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唐宋八大家
“唐宋八大家”的稱謂究竟起于何時?據查,明初朱右將以上八位散文家的文章編成《八先生文集》,八大家之名始于此。
明中葉唐順之所纂的《文編》,僅取唐宋八位散文家的文章,其它作家的文章一律不收。
這為唐宋八大家名稱的定型和流傳起了一定的作用。
以后不久,推崇唐順之的茅坤根據朱、唐的編法選了八家的文章,輯為《唐宋八大家文鈔》,唐宋八大家之稱遂固定下來。
唐宋八大家乃主持唐家古文運動的中心人物,他們提倡散文,反對駢文,給予當時和后世的文壇以深遠的影響。
二、人物生平概述
1、韓愈
韓愈(768-824),字退之,世稱韓昌黎,河南人,唐代杰出的文學家、思想家,古文運動的領袖,”唐宋八大家”之首,在中國散文發展史上地位崇高,蘇東坡稱贊他為”文起八代之衰”。
他的文章氣勢宏大、豪逸奔放、曲折多姿、新奇簡勁、邏輯嚴整、融會古今,無論是議論、?事或抒情,都形成獨特的風格,達到前人不曾達到的高度。
2、柳宗元
柳宗元(773-819),字子厚,祖籍河東,生於長安,唐代著名的思想家和杰出的文學家。
作為唐代古文運動倡導者和唐宋八大家之一,柳宗元反對六朝以來籠罩文壇的綺靡浮艷文風,提倡質樸流暢的散文。
3、歐陽修
歐陽修(1007-1072),字永叔,號”醉翁”、”六一居士”,杰出博學的散文家,宋代散**新運動的卓越領導?,唐宋八大家之一。
由於憂國憂民,剛正直言,歐陽修宦海升沉,歷盡艱辛,但是創作卻”愈窮則愈工”。
他取韓愈”文從字順”的精神,極力反對浮靡雕琢、怪僻晦澀的”時文”,提倡簡而有法、流暢自然的風格,作品內涵深廣,形式多樣,語言精致,富情韻美和音樂性。
許多名篇,如《醉翁亭記》、《秋聲賦》等,已千古傳揚。
4、三蘇
蘇洵,字明允,號老泉眉。
蘇洵和他兒子蘇軾、蘇轍被合稱為“三蘇”。
他的散文主要是史論和政,他繼承了《孟子》和韓愈的議論文傳統,形成自己的雄健風格,語言明暢,理反復辨析,很有戰國縱橫家的色彩;有時不免帶有詭辨氣息,是其短處。
著有《嘉 集》。
蘇軾(1037-1101),字子瞻,號東坡居士,生於四川眉山。
北宋大文學家、書畫家。
世稱蘇東坡。
蘇轍(1039-1112),字子由,一字同叔,號欒城,晚號穎濱遺老,四川眉山人。
他在父兄的熏陶和影響下,自幼博覽群書,抱負宏偉。
宋徽宗繼位,他遇赦北歸,寓居穎昌,閉門謝客,潛心著述,過了十二年閑適而孤獨的生活。
政和二年病逝,終年七十四歲。
著有《欒城集》、《欒城后集》。
5、王安石
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曾封荊國公,后人稱王荊公。
撫州臨川(今江西撫州)人。
北宋著名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
中國散文史上著名的“唐代八大家”之一。
他的散文峭直簡潔、富於哲理、筆力豪悍、氣勢逼人、詞鋒犀利、議論風生,開創并發展了說理透辟、論證嚴謹、邏輯周密、表達清晰、熔?事和議論於一爐的獨特散文文體。
6、曾鞏
曾鞏(1019-1083),字子固,建昌軍南豐(今屬江西)人。
后居臨川(今江西撫州西)。
自稱"家世為儒“①曾祖歷官水部員外郎,祖父為尚書戶部郎中,父為太常博士。
《宋史》稱曾鞏年幼"警敏“,"讀書數百言,脫口成誦“②。
