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名劉麗華。
哈爾濱市作家協會會員,遼寧省散文學會會員,東北小小說沙龍會員。
雖學理科,卻對文字情有獨鐘,自開始創作以來,部分詩歌、散文和小說等作品發表于《齊魯詩歌》《農民文學》《北斗》《五月》《北方文學》《就業時報》等報紙雜志。
一
沉靜的夜晚,風清云淡,月影幽然;微風拂過,陣陣清爽撲鼻而來,氤氳滿懷,久久縈繞。
一個人坐在電腦前,任思緒紛飛,漸飄漸遠,讓過往的時光靜靜地流淌成深情的文字。
想起父親,仿佛有許多話要說,即便有些事已經過去了多年,但記憶的影像依然清晰,父親的愛依然是我心底最深的疼。
記得那一年母親病重的時候,父親無措得像個孩子,大事小事都要跑來征求我的意見,把我當成了他的主心骨。
那一刻我看到父親日漸增多的白發,瞬間的蒼老,我的心疼得幾乎滴出血來。
母親與父親心心相印、同甘共苦了一輩子,沒有享過福,沒有等到兒女盡孝,便早早地離開了我們,父親的疼是可想而知的。
但在母親面前,父親一直是笑著的,我明白父親的心,他是想讓母親放心地走。
直到料理完母親的后事,父親的淚如決堤的水,長流不止。
那是我三十年來第一次見到父親那樣傷心地哭,而且哭得像個孩子。
父親說:“你母親和我一輩子吃了太多的苦,我常年不在家,家里的一切都是她一個人擔著,她卻從不說苦,但我心里明白,我欠她的無以為還哪!”
我的心深深地疼著,為了逝去的母親,更為了孤單的父親,如果不是在人生的跌宕起伏中經歷了那么多的事,或許我還不夠了解父親,不夠了解父親與母親之間的那份感情,是那么真,又那么純。
二
父親原本是一名普通的建筑工人,每年要隨著單位的施工隊伍輾轉于各大城市之間,賺著他用汗水換來的辛苦錢。
然而幼年的我卻不懂得這樣的辛勞,這一切的一切從我記事時起,便已經完完全全地換了版本,我只知道父親常年不在家,母親一個人要工作,還要照顧家里,照顧年幼的我們和年邁的爺爺奶奶。
那時候家里住平房,母親每天一個人生火爐,倒煤灰。
每當她瘦弱的身軀拖著沉重的物件往返于我面前的時候,我的心便會陣陣地疼。
我不理解母親的辛苦與父親的辛苦的區別,我只知道母親的累父親是不知疼的,如果疼,他不會離得那么遠,甚至好久都不回來。
即便有時候,父親抽空回來住一段時間,和我們嬉戲玩鬧,趁著周末帶我們出去游玩,但是每一次都是還沒有等到我們熟悉與他的相處時,他就又匆匆忙忙地離開家了,依然把這一家子老小丟給了瘦弱的母親。
于是,那些年來,年幼的我與父親之間仿佛隔著一道難越的河,不遠也不近,但終究沒能到達彼此的岸心。
而少年時的我,又是個男孩性格的女孩子。
從上學起便常年留著利落的短發,我行我素,獨斷專行,在叛逆期那個階段的表現尤為嚴重。
父親對于我的表現,大多是見而不問,充耳不聞,而他常掛在嘴邊的話我卻記憶猶新,“孩子的成長順其自然最好,絕不能拔苗助長!”于是,我也習慣了他的不聞不問、順其自然,一個人把自己的事情做到細致周全便好。
其實也正是這樣的默然不問養成了我自力更生、迎難而上的堅強性格,而這樣的道理,也是在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和理解了的。
三
記得那年高考后,通知書下達的時候,全家人高興得像過年似的,記憶里我從未見過父親那樣開心地笑過。
當天晚上,父親破例喝了點白酒,酒后的父親并沒有醉,但話卻明顯增多。
“這么多年了,家里出了唯一一個大學生,值得高興!我們的心血沒有白費,女兒為我們爭氣呢!”當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分明看到父親的眼里溢滿了淚,嘴角卻掛著滿足的笑。
驀地,我發現父親的額角處不知何時爬上了稀疏的白發,在夜晚的燈光下,真真切切,卻又扎扎實實地刺疼了我的眼、我的心。
我不解,父親的年紀并不大,怎么白發生得這樣早?而我又從未細心且認真地審視過父親的面容,記憶里的父親一直是高大、年輕,永遠那么生機勃發充滿朝氣的,而今他額角稀疏的白發,卻又明顯地泄露了疲倦與蒼老,難道父親是被生活的擔子壓老了嗎?
