
置身其中,你的所有的感官都被懾服,你的靈魂被干干凈凈地沖刷、淘洗,好像瀑布之外的世界不存在了,只有那粗獷、雄渾、豪邁、神奇使你回腸蕩氣,讓你的血脈不由自主地隨那波濤而跳動。
二
我現在開始感覺到眩暈,有一股巨大的凝聚力吸引著我跳下去!冥冥中,我聽見有一個聲音在我的耳旁回響:“爾等后背,敢那么縱身一跳,縱身一跳嗎?!”我知道那是大禹的聲音,我感覺自己已經飄了起來,在山呼海嘯般的轟鳴聲中,化著一團水霧……耳邊,隆隆轟鳴震耳欲聾,千萬條巨龍纏繞廝咬,挾雷裹電,咆哮翻滾,齊刷刷地跌下萬丈深淵……無數的斷鱗殘甲,化作腥風血雨,在深淵中升騰,如同一股強勁的龍卷風,沖天而起,扶搖直上……水霧彌漫開來,彌漫開來,一道彩虹橫空出世,在黃褐色的粉末中搭起了一道橋梁,讓人如置身幻境之中……生命,人類的生命,在這里得到了本真的放縱和個性的張揚!在陣陣低沉的轟鳴聲里,感受著自然的生命在毫無羈絆的狀態下興奮和喧囂的律動,我們的心也為之深深地顫栗,如那翻騰的巨浪一般起伏、波動!
“煙從水底生,船在旱地行,未霧彩虹舞,晴空雨蒙蒙。”這是壺口特有的奇觀。
瀑布湍流急下,激起的水霧騰空而起,恰似水底冒出滾滾濃煙,騰云接天,十數里外便可望見;升騰而起的水霧,經陽光折射因不同角度而形成各種彩虹,有時呈弧形,從天際插入水中,似長龍戲水,彩橋簇錦,千姿百態,變幻莫測。
有時呈彩帶橫貫水中,猶虹橋臥波。
有時在籠煙騰霧中出現錦團彩簇,瞬間萬變,飄忽不定,奇詭迷離;烈日當空,雨霧沾襟,晴晝晦冥,風雨迷離;水底懸流激蕩,發出巨大聲響如轟天驚雷,聲傳數十里;仰觀飛瀑,山飛海立,其勢如山崩地裂,四海倒傾,令人心驚肉跳,驚魂不定。
兩岸十里龍槽,水切石穿,側瀑遍布,谷中之谷,夾岸崇深,如黃龍蜿蜒奔騰,實乃地質之奇觀也!
據說壺口瀑布隨著季節變化會呈現出不同的景色。
春季,冰地解凍,冰凌拋落,如山崩地裂,似炮轟雷鳴。
夏秋季節,旋流激蕩,吼聲似雷,如萬鼓齊鳴,晴空驚雷。
進入雨季,洪水洶涌,濁浪排空,瀑布寬達百米,方圓數十里水氣遮天,氣熱磅礴。
冬季,冰峰倒掛:隆冬冰封,溢瀑成柱,如冰峰倒掛懸崖,彩虹浮映其間。
冰封雪凍,瀑布掛滿冰凌,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三
“遙遠的東方有一條龍,它的名字叫中國;古老的中國有—條河,它的名字叫黃河……”“涌來萬島排空勢,卷作千雷震地聲”——這就是黃河!“千里黃河一壺收”——這就是壺口!沒有美國尼亞加拉大瀑布的張揚外向,沒有黃果樹瀑布的鐘靈毓秀,沒有廬山瀑布的一瀉千里,也沒有安赫爾瀑布的細長柔膩,壺口瀑布如陜北野性的信天游,昂揚激越的大秦腔,原始而粗曠,豪放而坦誠。
看那滾滾黃河天際涌來,勢如千山飛崩,四海翻騰,從舒緩寬闊約400米的河床陡然收束跌落至寬40余米的深槽,俯視河水入壺,懸流噴壁,鼓若山騰,雨霧迷蒙。
佇立在臨近瀑布上一塊被迷蒙水霧籠罩的巨石上,聽轟鳴的濤聲,看滿目濁浪排空,感受風挾水氣鋪頭蓋臉,雖渾身弄得濕透,心里卻舒坦浪漫,不亦樂乎;看長虹汲水,橫跨秦晉,如夢如幻,一時竟恍若置身仙境。
紅塵往事,滌蕩一空,心靈一如翡翠般透明,縱有萬千不如意事,盡可付諸滔滔黃河!