"十二歲能文,語已驚人“③。
但據他自稱幼時從先生受書,"方樂與家人童子嬉戲“,到十六七歲時,"窺六經之言,與古今文章有過人者“,始知愛好,并努力學習④。
到二十歲后,"歐陽修見其文奇之“⑤大約就在這時,他曾給歐陽修寫信,并"獻雜文時務策兩編“。
信里他一面稱贊歐陽修的道德文章,一面表白自己的為人志節:"鞏自成童,聞執事之名,及長,得執事之文章,口誦而心記之,觀其根極理要,撥正邪僻,掎挈當世,張皇大中,其深淳溫厚,與孟子韓吏部之書為相唱和,無半言片詞舛駁于其間,真六經之羽翼,道義之師祖也。
……又聞執事之行事,不顧流俗之態,卓然以體道扶教為己務。
……信所謂能言之能行之,既有德而且有言也。
韓退之沒,觀圣人之道者,固在執事之門矣。
"曾鞏當時少不更事,而能有這樣的看法,很不簡單,所言者雖有所未盡,但大體符合實際。
又說:"鞏性樸陋,無所能似,家世為儒,故不業他。
自幼迨長,努力文字間,其心之所得,庶不凡近。
……唯其寡與俗人合也,于公卿之門未嘗有姓名,亦無達者之車回顧其疏賤。
抱道而無所與論,心常憤憤悱悱,恨不得發也。
今者乃敢因簡墨布腹心于執事,茍得望執事之門而入,則圣人之堂奧室家,鞏自知亦可以少分萬一于其間也。
"這段話是表述自己的為人的。
與俗不合,抱道自守,心志如此,確不凡近。
歐陽修對于這樣的人物自是重視的。
因此,曾鞏上書之后,曾經得到歐陽修接見。
據曾鞏《上歐陽學士第二書》講,歐陽修見到他之后,曾對他說:"過吾門者百千人,獨于得生為喜。
"而且當曾鞏向歐陽修告別之時,歐陽修還寫了《送曾鞏秀才序》,其文云:"廣文曾生來自南豐,入太學,與其諸生群進于有司,有司斂群才、操尺度,概以一法,考其不中者而棄之。
……然曾生不非同進,不罪有司,告予以歸,思廣其學而堅其守,予初駭其文,又壯其志,……曾生橐其文數十萬言來京師,京師之人無求曾生者,然曾生亦不以干也。
予豈敢求生,而生辱以顧予,是京師之人既不求之,而有司又失之,而獨余得也。
于其行也,遂見于文,使知生者,可以吊有司,而賀余之獨得也。
"此序作于慶歷二年(1042),這時曾鞏雖見棄于有司,卻得到了歐陽修的賞識。
在這期間,曾鞏也結識了王安石,還曾向歐陽修推薦。
他在《再與歐陽舍人書》中說:"鞏頃嘗以王安石之文進左右而以書論之,其略曰:鞏之友有王安石者,文甚古,行稱其文。
雖已得科名,然居今知安石者尚少也。
彼誠自重,不愿知于人,然如此人古今不常有。
如今時所急,雖無常人千萬,不害也。
顧如安石,此不可失也。
"這是追述前此一封信中的話,可見曾鞏對王安石曾經非常器重。
在這封信里,他不僅推薦王安石,還曾提到王回、王向,一并向歐陽修推薦。
后來,在《與王介甫第一書》里曾鞏又說:"鞏至金陵,自宣化渡江來滁上,見歐陽先生,住且二十日,……歐公悉見足下之文,愛嘆誦寫,不勝其勤。
間以王回、王向文示之,亦以書來言:此人文字可驚,世所無有。
……歐公甚欲一見足下。
能作一來計否?"由此看來,在這期間曾鞏同歐陽修已有相當親密的交往。
曾鞏是在嘉佑二年(1057)歐陽修知貢舉時考中進士的。
在這之前,他不但認識了歐陽修這樣的前輩,結交了王安石這樣的朋友,而且已經同當代其他幾個重要人物如杜衍、范仲淹等都有書信來往,投獻文章,議論時政,陳述自己為人處世的態度。
不過,曾鞏所寫的這些書信,不同于尋常的"干謁“,不是請求薦引。
例如,他在《上杜相公書》中說:"今也過閣下之門,又當閣下釋袞冕而歸,非干名蹈利者所趨走之日,故敢道其所以然,而并書雜文一編,以為進拜之資。
