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武陵春(詞牌名)
武陵春:詞牌名,源自陶潛《桃花源記》載武陵漁人入桃花源故事。
又名《武林春》,《花想容》。
雙調小令,正體49字,上下各4句3平韻。
詞譜如下:
平仄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韻)。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仄平平(韻)。
平仄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韻)。
仄仄平平仄仄平(韻),
仄仄仄,仄平平(韻)。
武陵春
春晚 [1]
李清照
風住塵香花已盡 [2] ,日晚倦梳頭。
物是人非事事休 [3] ,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 [4] ,也擬泛輕舟。
只恐雙溪舴艋(zé měng)舟[5] ,載不動許多愁。
[1] 這是一首小令,作于南宋高宗紹興五年( 1135 ),當時李清照避亂南逃,居于浙江金華。
武陵春:詞牌名。
又名《武林春》、《花想容》。
選自《李清照集校注》。
武陵春,詞牌名。
[2] 風住塵香:風停了,塵土里帶有落花的香氣。
塵香:落花化為塵土,而芳香猶在。
陸游《卜算子·詠梅》:“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與此意同。
[3]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此句抒寫作者凄涼落寞的心境。
物是人非:風物依舊,人事卻已不同。
這里是說,自己與丈夫(趙明誠)收集的金石、文物、書籍還在,可大宋朝廷卻偏安一隅,丈夫也已經去世,自己流離失所,一切均已不可與往昔相比。
事事休:一切事情都完了。
[4] 雙溪:浙江金華的一條河。
東港、西港二水流至金華匯合,稱婺港,又稱雙溪,是當時的游覽勝地。
這里指的是李清照將要春游的地方。
[5] 舴艋(zé měng)舟:形似舴蜢的小船。
[6]物是人非:景物依舊,人事已變。
這里暗指丈夫已死。
[7]擬:打算.
[8]日晚倦梳頭:按照古代的婦女習慣,一起床的第一件事應該就是梳妝打扮。
而詩句的意思是從早上就披頭散發,一直到晚上也無心梳頭,因為無人觀賞自己的容貌
李清照(1084~約1155),宋代杰出女詞人,號易安居士,婉約派代表詞人。
擅長詩、詞、散文,其中,以詞見長。
與濟南歷城人辛棄疾合稱“濟南二安”。
她寫的詞也獨具一格,稱“易安體”。
李詞有兩大特點,一是以其女性身份和特殊經歷寫詞,塑造了前所未有的個性鮮明的女性形象,從而擴大了傳統 婉約詞的情感深度和思想內涵;二是善于從書面語言和日常口語里提煉出生動曉暢的語言,善于運用白描和鋪敘手法,構成渾然一體的境界。
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位名字被用作外太空環形山的女性。
李清照早年生活優裕。
父李格非,北宋齊州歷城縣人,齊魯著名學者、散文家。
母王氏,知書善文。
夫趙明誠,為吏部侍郎趙挺之子,金石考據家,著有《金石錄》。
據說她有《易安居士文集》七卷、《易安詞》八卷,但已經遺失。
現有《漱玉詞》輯本,現存約五十首。
代表作:
詞:《武陵春》、《醉花陰》、《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小重山·春到長門草青青》、《憶秦娥·臨高閣》、《多麗·小樓寒》、《好事近·風定落花深》、《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聲聲慢·尋尋覓覓》、《念奴嬌·蕭條庭院》、《轉調滿庭芳·芳草池塘》、《清平樂·年年雪里》、《菩薩蠻·風柔日薄春尤早》、《減字木蘭花·浪淘沙簾外五更風》等。
