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讀懂<合歡樹>,確實需要了解一定的背景,但主要還是豐富相關的閱讀經驗.因為正好要上這一課,搜集了一些必要的閱讀準備資料,希望能對初次閱讀史鐵生的學子有所幫助.
閱讀準備(一)
史鐵生,1951年生于北京,1967年畢業于清華附中,1969年去延安一帶插隊。
因雙腿癱瘓于1972年回到北京。
后來又患腎病并發展到尿毒癥,需要靠透析維持生命。
自稱是“職業是生病,業余在寫作”。
2002年獲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杰出成就獎。
小說《我的遙遠的清平灣》、《奶奶的星星》分獲1983、1984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
著有長篇小說《務虛筆記》,短篇小說《命若琴弦》,散文《我與地壇》等。
“他的寫作與他的生命完全同構在了一起,在自己的”寫作之夜“,史鐵生用殘缺的身體,說出了最為健全而豐滿的思想。
他體驗到的是生命的苦難,表達出的卻是存在的明朗和歡樂,他睿智的言辭,照亮的反而是我們日益幽暗的心。
……當多數作家在消費主義時代里放棄面對人的基本狀況時,史鐵生卻居住在自己的內心,仍舊苦苦追索人之為人的價值和光輝,仍舊堅定地向存在的荒涼地帶進發,堅定地與未明事物作斗爭,這種勇氣和執著,深深地喚起了我們對自身所處境遇的警醒和關懷。”
——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杰出成就獎得主史鐵生授獎詞
史鐵生通常并不抱怨,他知道感恩,知道在生的命題下諸多奧義。
別人用腿走路,丈量大地。
他從腿開始思想,體察心靈。
他常常糾纏在那些排遣不開的命題,時間長了,成為習慣和樂趣。
他很艱難地從生存的窄縫里走出來,帶著豁然開朗的喜悅。
他完整地保存自己,依然快樂。
經過那道窄縫之后,快樂肯定不再張揚,應該稱為喜悅了。
他是用喜悅平衡困苦的人,不容易破滅。
——《我看史鐵生》 陳村
“史鐵生的出語驚人并不表現為壯懷激烈與慷慨陳詞,他總是很平靜甚至很低調地寫一些平實的文字,然后讓你大吃一驚。
這有點像有人用近乎耳語的聲音,宣布與大伙性命相關的消息,并不因為其音量小而被忽視。
這么多年了,他在輪椅上年復一年地沉思默想,度過絕望而狂躁的青年時光,也成熟了他中年的深厚思想。
思想本來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一切思想必定是憂郁的,何況如史鐵生這樣,從第一天得知自己將永遠不能再站立起來的時候起,就一刻也不能停頓地苦思冥想著的人。
這時候,我們忘了,在人的生命活動中,惟沉思的時刻,才是敏銳、富有,也是最強大的時刻。
這大約是我們每個人都能體驗到的,只是由于肢體的完整,由于行動的靈便,由于俗務的糾纏,更由于欲望的循循善誘,沉思的機會于我們正變得越來越稀少。
寧靜是一種規格很高的品質。
真正獲得了寧靜的人非但不是麻木的生硬的,反而是極其敏感極其溫厚也是極其豐富極其堅韌的。
他可能為草的凋零或者樹葉的飄落而傷感,也可能替一位素不相識的弱智小女孩而擔憂,……他對已經去世的母親懷有深深的歉疚……他思考過怎樣生也思考過怎樣死,說到生的時候,他有那么多山重水復的煩惱和柳暗花明的喜悅,講到死的時候他事無巨細從心態、方式到裝裹和墓地,全都娓娓道來更談笑風生……我們從史鐵生的文字里看得到一個人內心無一日止息的起伏,同時也在這個人內心的起伏中解讀了寧靜。”
——《寧靜的史鐵生》蔣子丹(《南方周末》 2000年11月25日)
“在**一代中,史鐵生也許是極少數能夠超越自身,具有現代意識的作家。
他與張承志同樣至今仍是一個堅定的理想主義者。
但與前者不同的是,史鐵生的理想主義不再以群體為本位,而代之以明確的個人立場;生命的意義不再與歷史的或形而上的終極目標發生關聯,而是對虛無困境的戰勝和超越;他的理想主義也不再是咄咄逼人的,侵略性的,而是溫和的,寬容的,充滿愛心的。”
——許紀霖
“鐵生對生命的解讀,對宗教精神的闡釋,對文學和自然的感悟,構成了真正的哲學。”
——賈平凹
語錄
我們生來孤單,無數的歷史和無限的時間因而破碎成片斷。
互相埋沒的心流,在孤單中祈禱,在破碎處眺望,或可指望在夢中團圓。
記憶,所以是一個牢籠。
印象是牢籠以外的天空。
但是太陽,他每時每刻都是夕陽也都是旭日。
當他熄滅著走下山去收盡蒼涼殘照之際,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燒著爬上山巔布散烈烈朝輝之時。
那一天,我也將沉靜著走下山去,扶著我的拐杖。
有一天,在某一處山洼里,勢必會跑上來一個歡蹦的孩子,抱著他的玩具。
當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嗎?