蒙賜之一覽焉,則其愿得矣。
"這封信大概就寫于慶歷五年(1045)杜衍、范仲淹等被黜離職之后。
曾鞏于此時寫信并投獻文章,正好說明他的為人和政治態度,政治上同杜衍、范仲淹一致,絕不趨炎附勢。
曾鞏既中進士,便被調任為太平州(今安徽當涂)司法參軍,又召編校史館書籍,遷館閣校勘,集賢校理,為實錄檢討官。
在這期間,曾鞏對于歷代圖書作了很多整理工作。
對于歷代圖書聚散以及學術源流多所論述,寫過一些敘錄。
曾鞏雖推崇歐陽修,但他的學術觀點和歐陽修亦有所不同。
元豐四年(1081),有詔書說:"曾鞏史學見稱士類,宜典五朝史事。
"于是便"以為史館修撰,管勾編修院,判太常寺兼禮儀事“。
史稱"近世修國史,必眾選文學之士,以大臣監總,未有以五朝大典獨付一人者“,于是曾鞏入朝辭謝說:"此大事,非臣所敢當。
"并有《申中書乞不看詳會要狀》,表示謙讓。
元豐五年(1082)四月,擢拜中書舍人。
這時曾鞏又有《辭中書舍人狀》,述說自己"齒發已衰,心志昏塞“,希望另選賢能。
還有《授中書舍人舉劉攽自代狀》,表示謙退。
但這年九月,曾鞏即遭母喪,因而罷職。
元豐六年(1083)四月,曾鞏卒于江寧府(今江蘇南京一帶),終年65歲。
著作有《元豐類稿》等。
綜觀曾鞏一生,歷任州郡官吏十幾年,在京師作官的時間不多。
從他的一些政論文章看,如《唐論》、《書魏鄭公傳后》、《熙寧轉對疏》、《自福州召判太常寺上殿札子》、《移滄州過闕上殿札子》等,并沒有突出的政治見解。
其主要觀點是泛稱三代之制,稱贊后周和唐初的貞觀之治,而對于宋代的政治卻沒有多少條陳和建議,與范、歐諸公不同。
他在《移滄州過闕上殿札子》中對于宋朝的現狀還是相當稱贊的。
曾鞏一生,政治表現不甚突出。
《宋史》本傳說"呂公著嘗告神宗以鞏為人行義不如政事,政事不如文章“。
這話可能有些根據。
三、著作鑒賞
? 柳宗元是中唐杰出的詩人,其詩幽峭明凈,"發纖濃于簡古,寄至味于澹泊"。
(蘇軾《書黃子思詩集后》)散文則和韓愈齊名,同被列為唐宋八大家,同為唐代古文運動的倡導者,韓愈稱柳"雄深雅健,似司馬子長"。
?貞元二十一年(805年),憲宗在方鎮和宦官擁護下,繼立為帝,主持改革的順宗被幽禁,永貞革新集團失敗。
王叔文、王被貶殺,骨干分子韓曄、韓泰、陳諫、柳宗元、劉禹錫、凌準、程異、韋執誼等均被貶為邊州司馬,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二王八司馬事件"。
柳宗元始被貶為邵州刺史,不半道,追貶為永州司馬。
十年之后,方徙為柳州刺史。
永州,今湖南零陵,在唐時還是一個未經多少開發的地區,僻遠荒涼。
州司馬只是安置流放官員的一種名義上的職務。
柳宗元作為一個有遠大政治抱負的革新家,在這樣的處境里,還要時刻擔心受更重的迫害,其心情之抑郁苦悶可以想見。
可以說,在永州的十年,是柳宗元生平最為困厄,最為艱難,心情也最為孤寂郁憤的十年,但正所謂禍兮福所伏,福兮禍所倚,這窮蹙的十年,居然真正造就了一個古文大家的絕世風范,就在這種環境下,就在這種心情下,柳宗元的郁郁才思得到了強烈的激發,發言為文,莫不悲惻動人,寓言、山水游記以及記敘文都取得了整個一生中最光輝最杰出的成就。
《永州八記》,《捕蛇者說》,《三戒》,《段太尉逸事狀》……這些代表柳宗元最高成就,散文史上赫赫有名的篇章都莫不作于這僻遠凄幽的永州。
幸與不幸,曷可言哉!
