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荷塘月下的美景
課文是一篇寫景散文,這一點從標題就可以看出來。
文章既寫荷塘又寫月色,荷塘是月光下的荷塘,月色是荷塘上的月色。
這樣將描寫荷塘與描寫月色巧妙地結合起來,突出優雅、朦朧、幽靜的物境之美。
文章第4、5、6段緊扣標題,集中描寫荷塘與月色。
這是全文的主體部分,寫出了荷塘月色的美景。
第4段寫月光下的荷塘,從密密層層的荷葉推出各色各樣零星點綴著的荷花,這是實寫,寫荷塘中的靜態。
這時候微風來了,風帶來了動,于是淡淡的荷香沁入了人的心脾,葉子與花也出現了閃電般的顫動,顫動以后荷塘則出現了短暫的變化。
第5段寫荷塘上的月色。
靜靜的月光,薄薄的青霧,像籠著輕紗的夢似的葉子和花,淡淡的云,小睡的風情,樹影和月影,處處顯示著幽雅寧靜,而這幽雅寧靜的感受,只能在月夜獨處荷塘的環境中才能擁有。
在這里,荷塘與月色水**融在一起。
荷塘之美還要有周圍環境的襯托,所以第6段接下來寫荷塘四周的景色。
各種各樣的樹,樹間漏下的月光,隱隱約約的遠山,無精打采的一兩點路燈光,似乎使作者得到了一種安寧,但當他聽到了熱鬧的蟬聲與蛙聲之后,突然覺得“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
這三段寫荷塘,寫塘中的月色,寫月下荷塘的周圍景致,營造出一種朦朧、幽美的意境,讓作者產生美的感受,也給讀者帶來美的享受。
二、美景中蘊含的情思
課文又是一篇抒情散文。
文章雖然在主體部分集中筆墨寫景,但這些景都是為抒發感情服務的,是借月夜荷塘美景抒發情懷。
文章因情而起,是因“這幾天心里頗不寧靜”引出去荷塘,賞塘中美景,進而引出江南采蓮的舊俗,令“我”惦起江南,最后又回到家中。
從情到景,復又歸情,是記游,又是抒情,這樣的結構安排恰到好處地服務于寫景的需要和表情的需要。
在這里,作者的思緒從不靜、求靜、得靜到出靜,回歸現實,時間不長,但感情卻經歷了復雜的變化。
對于文章所體現的作者的思想感情,歷來有不同的看法。
有的認為表現了愁悶的心境,有的認為表現了閑適的心情,有的認為表現了對現實不滿的憤激之情,有的認為表現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有的則認為是作者形象的自塑。
過去多家評論認為作者的思想感情是復雜的,文中既有淡淡的憂愁,又有求得片刻寧靜的淡淡的喜悅。
為什么這樣說呢?說有憂愁,因為全文處處籠罩著低調的情緒。
文章開篇即寫“心里頗不寧靜”,為全文定下了低沉的感情基調,接著寫路是幽僻、寂寞的,月和云是淡淡、朦朧的,樹影是參差、斑駁的,樹色是陰陰的,遠山是隱隱約約的,而蟬聲與蛙聲雖然熱鬧,但卻與“我”無緣;接著又想到古人采蓮的盛況,惦起江南,感慨頗多。
如此等等,無不讓人感覺到作者心中那淡淡的憂愁。
說有喜悅,也是從文章本身出發的。
作者去荷塘是欣然前往的,因為預想月光下荷塘“總該另有一番樣子吧”;往日陰森森的小路,“今晚卻很好”,而且覺得在這樣的天地里,自己是個“自由的人”;到了荷塘,作者更是心系美景,怡然自得之情頓生,這美景與其說是自然美景,毋寧說是作者心靈中的美景,于是憶起古人采蓮那個“熱鬧的季節”“風流的季節”。
以上種種,我們也可以看到,作者在短暫時間內所得自由而帶來的喜悅也是貫穿于全文之中的。
當然,我們也可以說本文只是記述了一個普通人的平常的思想情緒,描繪了一次不平常的夏夜之游。
不寧靜的心人人都可能有,時時都可能出現。