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將一個歌舞煉為永恒。
這欲望有怎樣一個人間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計。
往事,或者故人,就像那落葉一樣,在我生命的秋風里,從黑暗中飄轉進明亮,從明亮中逃遁進黑暗。
在明亮中的,我看見他們,在黑暗里的我只有想象他們,依靠那些飄轉進明亮中的去想象那些逃遁進黑暗里的。
我無法看到黑暗里他們的真實,只能看到想象中他們的樣子——隨著我的想象他們飄轉進另一種明亮。
所謂命運,就是說,這一出“人間戲劇”需要各種各樣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之一,不可以隨意調換。
只有人才把怎樣活著看得比活著本身更要緊,只有人在頑固地追問并要求著生存的意義。
課本(讀本)收錄情況
1.《秋天的懷念》 六年級下冊語文課本第18課
2.《我與地壇》 蘇教版高一必修二第一篇(節選)
3.《合歡樹》 滬教版高一必修一第一單元五
秋天的懷念
雙腿癱瘓以后,我的脾氣變得暴躁無常,望著望著天上北歸的雁陣,我會突然把面前的玻璃砸碎;聽著聽著李谷一甜美的歌聲,我會猛地把手邊的東西摔向四周的墻壁。
母親這時就悄悄地躲出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地聽著我的動靜。
當一切恢復沉寂,她又悄悄地進來,眼圈紅紅的,看著我。
“聽說北海的花兒都開了,我推著你去走走。”她總是這么說。
母親喜歡花,可自從我癱瘓以后,她侍弄的那些花都死了。
“不,我不去!”我狠命地捶打這兩條可恨的腿,喊著:“我活著有什么勁!”母親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忍住哭聲說:“咱娘兒倆在一塊兒,好好兒活……”
可我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病已經到了那步田地。
后來妹妹告訴我,母親常常肝疼得整宿整宿翻來覆去地睡不了覺。
那天我又獨自坐在屋里,看著窗外的樹葉“刷刷啦啦”地飄落。
母親進來了,擋在窗前,“北海的菊花開了,我推著你去看看吧。”她憔悴的臉上現出央求般的神色。
“什么時候?”“你要是愿意,就明天?”她說。
我的回答已經讓她喜出望外了。
“好吧,就明天。”我說。
她高興得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
“那就趕緊準備準備。”“哎呀,煩不煩?幾步路,有什么好準備的!”她也笑了,坐在我身邊,絮絮叨叨地說著:“看完菊花,咱們就去‘仿膳’,你小時候最愛吃那兒的豌豆黃兒。
還記得那回我帶你去北海嗎?你偏說那楊樹花是毛毛蟲,跑著,一腳踩扁一個……”她忽然不說了。
對于“跑”和“踩”一類的字眼兒,她比我還敏感。
她又悄悄地出去了。
她出去了,就再也沒回來。
鄰居們把她抬上車時,她還在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
我沒想到她已經病成那樣。
看著三輪車遠去,也絕沒有想到那竟是永遠的訣別。
鄰居的小伙子背著我去看她的時候,她正艱難地呼吸著。
別人告訴我,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話是:“我那個有病的兒子和我那個還未成年的女兒……”
又是秋天,妹妹推我去北海看了菊花。
黃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潔,紫紅色的花熱烈而深沉,潑潑灑灑,在秋風中正開得爛漫。
我懂得母親沒有說完的話。
妹妹也懂。
我倆在一塊兒,要好好兒活……
1981年
我與地壇(節選)
一
地壇離我家很近。
或者說我家離地壇很近。
總之,只好認為這是緣分。
地壇在我出生前四百多年就坐落在那兒了,而自從我的祖母年輕時帶著我父親來到北京,就一直住在離它不遠的地方——五十多年間搬過幾次家,可搬來搬去總是在它周圍,而且是越撤離它越近了。