黃河之水從巴顏喀拉山流下,匯集了三十多條主要支流和一千多條溪川,形成了滾滾洪流,向著東方咆哮著、奔騰著……她以雷霆萬鈞的力量、濁浪排空的氣勢,沖下世界屋脊,劈開大山和深峽,切斷騰格里沙漠,好似一把利劍把秦晉高原一劈兩半,豁開一道深邃的峽谷,穿流而下,推搡著華北大地,經壺口、出龍門,過潼關、逶迤于河南、山東兩省的大平原上。
渾渾沌沌之中,水天一片,汪汪恣肆。
一覽無余的河床上,波濤渾黃而湍急,在那直瀉而下的姿態里有著意韻深長的率性。
一綹白云在河道上漫漫悠悠地繾綣出了道道金輝,而這道道金輝無不來自于黃河之上!
黃河哺育了中華民族的成長,壺口瀑布又感動了古往今來無數英雄豪杰,激勵了多少仁人志士的斗志!“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無數優秀的中華兒女唱著這首誕生于波濤之巔的歌曲義無反顧地奔赴前線,挽民族于兇亡。
今天眾多中華兒女仍在這首旋律的激勵下為中華民族的再次崛起而奮斗。
僅僅在這里,面對著壺口瀑布,就發生了幕幕令人激動不已的傳奇壯舉:楊云橫跨壺口走鋼絲;張志強乘密封艙漂壺口;柯受良架車飛黃河;朱朝輝摩托車飛天塹……壺口浪柱搭天橋,英雄橫越有后人。
這里每年舉辦一次的壺口瀑布漂流月更吸引了眾多的無畏勇士,他們在被自然的力量激勵的同時,又在征服著自然。
我俯身掬起一捧黃水,這混沌蒼黃的水呵,如母乳一樣粘稠呢!我周身血脈舒張,心里涌起了一股孺慕之情,恍如回到了童年的搖籃。
無論愛著還是恨著,浩浩蕩蕩的黃河代表了一種真實的存在,她的目標只是為了奔流,為了永無息止地奔流!濤聲喧響、詩意沛然。
我們夢里的濤聲永遠真切,永遠動情如故。
愛,讓這個世界篷篳生輝;恨,讓這個世界黯然失色。
一切只是瞬息,黃河和她的濤聲,穿越了海升陸沉的歷史,穿越了清清濁濁的亙古和記憶,帶給了我們永遠止息的時間、方向與希望。
黃河,無言地昭示著流逝的歲月,又默默地暗諭著遙遠的未來!
——哦,黃河,萬古奔流的黃河,我的生命之河呀!
一收黃河東入海--壺口
我的老家在“九曲黃河”最后一曲的轉彎處。
渾濁的河水沖刷著瓦檐下的柴米油鹽,在少年的夢里我就常想那個一脈相成的中游壺口是怎樣一種傾瀉。
年復一年,這種感情只能在50元的人民幣上得到寄托,因為面值50元人民幣的畫面上那翻江倒海,奔騰跌泄,氣勢磅礴的壯觀景象,就是黃河壺口瀑布。
李白詩云: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五千年的風雨,恰似八千里的雷霆,九萬里的風暴,百般渾然的天成在壺口,收盡千里黃河的壺口。
有生之年,不看你是一種遺憾。
所以我來了,帶著多年編織的夢想,帶著思想碎片里五千年沉淀的烽火。
一彎月天如水,值三更從臨汾出發,一路向西。
一彎月色,當年在這秦晉大地,蕭何月下追韓信的一幕在心里油然而生。
“不是寒溪一夜漲,焉得漢家四百年。”沒有漢家四百年,哪來的漢武帝的豪情壯志,御土拓疆。
恐怕一個民族也就此改了名字,不復為漢。
大巴在公路上顛簸,這是怎樣的一條路。
恐怕整個山東連農村都不再有這樣的路,每走一步都晃得厲害。
這里的經濟在全國是欠發達的,和沿海更沒辦法比,但沒有人敢笑他們,這里的人們純樸的讓人落淚;這里是中華民族最早拓荒的地方,五千的歷史,沒哪個省市敢于它論短長。
月色漸褪去,向西,向西,向壺口一路追去。
或許幾天的疲勞,竟不自覺地睡著了。
睡意中,驀的聽人喊了聲:壺口到了。