有了這樣的心情,就有可能去到一個清靜的所在,享受一個人的孤獨,尋找一個人所能得到的一時的自由空間。
在這樣的時空里,看到的景物可能使我們憂,也可能讓我們喜,我們也會由此而想到久遠,想到其他人事。
這樣看來,朱自清只不過是寫出了一個普通人一種極為平常的思想情緒而已,只不過我們普通人沒有他這樣的妙筆,寫不出像他這樣能夠感染人的心靈、引起人共鳴的傳世作品而已。
對于本文所表達的作者的思想感情,可結合課后練習第一題,讓學生從文章本身出發,對這一問題發表自己的看法,不求統一的答案,只要能把自己的理解表述清楚,說出一定的道理即可。
三、語言的巧妙運用
本文成功地描寫了荷塘的月色和月下的荷塘,于景色描寫中寄托著自己的真情實感,這種成功,也得益于他對語言的巧妙運用。
文章多處使用比喻、通感、疊字等,使得全文語言典雅,充滿詩情畫意。
比如作者連用三個比喻寫靜態的荷花,“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繪出了淡月輝映下荷花的晶瑩剔透,綠葉襯托下荷花的忽明忽暗以及荷花纖塵不染的美質。
通感的使用更使文章的語言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通感就是在描寫客觀事物時,憑借人們各種感覺間的息息相通,用形象的語言把某一感觀上的感受移到另一感觀上,使“一種感覺超越了本身的局限而領會到屬于另一種感覺的印象”(錢鐘書語)。
例如:“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
”“清香”本來是屬于嗅覺的,作者卻將它轉化成聽覺上的“渺茫的歌聲”,令人聯想到若有若無、輕淡幽香、沁人心脾等,其間感覺的轉移伴隨著想像的跳躍。
此外,疊字的運用不但傳神地描摹出眼前的景象,而且使文氣舒展,給人音韻和諧的美感。
如“蓊蓊郁郁”“遠遠近近”“高高低低”的樹、“曲曲折折”的荷塘、“隱隱約約”的遠山,“亭亭”的荷花、“田田”的葉子、“縷縷”的清香、“脈脈”的流水,“密密地”挨、“靜靜地”瀉、“重重”圍住等等,比比皆是,獨具匠心。
●解題指導
一、這道題主要是引導學生把握作品的感情基調和作者思想感情的變化,培養分析理解能力,有理有據地認識文本中的自我。
題目中提供的兩種看法供參考,學生也可以有別的看法。
但不管持哪種看法,都要從文本出發做點分析,說出一定的道理。
教師可參照課文分析做一些說明。
下邊是提供寫作本文的一些背景材料:
《荷塘月色》寫于1927年7月,作者在清華大學教書,文中描寫的荷塘就在清華園。
當時正值革命失敗,朱自清處于苦悶彷徨中。
他曾對夫人陳竹隱說過:“我只是行為上主張一種日常生活中的中和主義。
”又說:“妻子兒女一大家,都指我生活”,“還是暫時超然為好”。
但是他畢竟是一個愛國的民主主義者,面對現實,又不能安心于這種超然。
因此,他在致s君的一封信里表白說:“這幾天似乎有些異樣。
像一葉舟在無邊的大海上,像一個獵人在無盡的森林里……”
二、這道題主要是引導學生理解文中的比喻,能夠辨認、說明,并做點具體分析。
注意,本題將通感也作為比喻的一種,其實通感是一種特殊的比喻,和一般的比喻有著本質的不同,老師可結合課文說明,適當給學生做些講解,幫助他們理解這種修辭現象。
本體
喻體
完整句子
相似點
葉子 亭亭的舞女的裙 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
圓形,舒展,形態相似
