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上靜悄悄的,只有零星頁片翻動的聲音。
有孩子絕望地東張西望,目光所到之處并無接應。
孩子更絕望的收回目光,低了頭。
有個孩子睡著了,是那種純粹的睡。
臉枕在手臂上,眼睛緊閉,嘴角有一溜晶瑩的口水。
探進窗戶的陽光頑皮地照著,孩子臉上泛起朦朧地光澤,很好看,很可愛。
想叫醒孩子,手伸了出去,又收了回來。
不忍心打擾孩子的熟睡,想必這也是對和田基礎教育欠缺造成后果的抗議吧。
有個男孩下顎頂在試卷上,怪怪地沖我笑。
因為下顎用力,嘴角向兩側滑稽地伸開。
我也笑了,男孩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回歸了試卷。
我在讀《昆明的雨》,汪曾琪先生所著。
從福建的漳州,途徑昆明、泰山、荷澤、天山、皖南、杜甫草堂和湖南,一溜煙地走到了浙江溫州。
一路讀來,所述內容均與水有關。
漳州的清泉,武夷山的水巷,翠湖的湖中湖,博格達雪山下的天池,老先生偏愛水景的特性,活波在字里行間。
讀字讀久了,眼睛有些苦澀。
抬頭望窗外,一排披沙色的白楊樹,觸目映入眼簾。
幾片黃葉隨風滾落,又驚動了原本深藏的東西,緩緩從心底升起,是思鄉嗎?
讀《昆明之雨》,忘了身在何處,自顧自地倘佯在“四周山色秀,一夜溪聲清”的山水之間。
再抬頭時,一切皆已遠去,頓悟,我不在水鄉,我在沙漠中的和田。
背著行囊,已經走過南疆幾處地方,未見江南山青,卻聞水秀長久淙淙,唯有和田看不見長年流水景色。
和田是幾個地方之中極特殊的地方。
喀什河有水只在春夏,冬秋來臨,河水自然停住腳步,任風沙在空中逍遙,不做灌溉的營生。
故,和田缺水。
故,和田總顯凄涼貧窮枯寂,遠沒有南疆其他綠洲的富足和生機盎然。
和田處于塔克拉瑪干沙漠南緣,沙漠離和田市區只有二十多公里,幾乎與外界隔離。
倘若沒有堅實的經濟基礎,不能從天空出走和田,也只能在塔克拉瑪干沙漠中搖晃一天有余,方可借大巴的力量走向烏魯木齊。
交通閉塞,本地又沒有生產能力,所有物資的運送,均需高額運輸費用,所以物資匱乏。
人才引入也相對困難,天知道我的學生們在我接手之前曾經遇見過多少教師,又曾經受過多少混事教師的教育。
這么大一片地區的孩子們,整體缺少與時代鏈接的教育,還在接受內地十多年前的教育內容,由不得讓了解了這種情況的人心動,再鐵石樣的心,也會即刻生出軟軟的憐惜。
十一月的北京不知道怎么樣了,還有風嗎,暖氣可否開始供應,氣溫可曾下降,家鄉的小腸陳是否還是賓客滿堂,大白菜開始儲存了嗎?
把《昆明的雨》中最后兩篇翻開來讀,一為“國子監”,二為“胡同文化”。
曾經去過國子監,也讀過一些對國子監的介紹,終究沒有喜歡起來,就像看西洋景,懶懶散散漫不經心地讀一本歷史故事。
偶然目光一亮,也只是被某個未曾見過的物什引起新奇,其他并沒有太多的感受。
北京胡同對我卻有了不同。
前幾天,中年人生論壇的老強先生貼出一篇很傷感的文字,描述的地方離我住過的胡同很近很近,看后癡呆半日,眼前清晰出現了北京胡同的情景。
大媽帶著京罵聊天,大姑娘小伙子帶著傲氣,那種北京人骨子里流淌出來的京城傲氣,出來進去行色匆匆為富足奔忙,偶遇熟人,也忘不了說幾句很有顯擺味道的話。
老爺們開著新買的汽車匆匆奔酒館而去,想來喝的一定是二鍋頭,這是京城男人的偏愛。
這一切對我來說太熟悉了,就像自己家里人的生活。
遠離久居的京城,來到遙遠的沙漠,再讀汪老先生的胡同文化,由不得鼻子發酸,一口清淚順咽喉咽下。
抬朦朧的眼看眼前的學生,似乎回到半年前的教室,似乎又看到故鄉學生的微笑,只是眼前的微笑多了幾分木然,我的微笑多了幾分同情和憐惜。
我知道,走在沙漠路上的偶然瞬間,我是在思念我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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