?"孰知賦斂之毒有甚是蛇者乎!"--《捕蛇者說》
? 安史之亂后至憲宗元和年間的六十年中,李唐王朝經歷著盛極而衰的歷史變遷,統治階級為揮霍享樂和應付各種危機,不惜橫征暴斂,恣意搜刮,致使民生日蹙,瀕臨絕境。
即以永州而論,此地在玄宗天寶年間有戶兩萬七千余,口十七萬。
而至肅宗乾元時期,竟驟減至戶六千余,口兩萬七千。
? 本文敘述了永州一種特有的社會現象:當地農民為免輸賦稅而爭相奔走捕捉毒蛇。
借永州捕蛇者蔣氏所述三世的遭遇,用蛇的毒害和賦斂的毒害作比襯,尖銳揭露了天寶以來賦稅的慘毒,官吏征斂的兇悍和人民遭害的深重。
蔣氏三代甘愿冒生命危險捕捉毒蛇而不愿交納繁雜的賦稅,寧可被毒蛇咬死而不堪忍受征賦悍吏的欺凌,以獨特的視角從一個側面深刻而廣泛地反映了當時嚴酷的社會現實。
作者把這種現實一言蔽之為"賦斂之毒有甚是蛇者"。
? 文章自始至終把毒蛇與賦斂聯系起來,運用烘托和對比,逐層推進,突現主題。
如文章開頭交代異蛇之巨毒,突出了蔣氏三代捕蛇的艱險和不幸;作者出于同情,表示愿幫助免除捕蛇苦役而恢復交納賦稅時,蔣氏非但毫無欣喜之色,反倒"汪然而泣",痛陳捕蛇之不幸,不如輸稅之不幸。
文章將蔣氏捕蛇之不幸,同鄉鄰遭受賦斂損害之不幸相對比;將征賦悍吏日日騷擾鄉鄰的情景與蔣氏獻蛇之余"熙熙而樂"地茍延殘喘的境況相對比。
這樣,文章不僅表現了異蛇毒,捕蛇者可哀,而且進一步揭示出賦斂比毒蛇更可怕,廣大的普通農民比捕蛇者更凄慘。
末段以議論概括中心,順理成章地收結全文。
全篇構思新穎自然,緊湊而有波瀾。
?"寂寥無人,凄神寒骨!"--《永州八記》
?永州山水幽奇雄險,許多地方還鮮為人知。
柳宗元在漫長的百無聊賴的待罪期間,便到處游覽,搜奇探勝,借以開拓胸襟,得到精神上的慰藉。
著名的《永州八記》就是這種心態之下的游歷結晶。
?《永州八記》依次包括《始得西山宴游記》、《鈷姆潭記》、《鈷姆潭西小丘記》、《至小丘西小石潭記》、《袁家渴記》、《石渠記》、《石澗記》、《小石城山記》等,八記各自獨立,又互相聯系,若斷若連,構成一個有機的整體。
八記一方面精確準確再現了優美的山水景色,使讀者產生身臨其境之感,另一方面又把自己的坎坷遭遇和憂憤心情編織進去,處處浮現著自己的身影,真正做到了情景交融,使永州籠罩上了一層濃郁的凄幽的情調。
?《始得西山宴游記》。
這篇文章從"始得"著意,以精練形象的語言,生動真切的描繪,通過對登臨西山山頂所見所感的抒寫,熱烈贊美了西山的怪特,表現了作者挺立不群的高尚品格和在大自然中獲得精神解脫的快感。
?文章一開始,就從作者被貶之后的憂懼和漫游中透露了他在當時的處境和心境,使筆下的自然景物跟作者的身世遭遇緊密地融合在一起,又與煩囂丑惡的社會現實形成強烈的對照。
作者放跡山水之間,游遍了永州的奇山異水,就"以為凡是州之山水有異態者,皆我有也",然而卻"未始知西山之怪特"。
?接下便寫發現西山和始游西山的經過,著重寫在山頂所見所感。
登高眺望,其高下之勢,岈然洼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攢蹙累積,莫得遁隱,縈青繚白,外與天際,四望如一。
然后知是山之特立,不與培為類。
悠悠乎與顥氣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窮。