白花 一粒粒的明珠碧天里的星星剛出浴的美人 層層的葉子中間……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
晶瑩剔透,忽隱忽現,纖塵不染
清香 渺茫的歌聲 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
若有若無,輕淡縹緲
月光 流水 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這一片葉子和花上。
月光照下來和水向下流相似
月光下的葉子和花 籠著輕紗的夢 葉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過一樣;又像籠著輕紗的夢。
朦朧,恬靜,柔美
光與影 梵婀玲上奏著的名曲 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勻;但光與影有著和諧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著的名曲。
悠揚,溫馨,和諧
樹色 一團煙霧 樹色一例是陰陰的,乍看像一團煙霧。
迷茫,朦朧
燈光 渴睡人的眼 樹縫里也漏著一兩點路燈光,沒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
昏暗,沒有精神
1.比喻恰當。
因為人的各種感官是相互聯系的,感覺之間本來就是互通的。
這里先是將花香比成遠處渺渺茫茫的歌聲,二者都具有縹緲、不確定、若有若無的特點;后又用名曲優美、和諧的旋律比喻光與影的和諧,不僅烘托出一種溫馨、幽雅的氛圍,而且給讀者豐富的聯想和想像。
2.對比喻的看法,可以因人而有不同的理解,也可以因不同的設喻而有不同的理解,不求統一答案,可讓學生自由地交流看法。
三、這道題主要是讓學生結合上下文,揣摩作者用詞的巧妙,其中一些是疊詞的運用,一些是修飾詞語的巧妙運用,一些是動詞的恰當使用。
1.括號中的詞語不帶文采,只是客觀地描繪事物的狀態。
重疊詞的使用不僅繪出了事物的狀態,而且使語氣舒緩,能產生音韻和諧的美感。
2.“點綴”有裝飾的意義在內,好像是有意為之,“開”則是客觀的描述;“裊娜”“羞澀”本來都是描摹女子的姿態、神情的,這里用來寫荷花,繪出了荷花的神韻,傾注著作者的主觀感情,可以激發讀者的想像,而“已經盛開”“含苞欲放”只是客觀的陳述,感情色彩不強烈。
3.“瀉”有傾瀉意,與“靜靜地”配合在一起,準確地寫出了月光有形而無聲的特點,顯示了月光的幽靜之美。
“照”字太直白,缺少蘊含。
4.“浮”顯示出霧的輕飄狀態,是輕而緩地出來;“升”字太硬,無法突出霧的輕和柔。
5.“遠遠近近,高高低低”,疊詞的使用,造成音節上的重復,更突出了樹多而密的特點。
“遠近高低”雖然也寫出了不同的方面,但沒有疊音詞給讀者的感覺那么強烈。
四、這是背誦題,主要是引導學生養成積累語言的習慣,能夠有意識地記住一些名言名句、優美的語段,豐富自己的語言庫存,為語言表達奠定良好的基礎。
●教學建議
一、本文語言優美,音律和諧,特別適合朗讀。
可以在反復朗讀的基礎上,要求學生整體感受本文的意境,初步體會作者的思想感情。
二、圍繞文中的“我”了解作者感情的變化,教師再適當補充一些背景材料,讓學生結合文本以及有關材料理解作者其人。
學生可各抒己見,不求統一答案。
當然,老師可以有傾向性指導,可結合課文說明,適當引導學生體會文中處處流露出的淡淡的憂愁和淡淡的喜悅。