我常覺得這中間有著宿命的味道:仿佛這古園就是為了等我,而歷盡滄桑在那兒等待了四百多年。
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齡上忽地殘廢了雙腿。
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剝蝕了古殿檐頭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門壁上炫耀的朱紅,坍圮了一段段高墻又散落了玉砌雕欄,祭壇四周的老柏樹愈見蒼幽,到處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蕩。
這時候想必我是該來了。
十五年前的一個下午,我搖著輪椅進入園中,它為一個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那時,太陽循著亙古不變的路途正越來越大,也越紅。
在滿園彌漫的沉靜光芒中,一個人更容易看到時間,并看見自己的身影。
兩條腿殘廢后的最初幾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間幾乎什么都找不到了,我就搖了輪椅總是到它那兒去,僅為著那兒是可以逃避一個世界的另一個世界。
我在那篇小說中寫道:“沒處可去我便一天到晚耗在這園子里。
跟上班下班一樣,別人去上班我就搖了輪椅到這兒來。
園子無人看管,上下班時間有些抄近路的人們從園中穿過,園子里活躍一陣,過后便沉寂下來。”
二
現在我才想到,當年我總是獨自跑到地壇去,曾經給母親出了一個怎樣的難題。
她不是那種光會疼愛兒子而不懂得理解兒子的母親。
她知道我心里的苦悶,知道不該阻止我出去走走,知道我要是老呆在家里結果會更糟,但她又擔心我一個人在那荒僻的園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
我那時脾氣壞到極點,經常是發了瘋一樣地離開家,從那園子里回來又中了魔似的什么話都不說。
母親知道有些事不宜問,便猶猶豫豫地想問而終于不敢問,因為她自己心里也沒有答案。
她料想我不會愿意她跟我一同去,所以她從未這樣要求過,她知道得給我一點獨處的時間,得有這樣一段過程。
她只是不知道這過程得要多久,和這過程的盡頭究竟是什么。
每次我要動身時,她便無言地幫我準備,幫助我上了輪椅車,看著我搖車拐出小院;這以后她會怎樣,當年我不曾想過。
有一回我搖車出了小院;想起一件什么事又返身回來,看見母親仍站在原地,還是送我走時的姿勢,望著我拐出小院去的那處墻角,對我的回來竟一時沒有反應。
待她再次送我出門的時候,她說:“出去活動活動,去地壇看看書,我說這挺好。”許多年以后我才漸漸聽出,母親這話實際上是自我安慰,是暗自的禱告,是給我的提示,是懇求與囑咐。
只是在她猝然去世之后,我才有余暇設想。
當我不在家里的那些漫長的時間,她是怎樣心神不定坐臥難寧,兼著痛苦與驚恐與一個母親最低限度的祈求。
現在我可以斷定,以她的聰慧和堅忍,在那些空落的白天后的黑夜,在那不眠的黑夜后的白天,她思來想去最后準是對自己說:“反正我不能不讓他出去,未來的日子是他自己的,如果他真的要在那園子里出了什么事,這苦難也只好我來承擔。”在那段日子里——那是好幾年長的一段日子,我想我一定使母親作過了最壞的準備了,但她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你為我想想”。
事實上我也真的沒為她想過。
那時她的兒子,還太年輕,還來不及為母親想,他被命運擊昏了頭,一心以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個,不知道兒子的不幸在母親那兒總是要加倍的。
她有一個長到二十歲上忽然截癱了的兒子,這是她唯一的兒子;她情愿截癱的是自己而不是兒子,可這事無法代替;她想,只要兒子能活下去哪怕自己去死呢也行,可她又確信一個人不能僅僅是活著,兒子得有一條路走向自己的幸福;而這條路呢,沒有誰能保證她的兒子終于能找到。
——這樣一個母親,注定是活得最苦的母親。
有一次與一個作家朋友聊天,我問他學寫作的最初動機是什么?他想了一會說:“為我母親。