??作者的描繪,沒有直接著力于西山本身的景物,而是依據透視原理著力刻畫登臨眺望中收入眼底的遠景,通過它們之間的相互映襯,以及生動的比喻色彩的渲染,構成一幅絢麗多姿縈青繚白的山水圖畫。
作者本有遠大的政治抱負和不附權貴的高尚品格。
他對西山怪特的一再烘托,刻意渲染,熱烈贊美,正是他在逆境中堅持挺立不群的高尚品格的自我表現。
面對如此美景,作者于是乎"引觴滿酌,頹然就醉,不知日之入",直到"蒼然暮色,自遠而至,至無所見而猶不欲歸。
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合"。
作者當時常懷憂懼,滿腔幽憤。
而登臨西山頂峰所獲得的與大自然渾而為一,超然物外的感受,使作者的憂懼和悲憤一掃而空,精神上暫時獲得了莫大的解脫。
? 《鈷姆潭記》是《永州八記》第二篇。
鈷姆潭,形狀象熨斗的潭。
開端"鈷姆潭在西山西",只用七字既點了題,又交代了潭的位置,而且與第一篇《始得西山宴游記》連接了起來。
? 作者寫潭,先寫潭的形成過程,重點在水與石的兩次搏擊。
作者運用了擬人化的描寫,使水獲得了生命力,顯得有聲有色。
水之來,不是流而是奔,寫水之搏擊,不用蝕而用嚙,生動地表現了水對準山石,毫不放松的沖擊。
寫水之去,不用流淌,而用徐行,仿佛可見那安詳舒緩的漾漾漫流。
潭水源于冉水,"奔注"而下,可見急湍似箭,直瀉千里的氣勢。
突然碰到了山石,于是兩下抵住,石因有靠山,水只能"屈折東流"。
旋即因"顛委勢峻"的有利地形,水重新積蓄了力量,開始"蕩擊",咬嚙著山石的邊緣。
柔能克剛,結果形成了一個"旁廣而中深"的潭。
它廣闊近十畝有余,表面平靜,縱深清澈,周圍有碧樹環境,高處有泉水流瀉。
其寧靜幽雅與前之激烈的搏斗恰成強烈的對比。
? 潭上美景,作者留戀不已,亟游不止,引起了要賣田的潭上居者的注意,因而上門來求售。
作者"樂而如其言"。
買下之后,動手改建,潭上景色盡收眼底,于是樂不思土。
作者失意遠貶,本來是"不樂居夷"、"不忘故土"的,現在卻因為得到了這個潭,竟至樂于居夷,忘懷故土,充分表明了作者對鈷姆潭的深厚感情和潭上景色的高度贊美。
然而,作者只不過是苦中作樂罷了。
表面上曠達閑適,內心卻是沉痛悲哀,潭上美妙的景色處處透出凄清的意味。
? 《鈷姆潭西小丘記》是《永州八記》第三篇。
鈷姆潭的形勢,主體是水;小丘的形勢主體則是石。
作者著重描寫石的"奇",同樣運用了擬人化的手法。
"突怒偃蹇",不僅寫出了石的形狀,更寫出了石的神態,再進一步,用一個"負土而出"的出字,又寫出了石的動作。
石的奇狀既多到殆不可數,當然無法寫盡,于是舉出其中的兩組作為代表,"其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馬之飲于溪;其沖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羆之登于山",生動細致,可謂"詞出意表,而刻畫無上"。
?然而如此美好奇特的小丘,居然是主人的"棄地"。
棄到價止四百,而且連歲不能售。
小丘的遭際震動了作者的心,于是他憐而買之。
得到小丘后,"即更取器用,鏟刈穢草,伐去惡木,烈火而焚之。