三、本文語言優美、生動,恰到好處地配合了寫景的需要。
如準確的煉詞,恰當的修飾語,疊詞的使用,比喻、通感等修辭手法的巧妙運用等。
可以結合課后練習適當講解,讓學生獨立完成。
也可以讓學生反復朗讀,在朗讀的基礎上,選擇自己認為好的語言,說說好在哪里,然后積累相應的語句。
●有關資料
一、關于作者
朱自清,原名自華,字佩弦,號秋實。
祖籍浙江紹興,1898年生于江蘇東海。
1903年隨家定居揚州,所以自稱“我是揚州人”。
1916年中學畢業后,考入北京大學預科班,次年改名“自清”,考入本科哲學系。
畢業后在江蘇、浙江等地的中學任教。
上大學時,朱自清開始創作新詩,1923年發表的長詩《毀滅》,震動了當時的詩壇。
1929年出版詩集《蹤跡》,1925年任清華大學教授,創作轉向散文,同時開始研究古典文學。
1928年出版散文集《背影》,成了著名的散文作家。
1948年8月病逝于北京。
他是詩人、散文家、學者,又是民主戰士、愛國知識分子,**稱他“表現我們民族的英雄氣概”。
著作有《朱自清全集》。
二、《采蓮賦》參考譯文(羅定五)
漂亮的少年、美貌的少女,心心相印采蓮去。
鹢首船頭來回轉,交杯頻遞笑把愛情傳。
槳板輕搖水草緊絆,船頭微動浮萍才分開。
姑娘身材多窈窕,白綢衫兒束細腰。
情意綿綿難分割,戀戀不舍把頭回。
春末夏初好季節啊,葉兒正嫩花兒才開。
撩水逗樂笑微微,怕水珠濺身弄濕衣。
忽然又覺船兒斜,急忙收起綾羅裙。
三、智者的孤獨——對《荷塘月色》主題的再思考(封先勇)
《荷塘月色》(以下簡稱《荷》文)是朱自清教授于1927年7月在清華大學清華園寫的一篇情景交融的著名散文。
它誕生到現在已七十年了,其魅力卻歷久不衰,見仁見智的分析鑒賞文章也層見疊出。
對《荷》文,筆者中學讀過,大學讀過,工作后多次講授過,閑來無事還品玩過。
對品評《荷》文的文章,每每看見均激動不已。
但激動以后卻發現,對關涉全文痛癢的幾處,論者多輕描淡寫,“蜻蜓點水”般一筆帶過,即或論及,也語焉不詳,大而化之,而對文后“1927年7月”這一時間概念卻深挖細掘,極盡想像,附會到政治層面上去。
朱先生有沒有對**背叛革命制造白色恐怖的不滿?作為身處非常時期的正直的知識分子,這似乎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否僅此而已呢?我看未必!
摩挲玩味全文,我以為《荷》文表達的是一種“世人皆醉我獨醒”似的智者的孤獨情緒,是因自己高出于蕓蕓眾生而不被人理解產生的知音難覓的喟嘆和哀愁,同時也表達了作者對青春活力的憧憬。
支持我的觀點的有兩處:一處是《荷》文開頭和結尾處對“妻”的敘寫;一處是對古詩文《采蓮賦》和《西洲曲》的大段引用。
而這兩處,恰恰被多數論者忽略。
(一)關于對“妻”的敘寫
《荷》文對“妻”的敘寫有兩處:開頭因“心里頗不寧靜”,“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帶上門出去”,而“妻在屋里拍著閏兒,迷迷糊糊地哼著眠歌”,結尾處“我”受用完無邊的荷香月色,精神跨躍時空局限,暢游于古詩熱鬧風流而又幽美的意境中,最后返回家,“輕輕地推門進去,什么聲息也沒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這前呼后應的兩筆,難道作者僅僅是為了串結文章,使文章圓滿?問題并不那么簡單。
朱先生寫文章是很注重結撰藝術的,朱先生撰文也很吝惜筆墨,他不會在短短的一千余字的散文結構中構思安排“妻”這一人物而沒有深意!
