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認為,一個人不能沒有自己精神的棲息地,或者說,要有屬于自己的“后花園”。
無論他是擔當重任忙于事業,還是庸常之輩俗務纏身,總得時不時抽個空閑回到自己的后花園。
往大里說,是整理外來印象,復原受傷的心靈,找回迷失的自我;往小里說,是一種小憩,一種休養。
就我個人而言,自然和藝術是我的兩塊精神的棲息地,我從中得到的愉悅是難以言表的。
不管人和人多么不同,但在靜與鬧、獨處和交際之間,都會有一個適合自己的比例。
就我的天性來說,更適合于過一種沉靜的生活,太熱鬧會使我的生命節奏失調,仿佛靈魂離了驅殼,迷失了歸途,無著無落。
所以不管多忙,我總要抽出時間盡可能地接觸自然。
在我生活的這個城市,南部是綿延不絕的山脈,這些年我幾乎把它們走了個遍,有時是結伴,有時是獨行,真是一種享受。
我認識的一個朋友,是真正的獨行客,每到節假日,就把自己放逐山中,不停地走啊走。
他不是一個膽大之人,經常被旅途中的意外之事驚出冷汗,但他對我說,他很喜歡這種驚嚇和冷汗。
回到城市,看到熟悉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反而感到陌生,覺得不真實,恨不得立刻轉頭回到大自然中。
我和他的感覺稍有不同,當我疲憊的心靈在自然靈氣的滋養之下,得以休息和復原,變得飽滿和純凈之后,回到熟悉的城市,會發現原來的生活其實也很美。
現在的問題在于,不少人因為長久地遠離自然,事實上已經喪失了親近自然的能力!他可能很喜歡旅游,但旅游并不意味著親近自然,有的人游遍名山勝水,得到些浮光掠影的印象,照了些搔首弄姿的照片,沒有與自然的獨自面對和心靈交融,彼此就仍然是隔離的。
如果你面對破土的嫩芽,連宵的春雨,沒有生命復蘇的歡欣;看到落葉紛披的樹木,容顏殘損的鮮花,沒有依依惜別的情緒,我基本可以斷定,你精神的園地正在走向荒蕪。
除了自然,藝術是足以安頓我們靈魂的地方。
我們這一代人,從小所受的藝術教育是畸形的。
時至今日,只能對許多藝術門類作門外觀。
比如音樂,比如書法、繪畫。
在我的同齡人中,能識五線譜的就很少。
我曾經買回不少西方經典來訓練自己的耳朵,結果是始終入不了門。
書法、繪畫也是這樣,看看可以,玩玩可以,真正“登堂入室”難。
對我來說,惟一入點門的就是小說、散文之類了,我對它們的愛好到了迷戀的程度,須臾不可離。
圍棋在我的藝術園地里占有重要的一席。
我與圍棋結緣是在大學的最后一個學期,課程已經修完,日子散散淡淡,在江南初夏如雨的蟬聲里,我們幾個愛好者在宿舍里赤膊上陣,捉對廝殺,其情其景至今歷歷在目。
那段時間,正是聶衛平在中日圍棋擂臺賽中橫掃千軍的時候,我們迷上圍棋與此不無關系。
我們宿舍樓道里有一臺彩色電視機,每當老聶與日本國手對局轉播時,我們都恭恭敬敬地端坐機前聽講,我對圍棋掛盤講解的愛好一直持續到現在。
下棋可以舒解我們的緊張心態。
面對沉重的工作壓力,人們卸包袱的方式不同,有的縱情山水,有的迷戀茶道,有的沉思冥想。
對我來說,除了這些,下棋也是最好的方式之一。
一番忙碌過后,俗務盡拋,埋首黑白世界,真有忘情塵世之感。
這些年,我還養成了臨睡前翻翻棋譜的習慣,一張半幅殘譜,幾多人生奧秘,我心得之,能不欣然。
圍棋,確已成了我的精神棲息地。
我常想,自己對于一些東西的迷戀,妙處正在于沒有把它當作職業。
一種愛好一旦成為職業或生命的全部,則煩惱和痛苦也就隨之而生。
我們但看職業棋手輸棋后痛苦無以排解,發狠地剃光了頭發;在大賽中敗北,懊喪至極,終日閉門不出,就可以明了這個道理:他們的痛苦正在于把職業當成了生命的全部,而沒有預備一條可以抽身而出的“通道”。
這還只是一場兩場比賽,從人的一生來看,沒有這樣的通道就更為可怕。
當一個人事業的鼎盛期過去以后,沒有一個后花園來接納、撫慰傷痕累累的心靈,你就會進退失據,無所適從。
我斗膽為職業選手(其實包括所有職業人)開出的藥方十分簡單:不要把任何職業當成生命的全部,除了謀生之外,請抬頭放眼看看,世界之大,五光十色,有太多可以滋養我們心靈的東西,從年輕時候開始,就種好自己的后花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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