為了讓她驕傲。”我心里一驚,良久無言。
回想自己最初寫小說的動機,雖不似這位朋友的那般單純,但如他一樣的愿望我也有,且一經細想,發現這愿望也在全部動機中占了很大比重。
這位朋友說:“我的動機太低俗了吧?”我光是搖頭,心想低俗并不見得低俗,只怕是這愿望過于天真了。
他又說:“我那時真就是想出名,出了名讓別人羨慕我母親。”我想,他比我坦率。
我想,他又比我幸福,因為他的母親還活著。
而且我想,他的母親也比我的母親運氣好,他的母親沒有一個雙腿殘廢的兒子,否則事情就不這么簡單。
在我的頭一篇小說發表的時候,在我的小說第一次獲獎的那些日子里,我真是多么希望我的母親還活著。
我便又不能在家里呆了,又整天整天獨自跑到地壇去,心里是沒頭沒尾的沉郁和哀怨,走遍整個園子卻怎么也想不通:母親為什么就不能再多活兩年?為什么在她兒子就快要碰撞開一條路的時候,她卻忽然熬不住了?莫非她來此世上只是為了替兒子擔憂,卻不該分享我的一點點快樂?她匆匆離我去時才只有四十九呀!有那么一會,我甚至對世界對上帝充滿了仇恨和厭惡。
后來我在一篇題為《合歡樹》的文章中寫道:“我坐在小公園安靜的樹林里,閉上眼睛,想,上帝為什么早早地召母親回去呢?很久很久,迷迷糊溯的我聽見了回答:‘她心里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
’我似乎得了一點安慰,睜開眼睛,看見風正從樹林里穿過。”小公園,指的也是地壇。
只是到了這時候,紛紜的往事才在我眼前幻現得清晰,母親的苦難與偉大才在我心中滲透得深徹。
上帝的考慮,也許是對的。
搖著輪椅在園中慢慢走,又是霧罩的清晨,又是驕陽高懸的白晝,我只想著一件事:母親已經不在了。
在老柏樹旁停下,在草地上在頹墻邊停下,又是處處蟲鳴的午后,又是鳥兒歸巢的傍晚,我心里只默念著一句話:可是母親已經不在了。
把椅背放倒,躺下,似睡非睡挨到日沒,坐起來,心神恍惚,呆呆地直坐到古祭壇上落滿黑暗然后再漸漸浮起月光,心里才有點明白,母親不能再來這園中找我了。
曾有過好多回,我在這園子里呆得太久了,母親就來找我。
她來找我又不想讓我發覺,只要見我還好好地在這園子里,她就悄悄轉身回去,我看見過幾次她的背影。
我也看見過幾回她四處張望的情景,她視力不好,端著眼鏡像在尋找海上的一條船,她沒看見我時我已經看見她了,待我看見她也看見我了我就不去看她,過一會我再抬頭看她就又看見她緩緩離去的背影。
我單是無法知道有多少回她沒有找到我。
有一回我坐在矮樹叢中,樹叢很密,我看見她沒有找到我;她一個人在園子里走,走過我的身旁,走過我經常呆的一些地方,步履茫然又急迫。
我不知道她已經找了多久還要找多久,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決意不喊她——但這絕不是小時候的捉迷藏,這也許是出于長大了的男孩子的倔強或羞澀?但這倔只留給我痛侮,絲毫也沒有驕傲。
我真想告誡所有長大了的男孩子,千萬不要跟母親來這套倔強,羞澀就更不必,我已經懂了可我已經來不及了。
兒子想使母親驕傲,這心情畢竟是太真實了,以致使“想出名”這一聲名狼藉的念頭也多少改變了一點形象。
這是個復雜的問題,且不去管它了罷。
隨著小說獲獎的激動逐日暗淡,我開始相信,至少有一點我是想錯了:我用紙筆在報刊上碰撞開的一條路,并不就是母親盼望我找到的那條路。
年年月月我都到這園子里來,年年月月我都要想,母親盼望我找到的那條路到底是什么。
母親生前沒給我留下過什么雋永的哲言,或要我恪守的教誨,只是在她去世之后,她艱難的命運,堅忍的意志和毫不張揚的愛,隨光陰流轉,在我的印象中愈加鮮明深刻。
有一年,十月的風又翻動起安詳的落葉,我在園中讀書,聽見兩個散步的老人說:“沒想到這園子有這么大。”我放下書,想,這么大一座園子,要在其中找到她的兒子,母親走過了多少焦灼的路。
多年來我頭一次意識到,這園中不單是處處都有過我的車轍,有過我的車轍的地方也都有過母親的腳印。
參考資料:百度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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