我讀《荷》文中的“妻”,每次均自然而然會聯想到歐陽修《秋聲賦》里的“童子”。
在《秋聲賦》里,歐陽文忠公對秋聲發了一通高論,寓慨甚深。
但結果呢,“童子莫對,垂頭而睡。
但聞四壁蟲聲唧唧,如助余之嘆息。
”真是“知音世所稀”啊!人最怕的是寂寞,是渴望宣泄的時候沒有人共鳴。
寂寞的極致是連最知心的人也不理解自己。
智者的孤獨是一種曲高和寡的孤獨。
“童子”對歐陽修的外形是熟悉的,但對歐陽修的遭際和因一貶再貶而產生的滿懷的傷秋情緒卻感到枯燥乏味。
我們可以想像,當歐陽修落筆“童子莫對,垂頭而睡”的時候,那心中深沉的孤獨只有當世界只剩下你一個人的時候你才能感覺到!
同樣,《荷》文中的“妻”(朱先生實際生活中的妻是陳竹隱女士,但《荷》文中的妻顯然超越了實際生活中的妻的含義,她只是一個用以在文章中表情達意的符號,一個意象而已。
)對“我”那天晚上的心理起伏和行為舉止也形同路人——“我”“心里頗不寧靜”,“妻”一概不知,“迷迷糊糊哼著眠歌”;“我”出門走向荷塘,一路感慨,“妻”大約已漸入夢境了;“我”在荷塘邊對良辰美景,激賞美妙荷塘和無邊月色,“妻”大約早已暢游夢鄉了;而“我”被蛙聲蟬聲帶入現實,轉而自由的思想沉醉于《采蓮賦》和《西洲曲》描寫的美妙、風流熱鬧的境界里時,“妻”更不知道了;當“我”經歷了感情的波波浪浪,推門返家時,“妻已睡熟好久了”。
在這里,雖然筆者對“妻”睡覺的過程作了大膽推測,但細細一想這個推測是站得住腳的,因為由“迷迷糊糊”到“睡熟好久”必然有個時間衍進過程。
文中,“我”雖然沒有直接表達對“妻”不能與“我”同甘共苦的不滿,(“苦”即是“不寧靜”,“甘”則是面對荷塘月色美景的陶醉和對古詩文里風流熱鬧無拘無束生活的向往),但字里行間對“妻”的責備和不滿我們會處處感受到:“我”在“不寧靜”,“妻”卻“迷迷糊糊”,此其一;其二,“我悄悄披了大衫”出門后,“一個人在這蒼茫的月下”獨處,這“獨”字和“我且受用這無邊的荷香月色好了”的“且”字,表達了作者對孤獨寂寞的多少無可奈何的感慨啊!其三,“我”獨賞荷塘月色以后,表達了對獨處的無奈和對熱鬧風流的強烈渴求——“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那是一個熱鬧的季節,也是一個風流的季節”。
而這熱鬧風流,“妻”本是可以給“我”的,她卻獨自享受睡眠!其四,結尾處一句“妻已睡熟好久了”,看似輕描淡寫,實則蘊含有萬千感慨,情味邈長。
這絕不是如有些論者所說的寫妻是為了烘托靜謐的夜景,作者也絕不是對“妻”醞釀的靜謐夜景報以欣賞的口吻,而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似的責備!
總之,《荷》文寫“妻”雖只有兩筆,但因處全文機扃,所以絕非閑筆。
看似兩處寫“妻”,實則處處有“妻”。
只寫兩筆,一可省卻許多筆墨,見出朱先生“惜墨如金”的功夫;二可表現作者獨運的構思匠心。
真可謂“寥寥兩筆,關涉全篇”啊!