一種聲音立刻撩得我疲憊全無。
聽,有人在唱那一曲歌謠——一條黃河水,滔滔向東流,一曲黃河謠,年年唱不休一位好姑娘,默默站灘頭,一個好艄工,風里浪里走一身紅腰帶,纏繞春和秋,一把長長櫓搖動喜和憂一壺烈性酒,壯魂又壯膽,一支水上箭,從來不回頭循聲望去,幾個艄公正在修理或者托運船只。
艄公的打扮是秦晉最樸實的那種,白色的圍頭,紅色的腰帶。
過了一個寫著收費口的古典石門,站在又高又陡的水泥臺階,遙望黃河,這是一種怎樣的豪壯,和家鄉魯西南那兒看到的黃河截然不同。
黃河從高山而來,蒼山挾持,又在崇山峻嶺間而去,從遠古流到今天。
源巴顏喀拉山,出昆侖,驅沙漠,過草原,穿峽谷,浩浩蕩蕩,一路奔騰,一路呼嘯,七回八轉,匯納千溪百川,直瀉千里,東人大海。
這該是怎樣的一個天壺,將這千里黃河滔滔一收而今。
踩著十數米寬的又高又陡的水泥臺階下到河灘,這時隱約聽到如雷如鼓如海嘯如萬炮齊鳴般的響聲,自河灘中央而來,一陣緊似一陣地灌進兩耳,頓時抖落了人們旅途的疲憊,招引著人們急不可待地順著一條人工修建的曲廊接踵而前,過了一座設計巧妙的弓橋,豁然開闊,黃河壺口瀑布便呈現于眼前了。
“源出昆侖衍大流,玉關九轉一壺收。”萬里黃河至此,河床由300多米寬突然收縮到50多米,浩淼的黃河水驟然收成一束,從30多米落差的黃河壺口飛流直下,奔泄于十里龍槽。
因其形狀似一把壺的口子,故而得名。
真的不假,這是何等壯觀的巨壺啊,有如神來之手掂起一壺黃水傾天而倒,形成一股奔騰怒吼的激流,山鳴谷應,如巨鯨拱底,蛟龍翻滾。
如千萬刀搶杈戟濁流化成,攪動著黃色的劃開這石質的河床;像暴怒的猛虎抖動著滿身的力量躍下這高聳的石壁;像不甘引頸就擒的烈馬,不屈地嘶叫著、暴嘯著,掀起遮目障眼的黃塵;看那沖天的巨浪咆哮著、翻滾著、噴射著,幻化成一條游龍而去,左晃右擺,猛烈地左擊右打兩邊的石壁,狂放地奔騰向前,激起一團團的黃霧朝上空涌動,直逼天日。
槽端滿溢,瀑形頓失。
春日的陽光正好,沒有風。
暴起的水霧,形成一條條彩虹。
游人驚呼起來,急忙拉近相機的鏡頭,不少人又急忙擦拭鏡頭,你看那彩虹彩虹,有時呈弧形,有的呈弓形,從天際插入水中,于水底懸流激蕩摻合在一起,似長龍戲水;有時呈彩帶橫貫水中,猶如虹橋臥波;有時在籠煙騰霧中出現錦團彩簇,瞬間萬變,飄忽不定,奇詭迷離。
或長虹汲水,或橫跨秦晉,若隱若現,如夢似幻道道彩虹,如天外仙女,舞動彩袖,奇美絕倫。
愛恨離愁,紅塵往事,滌蕩一空,心靈一如翡翠般透明,縱有萬千不如意事,盡付諸黃水滔滔。
怪不得古時這里有“旱地行舟”、“飛鳥難渡關”之說。
不是神仙誰過得去啊。
“黃流滾滾入壺口,九折波瀾此地雄。
禹治功成留缺陷,往來舟揖一時窮。”古往今來所有船只到此,由于無法船行,只得用人力或機械拉纖拖出水面,沿山西一側拉過龍槽,再進人河中繼續航行。
此情此景被叫做“旱地行船”。
千余年來,船在陸上走留下的痕跡仍然清晰完整。
至于迎風展翅的飛鳥,因為瀑布呼嘯四震,云煙迷漫,驚嚇得也不感飄然而過。
由此可見瀑布之驚險、磅礴。
在壺口黃河水跌落得地方,也即壺嘴得正當中,有一塊油光閃亮得奇石。
導游介紹說它叫“龜石”,它能隨著水位得漲落而起伏,不論水大水小,總是露著那么一點點。
不是天造神設,怎能如此靈異,這又給壺口瀑布增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沿陡窄的石梯步下第一級石壁,是一條不寬的石臺,石臺外是陡峭的石崖,石崖上層層疊疊,這是滄海桑田的印痕。