"這番去除務盡的行動,是對自然界穢草惡木的憎惡,但又何嘗不是傳達出作者對社會邪惡勢力的深惡痛絕!聲東擊西,指桑罵槐而已。
當鏟刈焚燒之后,嘉木美竹奇石一下子展現在新主人面前,小丘恢復了它天然幽美的風姿,而且:
??由其中以望,則山之高,云之浮,溪之流,鳥獸之遨游,舉熙熙然回巧獻技,以效茲丘之下。
枕席而臥,則清泠之狀與目謀,之聲與耳謀,悠然而虛者與神謀,淵然而靜者與心謀,不匝旬而得異地者二,雖古好事之士,或未能至焉
??得意之余,回想發現和得到小丘的過程,不禁感慨系之。
小丘就是小丘,放在帝畿則為名勝,在遠州則為棄地。
被棄置的小丘"農夫過而陋之",為作者和他的朋友所賞識,從而徹底地改變了命運,而這僅僅是偶然的機緣巧合,太難得了。
如此前寫小丘之勝,后寫棄擲之感,高興之余頓處凄清,轉折之中獨見幽憐。
名為小丘,實為作者而已。
《至小丘西小石潭記》是《永州八記》的第四篇。
作者從鈷姆潭西小丘,又西行一百二十步,忽然聽到竹林后傳來如佩環相鳴的淙淙水聲,不由得"心樂之"。
"伐竹取道"后又見到潭水清冽,潭石崢嶸,潭樹青翠,蒙絡搖綴,這是在心樂之下所見到的情景。
文章在以引人入勝的筆墨點出小石潭之后,便緊緊抓住"水尤清冽"一句展開描寫。
首先它從石字上落筆,刻畫"全石以為底"的小石潭的形狀,從而寫出潭水清澈的原因。
然后再運用實中寫虛、靜中寫動的手法,通過描寫"皆若空游無所依"的魚,反襯出潭水清澈的程度。
這里沒有一字一句寫水,只是借助客體去表現主體,使它象浮雕一般給人一種立體感。
同時他描寫潭水之清,又是為下文"以其境過清,不可久居,乃記之而去"作好鋪墊,從而將自己當時那種抑郁失意的心情,巧妙地寄寓在凄清幽邃的自然境界之中。
接著他細看清潭中的游魚;
??潭中魚可數百頭,皆若空游無所依。
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動,出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游者相樂。
??潭中魚數語,體物神妙。
柳文峻潔清深,于斯畢現。
此時此刻,宛若莊子觀魚時的那種物我同一,樂而忘形的境界。
然而,這種怡樂的心境起了變化。
當他抬頭西南遠望水源時,見到水流曲折明滅,岸勢犬牙交錯,"不可知其源",有一種變幻無定,深不可測的感覺,這時他仿佛受到了震動,四周的竹樹再也不復是先前那"蒙絡搖綴,參差披拂"的生氣勃勃的景象,而顯得"寂寥無人,凄神寒骨",以至"以其境過清,不可久居"而匆匆離去。
?此文在游歷程序上與前三篇相銜接,而在寫景狀物上更趨精粹,在心態表露上更趨隱蔽。
盡管《小石潭記》在八記中算是色調比較明麗的一篇,然而讀到最后還是能體會到凄冷抑郁的心緒。
? 《袁家渴記》是《永州八記》第五篇。
本文先從永州的全景全貌著筆,通過賓主之間的對比和映襯,突現出文章所要描寫的主要對象。
袁家渴的景物,參差錯落,色彩班駁。
水有聲,山有色,枝干扶疏,花葉搖曳。
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皆成文章。
如描寫風從四面山上下來搖蕩花草樹木的景象:
??每風自四山而下,振動大木,掩苒眾草,紛紅駭綠,蓊勃香氣;沖濤旋瀨,退貯溪谷;搖揚葳蕤,與時推移。