(二)關于對《采蓮賦》和《西洲曲》的引用
關于朱先生引用《采蓮賦》和《西洲曲》的目的,歷來論者看法不同。
江澤純在《荷塘寄苦情》中說:“這種含蓄的描寫,不能不使人想到作者是以蓮自況,和自覺懷才不遇而向往那熟悉的故鄉了。
”吳周文《讀〈荷塘月色〉》認為“回首江南是慰藉自己苦痛寂寞心境的‘一條路’……詩人幻想著黑暗的天空能夠自行的煙消云散,希望江南時期那種以文會友、呼朋引伴的斗爭生活能夠重新回到現實中來。
”;還有人以為作者借花草美人表達了他對南方革命戰友和革命形勢的關心……這些都未能切中肯綮,有戴政治有色眼鏡觀照文章的嫌疑。
要真正弄懂《采蓮賦》和《西洲曲》在文中的作用,首先就得弄懂以下問題:《采蓮賦》和《西洲曲》究竟寫的是什么內容?它為什么能引起作者的共鳴?引用這兩處古詩文究竟表達了作者當時什么樣的心境?
《采蓮賦》是梁朝皇帝蕭繹撰制的,屬宮體文學范疇,內容是寫一群美麗綽約的少女在風和日麗的暮春季節蕩舟采蓮的嬉戲,以及由眼前美景引起的對心上人的思念。
《西洲曲》是南朝民歌中的名篇,全詩寫一個女子對所愛之人的深長的思念,朱先生所引四句是寫這個女子盼郎不至,“出門采紅蓮”,由“過人頭”的蓮花和如水的蓮子觸景生情,由“蓮子”的諧音“憐子”勾起了對情郎的思戀,《采蓮賦》寫的內容“熱鬧風流”,洋溢著青春氣息,《西洲曲》則寫的單相思,寫一個美麗女子外表含蓄而內心濃烈如火的思戀。
——由此可見,《采蓮賦》和《西洲曲》有一個共同的主題,那就是贊美愛情、歌頌青春,它和關心南方革命戰友和革命形勢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它和以蓮自況和思念故鄉也關系不大。
作者在銜接處說“忽然想起采蓮的事情來了”。
其實這“忽然”并不忽然,由眼前荷塘想起詩歌里的采蓮,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朱先生面對現實世界是孤獨寂寥的,正因為孤獨寂寥,所以他就在他的精神王國里幻化出一個熱鬧風流自由美好而又多情的世界來與之對抗,并滿足自己的向往。
只不過這種滿足是暫時的,現實生活中是“無福消受”的。
這里雖有“過人頭”的蓮花,卻不見一些流水的影子,真是“花有意而水無情”啊!那么,現實生活中究竟有什么呢?有的是“什么聲息也沒有”。
所以我認為,對《采蓮賦》和《西洲曲》的引用,是朱先生在孤獨、冷清的現實世界中的一次快樂的精神暢游,它反映了朱先生對青春快樂、自由美好的憧憬,是對麻木不仁、對“我”一切心理活動全然不知全然不曉的局外人似的“妻”的生活態度的否定。
再回過頭來,一般人認為“心里頗不寧靜”是全文文眼,這似乎是沒錯的。
但如果硬要說“不寧靜”是因為朱先生對國民黨背叛革命制造白色恐怖的不滿,那就有點“以己之心,揣他人之腹”了。
實際上朱先生在當時是奉行“暫時超然的好”的生活態度的,他很少關心**國民黨,只是一個鉆故紙堆的教授。
他的“不寧靜”實際上是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具有高潔品格的孤獨的智者的“不寧靜”,是一個渴望青春活力、美好快樂的孤獨的智者的不寧靜。
這才是還原了的真實的朱自清,而不是被人為拔高了的朱自清。
(選自《名作欣賞》1998年第2期。
有刪節)
四、孤獨知為何生——關于《荷塘月色》主題“再思考”的思考(張福霞)
朱自清先生的散文《荷塘月色》,問世已逾七十年,作為白話美文的經典之作,自30年代起,就被各類語文教科書所選用,其藝術魅力可謂歷久而不衰。
然而,關于此篇千余字散文(以下簡稱《荷》文)的爭論,也同樣歷久而未衰。
朱先生的一句“這幾天心里頗不寧靜”,竟使鑒賞者、評論家“不寧靜”了幾十年。
大家以種種“獨家”視角,“科學”方法,深挖窮究那“不寧靜”中的內涵,試圖由此曉明《荷》文的主題。
近讀《名作欣賞》,又見到關于《荷》文主題的一種新說法:《荷》文“表達的是一種‘世人皆醉我獨醒’似的智者的孤獨情緒,是因自己高出蕓蕓眾生而不被人理解產生的知音難覓的喟嘆和哀愁,同時也表達了作者對青春活力的憧憬”。
(封先勇《智者的孤獨——對〈荷塘月色〉主題的再思考》,載于《名作欣賞》1998年第2期。
以下簡稱封文。
)《荷》文流露出的孤獨情緒是顯而易見、毋庸置疑的,這里引起筆者注意并思考的關鍵問題是:孤獨緣何而生?