石崖下即是石壕,石壕在春日的光里很亮。
順石臺前行十數米,第一級石壁上有一個凹進去的石窯,走進石窯,是“亞洲飛人”柯受良飛越黃河前新修的一口垂直的石井,繞石井的鐵架梯盤旋而下,到達凹進半崖上的一道被水沖刷的石槽,石槽長約七、八米,寬、高各近兩米,頭頂的石縫中不住地滴落晶亮清涼的水滴。
抬頭看水滴,猛然又被一個巨大的影子吸引去了眼球。
回頭又見那壺口的瀑布,好似迎頭而下,撲面而來,以博大的胸懷親近你、擁抱你;沒有美國尼亞加拉大瀑布的張揚外向,沒有黃果樹瀑布的鐘靈毓秀,壺口瀑布如陜北悲情的信天游,酣暢淋漓的秦腔,原始而野性,豪放而坦誠。
怪不得古人有如此多贊美它的詩句,這怎能不叫人在骨子里贊嘆,在血液里共鳴。
怎能不被它偉大力量所懾服。
它威嚴、壯美,一往無前,是祖國的驕傲,是民族自信自強的象征和精神源泉。
是華夏的最強音。
千百年來,詩人們用“收來一曲水,放出半天云。”“浪花噴五色,湍勢吼千牛。”“萬里洪流聲怒號,天開一塹勢雄豪。”“吐吞萬壑百川浩,出納千流九曲雄,水底有龍掀巨浪,岸旁無雨掛長虹。”“石塹橫吞薄煙霧,天瓢倒瀉吼雷霆”等無數充滿激情的詩句來贊美粗獷險峻,豪邁奔放,渾厚壯觀而又綺麗多姿的壺口瀑布。
壺口瀑布又感動了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杰,激勵了多少仁人志士的斗志,“風云莽遼闊,正胡馬縱橫,欲窺壺口,抽刀斷水,誓收復萬里破碎山河”成了人們評說歷史的話題!
抗戰初期,詩人光未然帶著抗敵話劇隊來到壺口,如海嘯、似雷鳴的黃河水激蕩著詩人的心弦。
母親河這種奔騰洶涌、咆哮怒吼的偉大力量,正是激勵中華兒女奮起抗敵,保衛祖國的精神力量,于是,“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河西山崗萬丈高,河東河北高粱熟了……”的《黃河大合唱》誕生了。
光未然的詩讓作曲家洗星海激動不已,他把對敵人的恨和對民族的愛變成了激昂的旋律,喚起了所有中國人萬眾一心,保衛全中國的戰斗熱情。
這首表現了強烈的民族精神的組歌,曾響徹大河上下,它不斷地鼓舞著中華兒女為祖國的尊嚴而浴血奮斗。
無數優秀的中華兒女唱著這首誕生于波濤之巔的歌曲義無反顧地奔赴前線,挽民族于危亡。
今天眾多的中華兒女仍在這首旋律的激勵下為中華民族的再次倔起而奮斗。
這里給人感召,給人力量,“壺口浪柱搭天橋,英雄橫越有后人”,華夏第一走——楊云橫跨壺口走鋼絲;九州第一漂——張志強乘密封艙漂壺口;中華第一跳——張志強懸索跳黃河大橋;亞州第一躍——飛人柯受良駕車飛躍壺口瀑布;
放眼望去,壺口外的平灘上再舉行一個社稷,濃郁風情的表演又深深顫動了我的心臟。
這是怎樣的一群漢子,扛著雄獅,舉著巨龍,再加上無數纏著紅綢帶的威風腰鼓,在黃土的映襯下,把黃河韻味和氣勢表現得淋漓盡致。
龍、獅、鼓手、鑼手,前后進退,左右開合,張弛有序,其形如風卷殘云、雨打枯葉、兵刃相交;其聲如驚雷滾動、刀劍相擊、山呼水嘯。
真是威風八面,懾人心魄。
人們壺口瀑布氣勢磅礴的形象所煥發出的精神力量,已經植根于我們民族的文化,融入了人民的血脈。
黃土高坡,大風從坡上刮過。
千年的風雨還在拍打著黃土地上的愛恨聚散。
西北那種最質樸的腔聲又開始了:你曉得冬日壺口幾十幾條冰棱?幾十幾條冰棱下幾十幾道水?幾十幾水來幾十幾層浪?幾十幾層浪花到底向哪走?