其大都如此,余無以窮其狀。
??對樹用搖動,對草用掩苒,對花卉用紛紅駭綠,均是生動細致而傳神,精妙而準確。
? 《石渠記》是《永州八記》第六篇。
此篇寫泉水和泉上景物,各具特色。
??自渴西南行不能百步,得石渠,民橋上。
有泉幽幽然,其鳴乍大乍細。
渠之廣或咫尺,或倍尺,其長可十許步。
其流抵大石,伏出其下。
諭石而往,有石泓,菖蒲被之,青鮮環周。
又折西行,旁陷巖石下,北墮小潭。
潭幅員成百尺,清深多修魚。
又北曲行紆余,睨若無窮,然卒入于渴。
其側皆詭石怪木,奇卉,美箭,可列坐而庥焉。
風搖其巔,韻動崖谷。
視之既靜,其聽始遠。
??石渠、石泓和小潭,這三個方面的景物雖然同在一個畫面里,但是它們的特點卻又各不相同。
石渠的特點是狹窄,所以渠中的泉水也就微弱,碰上石頭,不是激起巨浪,而是伏出其下;石泓的特點是低洼,因此積水比石渠較深,被菖蒲青苔覆蓋或環繞著;而小潭的特點則是清深,所以石渠的水流入潭中,并且可以看到里面魚的情況。
除此之外,作者還寫了泉上的石頭樹木花草和竹子,特別是側重于風聲的描繪上。
風搖動著竹樹的梢頭,產生震撼崖谷經久不息的回響,從而使讀者由視覺轉入聽覺,給那些畫圖似的景物,再加上一種詩韻般的音樂美。
? 《石澗記》是《永州八記》第七篇。
本篇緊承上文,所寫的景物仍舊是泉水、石頭和樹木,但作者善于捕捉共性之外的個性,如:
??其水之大,倍石渠三之,亙石為底,達于兩涯。
若床若堂,若陳筵席,若限閫奧。
水平布其上,流若織文,響若操琴。
??對水中石頭,泉水都用"若"字表明,而對泉上的樹和石,則用翠羽、龍鱗來直接比喻,"翠羽之木,龍鱗之石,均蔭其上"。
由于采用了多種比喻手段來精確形象地進行描繪,所以毫無重復之感,反而覺得洞天之中又有無窮洞天
?《小石城山記》是《永州八記》最后一篇。
作者先著力描繪小石城山的形狀、布局和奇異的景色,然后轉入到議論造物者的有無,用設疑的曲筆批判了天命觀,同時傾吐了自己橫遭貶謫、壯志難酬的悲憤。
文章跌宕開合,尺幅千里,正如前人所說:"筆筆眼前小景,筆筆天外奇情。
"作者寫小石城山的景物,主要是在抒發一種感想。
當時有人認為美好事物是天用來安慰被侮辱的賢人,有人認為美好景物是靈秀之氣所造成的,作者都加以否定。
??噫!吾疑造物者之有無久矣。
及是,愈以為誠有。
又怪其不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是固勞而無用。
神者倘不宜如是,則其果無乎?或曰:以慰夫賢而辱于此者。
或曰:其氣之靈,不為偉人而獨為此物,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
是二者,余未信之。
??作者在這篇里發這種感想,是因以上各篇中所發出的身世之感密切結合著的。
要是相信 天是有意志的,那么作者的被貶斥,是天意,也就用不到愁怨不平了。
要是相信這些美好景 物是天用來安慰賢人,那就不免要自我陶醉,會忘掉自己遭受迫害的愁怨不平。
正由于作者不相信 這些,所以把個人的身世之感同山水結合起來寫,寫得情景交融。
從這些山水記中顯出作者 不相信天有意志,感嘆自己遭受迫害的思想情趣來:
?一腔心事付幽勝,
?多少凄楚煙水中!