在封文看來,朱先生孤獨情緒的產生“是因自己高出蕓蕓眾生”而“曲高和寡”。
其依據有兩處:一處是對“妻”的敘寫;一處是對古詩文的引用。
封文認為,朱先生在《荷》文開頭結尾處安排“妻”這一人物是大有“深意”的。
文中的“妻”對“我”那天晚上的心理起伏和行為舉止“形同路人”,“我”苦悶不寧,獨自漫步荷塘,“妻”卻全然不曉,“獨自享受睡眠”。
因而“我”雖沒有直接表達對“妻”的不滿,但“字里行間”都流露出“不滿和責備”。
一一開列出來,共四處。
為使自己論證更具說服力,封文還把“妻”這一人物,一廂情愿地抽象為“表情達意的符號”,使其“超越了實際生活中妻的含義”。
這樣,既不開罪陳竹隱女士(筆者注:封文將“妻”注為陳竹隱女士,有誤。
《荷》文中的“妻”是指朱先生原配夫人武鐘謙。
武1929年病逝,1932年朱才與陳結婚,而《荷》文作于1927年),又使“妻”具有了典型意義而代表“眾生”。
關于《采蓮賦》和《西洲曲》的引用,封文認為,除去具有一般鑒賞者認可的意義(贊美青春,向往快樂)外,還反映了朱先生對“麻木不仁”、與自己完全隔膜的“妻”的生活態度的“否定”。
概言之,封文的論證邏輯為:我滿腹苦悶,妻卻不能理解,我便“孤獨寂寞到了極致”,對妻會有所怨責,并進而對其生活態度給予否定;妻不理解,便證明我之心曲高于“眾生”,我之孤獨便是“智者的孤獨”。
——似是有“理”有“據”,因果圓通。
然而,恐怕也只能是主觀上的自圓而已。
接受美學認為,文學鑒賞是讀者對作品的再創造,鑒賞過程必須以審美客體(即原作,輔之以作者、背景資料)為基礎。
而封文論證中,在問題的兩個關鍵方面,客觀上難以立論,從而導致主觀審美判斷失當。
首先,“我”對“妻”的態度。
在品讀《荷》文時,我們很難感受出如封文所云“處處存在”的“不滿和責備”。
原文對“妻”的敘寫只兩處,一處在開頭:這幾天心里頗不寧靜,晚上乘涼忽然想起荷塘,待夜深人靜后,“妻在屋里拍著閏兒,迷迷糊糊地哼著眠歌”,“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出去。
另一處在結尾:“我”受用完荷香月色,又憶起江南采蓮趣事,沉思中返回家,“輕輕地推門進去,什么聲息也沒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筆者認為,作者在首尾兩處寫到“妻”,除去結構上的前后呼應外,確有感情表達上的作用。
結合全文,這兩處描寫讓人感到,“我”,苦悶之深而又孤寂至極,連朝夕相處的妻子也難于理解自己。
開首一次意在表現、交待這種情緒基調,結尾處意在強化、延展這種內心深處不可解脫的寂寥。
總之,“妻”這一生活中最親近的人,將朱先生的孤獨無奈渲染到了“極致”,正如封文所說,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含“萬千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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