我曉得冬日壺口九十九條冰棱,九十九條冰棱下九十九道水,九十九道水來九十九層浪,九十九層浪花九轉一壺收!
一壺收,一壺收——拉長的音調,拉長了我的心跳,看你一百遍還想看。
壺口是史詩令人蕩氣回腸;壺口是甘洌醇厚的汾酒,誰能不醉?
西風斜陽里,茫茫歲月隨東去的河水逝者如斯。
黃流澎湃,走石揚波,淘不盡千古英雄人物。
正胡馬縱橫,只不過是抽刀斷水的一瞬間。
壺口以它特有的粗獷,化成一個個警示符,震撼著人心,別不在乎白駒過隙,別沉醉于一枕黃粱。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涌來萬島排空勢,卷作千雷震地聲”。
再見,壺口。
暮里黃河
沒來南方之前,我努力想象長江黃河的樣子,北方干澀,似乎所有的河道都已干涸。
春秋之際的揚沙,講述著北國那片被人遺忘的土地,已經蒼涼不堪。
坐上南下的火車,我總是喜歡坐在窗口的位置,看外面急馳而過的風景。
而在所有的風景中,最在乎的總是江與河的景象。
第一次來南方的時候有父親陪同,隨著年紀的增長,他越發很少出門了。
父親坐在我的身邊,他的臉色凝重,我知道他的心里想著比我更多的事情。
在沒有見過黃河之前,我曾多次在中國的版圖上確認它的位置,測量彼此之間的距離。
我又時常哀嘆,為什么這條古老的河流沒有流經燕趙故國的土地,為此我曾暗自哀傷。
有一天我在翻閱史冊的時候,看見了另一番景象,原來黃河在歷史上是多次改道的。
在河北、山東、江蘇一帶多次徘徊擺尾,當我知道腳下的黃色的土地,是黃河沖積的結果時。
我欣慰總算與這河流建立了某種情感上的聯系,也使我找到了為之游走的理由。
每次看到黃河都是在秋天的暮色里,在急馳火車的窗口前,匆匆遙望。
當我第一次看到那條古老蒼涼的河道時,幾乎不敢相信她已經是如此的羸弱、干瘦。
當那條喘息的河流被遠遠地放逐在身后夕陽里的時候,我企圖在火車前進的的方向中再看到一條更像河的河。
來確定先前的那條只是一個錯誤,彌補我想象的缺憾。
可惜火車太快,我徹底失望了。
道路已經延伸了很長的距離,世界陷入夜幕,她也沒有如期而至。
原來,那夕陽里,黃沙沉寂,黑色的投影,金色的碎光間晃動的細流就是傳說中黃河了。
惟美中不能讓人有任何的欣喜,支離破碎,像蒼老的肌膚,瘦弱的可以看見皮下骨骼的形狀。
組織窒息衰亡,淤積的血管,貧瘠如同病灶,蔓延,難以治愈。
似乎千年風華陷入了一朝的冰冷。
河道上的寂寞猶如這荒老的蓬蒿,看不到原有的蹤跡。
陽光的的色調溫暖,只是那形狀令人心寒。
北方的風很濁,里面夾著塞北的黃沙。
夕陽與這河道是如此的相稱,一個將陷入夜幕,一個將面臨干燥與冰冷。
三千年前,流域內的游牧居民為了保護河岸的草甸,他們經常揮舞著彎刀與異族廝殺。
白刃鋒利,瞬時間尸橫遍野,勝利者用血祭奠英雄,而不休的征戰中,直到死的人越來越多,葬禮變的越來越簡單。