唐宋八大家中韓愈與柳宗元與古文運動的關系:
所謂“古文”的復興,有賴于韓愈的出現。
而說到韓愈,則必須看到他的多面性。
一方面,韓愈具有積極維護封建專制和儒家“道統”的熱情,而另一方面,韓愈又是一個個性很強、自我表現欲很強的人。
在他的怪怪奇奇、汪洋縱肆的詩歌中,我們已經可以感覺到他的不甘凡庸、喜好張揚外露的氣質,而“花前醉倒歌者誰,楚狂小子韓退之”(《芍藥歌》)這一類自我描述,更不是拘謹斂束的形象。
甚至,他以上追孟子、繼承道統自命,也可以說是上述兩方面因素的共同表現。
所以,當韓愈投入古文復興運動時,他的態度與前人實有很大的不同。
在以復興儒學為核心宗旨的基本立場上,他確是繼承了前人;但他的整個散文理論,特別在變革文風、推進創作方面,卻增添了許多新的和更為合理的內容。
而古文運動獲成功,不僅由于他的理論,更重要的,是由于他寫出了許多富于個性、才力和創造性的佳作,從實踐上重新奠定了散體文的文學地位。
同時,他大力提倡與呼吁文體改革,團結了一批撰寫散體文的作家,使散體文創作形成了一股較大的文學潮流。
《舊唐書·韓愈傳》說:“大歷、貞元之間,文字多尚古學,效揚雄、董仲舒之述作,而獨孤及、梁肅最稱淵奧,儒林推重。
愈從其徒游,銳意鉆仰,欲自振于一代。
”其中,獨孤及對韓愈的影響應該是間接的,因為大歷十二年獨孤及去世時,韓愈才十歲。
但梁肅對韓愈卻有直接影響。
韓愈《與祠部陸員外書》中曾說到過梁肅對自己及朋友的提攜,《唐摭言》還記載韓愈、李觀、李絳、崔群在梁肅處游學,三年未得見面,而一見之下,梁肅大為稱賞,于是十分推獎他們的文章。
這可能是后人杜撰的故事,但韓愈接受了梁肅的散文理論,則無可懷疑。
不過,韓愈的古文理論絕不是簡單地抄襲或因循前人的見解,它的實際內容要豐富得多。
第一,韓愈主張寫散文“宜師古圣賢人”(《答劉正夫》),但學習古文,并不因為“其句讀不類于今”,而是“學古道則欲兼其辭,通其辭者,本志乎古道者也”(《題歐陽生哀辭后》),也就是說,學古文根本上是為了學習“道”。
表面看來,這與蕭穎士、獨孤及、梁肅等人的思想并沒有區別,但是,蕭穎士等人所說的“道”只是指倫常教化、道德規范,即儒家學說中的外在倫理規范,而韓愈所說的“道”則兼指(有時偏重)人的內在道德修養和人格精神。
他在《三器論》中曾說過,“不務修其誠于內,而務其盛飾于外,匹夫之不可”,在《答尉遲生書》中又說過,“夫所謂文者,必有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