詩:《浯溪中興碑詩》、《烏江》、《皇帝閣春帖子》、《釣臺》、《上樞密韓肖胄詩》等。
文:《金石錄序》、《詞論》、《打馬圖序》、《投翰林學士綦崇禮啟》等。
【賞析一】
這是詞人避亂金華時所作。
她歷盡亂離之苦,所以詞情極為悲戚。
上片極言眼前景物 之不堪,心情之凄苦。
下片進一步表現悲愁之深重。
全詞充滿“物是人非事事休”的痛苦。
表現了她的故國之思。
構思新穎,想象豐富。
通過暮春景物勾出內心活動,以舴艋舟載不動愁的藝術形象來表達悲愁之多。
寫得新穎奇巧,深沉哀婉,遂為絕唱。
北宋敗亡后,李清照于建炎元年(1127)來到南方,故鄉青州陷入金人之手,她家中所藏的大批書籍文物被焚毀。
建炎三年(1129)丈夫趙明誠病故之后,金人揮兵南侵,李清照為避兵亂而只身各處流亡。
紹興五年(1135)寓居在浙江金華時寫了這首《武陵春》詞。
這時她已經53歲了,經歷了國家敗亡、家鄉淪陷、文物喪失、丈夫病死等不幸遭遇,處境凄慘,內心極其悲痛。
這首詞中所反映的正是她真實的生活片斷和思想情感。
上片首句“風住塵香花已盡”,交代的是季節特征,鮮花經過春風的搖動已經零落殆盡,只有土地上還殘留些花的芬芳,說明這時已到了暮春時節。
“日晚倦梳頭”是通過日色已晚而作者仍無心梳洗打扮來表達內心的哀傷。
下面敘述哀傷的原因和哀傷的程度:“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在春天里花開花落年年如此,并沒有新的變化,而人卻與以前大不一樣了,國破、家亡、夫死,她對一切都喪失了興趣。
即使有心訴說自己的遭遇和心情,也是言未出而淚先流,這比“聲淚俱下”的描寫更深入了一層。
她的悲哀是不可觸摸的,不但不能說,而且不能想,一想到就會淚如雨下。
在這里作者利用“日晚倦梳頭”和“欲語淚先流”兩個外在的行為具體地表達了她內心的濃重哀愁。
下片一轉,另辟蹊徑,寫道:“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
聽人說雙溪春色還不錯,詩人也曾產生了去那里泛舟的念頭。
她想去雙溪泛舟并不是貪戀美景、游賞心切,而是要尋求一個消除愁苦的去處。
不過,轉而卻又否定了自己的計劃。
“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怕的是雙溪上那蚱蜢般的小船載不動自己內心沉重的哀愁。
人們總是把愁怨比做連綿不斷的流水,比做斬盡還生的野草,而李清照卻另尋了一個新思路,說:自己的愁重得連船都承載不動。
她又用“也擬”“只恐”等虛字把自己的思想活動層次清楚地表露了出來,像這樣的藝術構思和表現手法實在很新鮮、奇特,所以被詞論家稱贊為“創意出奇”,“往往出人意表”。
詞的下片在挖掘主人公的內在情感方面更加細膩,更加深邃。
有人評價說“短幅中藏有無數曲折”。
【賞析二】
這首詞是宋高宗紹興五年(1135)作者避難浙江金華時所作。
當年她是五十三歲。
那時,她已處于國破家亡之中,親愛的丈夫死了,珍藏的文物大半散失了,自己也流離異鄉,無依無靠,所以詞情極其悲苦。
首句寫當前所見,本是風狂花盡,一片凄清,但卻避免了從正面描寫風之狂暴、花之狼藉,而只用“風住塵香”四字來表明這一場小小災難的后果,則狂風摧花,落紅滿地,均在其中,出筆極為蘊藉。
而且在風沒有停息之時,花片紛飛,落紅如雨,雖極不堪,尚有殘花可見;風住之后,花已沾泥,人踐馬踏,化為塵土,所余痕跡,但有塵香,則春光竟一掃而空,更無所有,就更為不堪了。
所以,“風住塵香”四字,不但含蓄,而且由于含蓄,反而擴大了容量,使人從中體會到更為豐富的感情。
次句寫由于所見如彼,故所為如此。
日色已高,頭猶未梳,雖與《鳳凰臺上憶吹簫》中“起來慵自梳頭”語意全同,但那是生離之愁,這是死別之恨,深淺自別。