終于有一天,冷月照在交橫、僵硬的尸首上,一個女子在狼煙彌漫的山坡上,高唱《詩經》中的那首叫作《君子于役》的歌,于是多種的血液融在一起,無法分離。
滲進黃沙,變成黃土,冰冷的沙,有了身體的溫度。
歷史的憂傷沒有眼淚,只有淌血。
歲月的推演變化中,沖淡了正在發生的悲劇的效果。
用一代一代人的心理之差,直接戳破心房,警告粗心的人類。
歲月不會撫平一種傷痛,只是人們善于自做多情,一天又一天疊加著原諒著自己的錯誤。
終于河流太細,無力支撐那詩中的氣勢,意象坍塌,堆砌在心中許多零碎的惆悵,壯美的記憶,空虛的想象。
沒有了一聲的贊美,而先前的文人騷客,大多只是趨炎附勢之徒,游走于名山大川,無病呻吟,故作姿態。
當耳邊響起冼星海譜寫的《黃河大合唱》我不禁為之流淚。
響亮的船工號子,響徹在靜靜、干枯的河灘上,我在唱,和著西風,黃河卻已靜默,聲音凄涼,兩個人在啜泣。
在贊美聲中,容顏褪去,遺落在寂寞的黃昏中。
在她的身上依稀可以找到作為一種文化象征的實體,那靜躺在河床上的厚厚的黃沙,以及沙上的水的痕跡,壯闊的蔓延,浩瀚的氣勢。
有一種柔性難以操控,在時間中歷練出的一種文化特性,類于一種貫生命徹始終的哲學。
年輕的臉上,露出無端的羞澀,一種文化陷入莫名的平靜。
我用殘破的瓷片作硯,用水潤澤隔了三千宿的墨,難以研碎墨里的顆粒,紙上留下粗糙的字跡,想用這古老的文字撰寫一支可以傳唱的歌。
曾經我喜歡擺弄修長的指甲,彈奏絲桐,而古琴的聲音太低,這個世界又過于喧嘩,所以不得不換弦更張,夕陽正在用這古老的河道表達一種文化的心情。
像我讀書時,游走于思想的兩端,我們想象了內容中的許多或喜或憂的精彩細節,卻還不知道,它從哪里開始又從哪里結束,而文章總是在最后一段揭露所有的秘密,以前所有的猜測不過是一場庸人自擾的游戲。
油彩太厚,水彩太輕,適合描摹它的色彩只有中國水墨。
猶如我帶著鄉村的寧靜,進入喧鬧的都市,只是一個蛻變的過程,其間難免痛苦與煎熬。
黃河再次與中華文化不約而同的聯系在了一起,同樣是在尋求一條延承發展的道路。
我曾聽到過一個關于沙漏哲義,說生活像一杯沙漏,你看到的是流逝還是堆積呢?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感悟,而對于黃河,無論是流逝還是堆積似乎都是悲劇性的,而今天的調水調沙實驗,在千百年后會有特殊的歷史意義與文化內涵。
秋天的黃河邊,蘆葦蕩里,蘆花飄飛,像靈魂一樣用來流傳,并尋找新的所在。
黑色的樹影里,艄公扯起白帆,木色的槳攪開渾黃的河水,從容的臉上皺紋很深,他用舌頭舔著干澀的嘴唇,他緊緊握住拳頭,不讓我發現手中的秘密,漸行漸遠。
黃河上的艄公說:“只要雪山不倒,黃河就不會斷。
當一條河道被填平淤塞不行的時候,她總會選擇一條河道,繼續流淌,這是她的特性。
只要有黃河在,這艘船依舊可以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