其實事實亦是如此,父親之所以常年在外、東奔西走,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可以賺到比在單位多一倍的工錢。
母親說過在那個年代,每天多賺三五元錢,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足可以讓一家老小開心度日、衣食無憂了。
但父親一人在外,住的是工棚,吃的卻是大鍋飯,菜里的油星星點點,少得可憐。
更甚者,做飯的廚子為了從伙食費中抽點回扣,還特意買些夾雜著谷節和石子的劣質米給工人們吃,那時候中午休息也就十幾分鐘的時間,哪有時間坐下來細細挑撿,幾乎就是將米飯和著雜物一起吃下了。
記得母親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里帶著哽咽,而父親卻在一旁憨憨地笑:“沒啥呀,我的身體這不挺好的嗎?”避開父母,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這么多年,我糾結于父親回與不回家的問題,只從事情的表面打量著父親的所作所為,卻從未深入地走進他的內心,去感受他的付出與辛苦,原來都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家里的所有人過上好日子。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炎炎烈日下戴著厚厚手套和安全帽的父親,坯磚在手里上下紛飛,用不了多久在他面前便立起一碼磚墻,而父親的汗衫如水洗般緊緊地貼在身上,豆大的汗珠不時地由額頭滾落至地,摔成了我一地的傷心。
父親卻只是偶爾直起身,用肩上的毛巾抹一下臉上的汗,然后又彎下身子繼續辛苦。
直到多年以后,這樣的場景依然會出現在我的夢里,依然會讓我潸然淚下,不知所以。
父親是在用他彎曲著的身子和寬厚的肩膀,撐起了家的一片天,給了我們依賴中的溫暖啊!
四
如今父親的背彎得更大了,臉上的皺紋也日漸增多了,但父親的精神狀態卻相當好。
每天早晨去晨練,回來后吃過早飯,再去附近的公園轉轉,和一些同齡的老人下下棋,聊聊天,日子便清閑地過去了。
而且最近我發現,父親經常會看看書,看書的同時還會寫寫字,把讀后感用一張張小紙條寫下來,訂好,封存。
就在前些天居然還寫了首小詩,用短信發給我,問我哪有問題,有的話幫他改改。
我在驚喜和詫異的同時,仿佛一瞬間讀懂了父親,年輕的時候,為了家庭的責任,父親把自己的喜好深深地埋在了心底,默默無聞地為這個家辛苦付出著。
而今日子變好了,父親也有了屬于自己的時間,便又重新拾起自己心中的夢,并且執著而熱切地努力追求著。
其實很多人在年幼的時候并不懂得感恩,我便是其中一個,錯過了太多的美好,卻還渾然不知。
而今已近中年,便愈發感覺情字的真誠和可貴了。
原來無言的愛才最真,才是大愛,父親的默然不問、不聲不語,事實上便是最好的關愛,最深的情意。
父親一生吃了那么多的苦,是條鐵打的漢子,但是在父親的錚錚鐵骨背后卻隱藏著一顆柔軟的心,承載著對于家庭的責任,承載著對于父母、妻子和兒女最最深沉的愛。
父親,這里捎去女兒最虔誠的祝福,愿您的開心只為自己,快樂只為自己;愿您的童心常在,快樂常在;更愿您用鐵漢的柔筆,書寫出晚年生活中最絢麗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