三、四兩句,由含蓄而轉為縱筆直寫,點明一切悲苦,由來都是“物是人非”。
而這種“物是人非”,又決不是偶然的、個別的、輕微的變化,而是一種極為廣泛的、劇烈的、帶有根本性的、重大的變化,無窮的事情、無盡的痛苦,都在其中,故以“事事休”概括。
這,真是“一部十七史,從何說起”?所以正要想說,眼淚已經直流了。
前兩句,含蓄;后兩句,真率。
含蓄,是由于此情無處可訴;真率,則由于雖明知無處可訴,而仍然不得不訴。
故似若相反,而實則相成。
上片既極言眼前景色之不堪、心情之凄楚,所以下片便宕開,從遠處談起。
這位女詞人是最喜愛游山玩水的。
據周輝《清波雜志》所載,她在南京的時候,“每值天大雪,即頂笠、披蓑,循城遠覽以尋詩”。
冬天都如此,春天就可想而知了。
她既然有游覽的愛好,又有需要借游覽以排遣的凄楚心情,而雙溪則是金華的風景區,因此自然而然有泛舟雙溪的想法,這也就是《念奴嬌》中所說的“多少游春意”。
但事實上,她的痛苦是太大了,哀愁是太深了,豈是泛舟一游所能消釋?所以在未游之前,就又已經預料到愁重舟輕,不能承載了。
設想既極新穎,而又真切。
下片共四句,前兩句開,一轉;后兩句合,又一轉;而以“聞說”、“也擬”、“只恐”六個虛字轉折傳神。
雙溪春好,只不過是“聞說”;泛舟出游,也只不過是“也擬”,下面又忽出“只恐”,抹殺了上面的“也擬”。
聽說了,也動念了,結果呢,還是一個人坐在家里發愁罷了。
王士稹《花草蒙拾》云:“‘載不動許多愁’與‘載取暮愁歸去’、‘只載一船離恨向兩州’,正可互觀。
‘雙槳別離船,駕起一天煩惱’,不免徑露矣。”這一評論告訴我們,文思新穎,也要有個限度。
正確的東西,跨越一步,就變成錯誤的了;美的東西,跨越一步,就變成丑的了。
象“雙槳”兩句,又是“別離船”,又是“一天煩惱”,惟恐說得不清楚,矯揉造作,很不自然,因此反而難于被人接受。
所以《文心雕龍·定勢篇》說:“密會者以意新得巧,茍異者以失體成怪。”“巧”之與“怪”,相差也不過是一步而已。
李后主《虞美人》云:“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只是以愁之多比水之多而已。
秦觀《江城子》云:“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則愁已經物質化,變為可以放在江中,隨水流盡的東西了。
李清照等又進一步把它搬上了船,于是愁竟有了重量,不但可隨水而流,并且可以用船來載。
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中的《仙呂·點絳唇纏令·尾》云:“休問離愁輕重,向個馬兒上馱也馱不動。”則把愁從船上卸下,馱在馬背上。
王實甫《西廂記》雜劇《正宮·端正好·收尾》云:“遍人間煩惱填胸臆,量這些大小車兒如何載得起。”又把愁從馬背上卸下,裝在車子上。
從這些小例子也可以看出文藝必須有所繼承,同時必須有所發展的基本道理來。
這首詞的整個布局也有值得注意之處。
歐陽修《采桑子》云:“群芳過后西湖好,狼藉殘紅,飛絮蒙蒙,垂柳欄干盡日風。
笙歌散盡游人去,始覺春空,垂下簾櫳,雙燕歸來細雨中。”周邦彥《望江南》云:“游妓散,獨自繞回堤。
芳草懷煙迷水曲,密云銜雨暗城西,九陌未沾泥。
桃李下,春晚未成蹊。
墻外見花尋路轉,柳陰行馬過鶯啼,無處不凄凄。”作法相同,可以類比。
譚獻《復堂詞話》批歐詞首句說:“掃處即生。”這就是這三首詞在布局上的共有特點。
掃即掃除之掃,生即發生之生。
從這三首的第一句看,都是在說以前一階段情景的結束,歐、李兩詞是說春光已盡,周詞是說佳人已散。
在未盡、未散之時,芳菲滿眼,花艷掠目,當然有許多動人的情景可寫,可是在已盡、已散之后,還有什么可寫的呢?這樣開頭,豈不是把可以寫的東西都掃除了嗎?及至讀下去,才知道下面又發生了另外一番情景。
歐詞則寫暮春時節的閑淡愁懷,周詞則寫獨步回堤直至歸去的凄涼意緒,李詞則寫由風住塵香而觸發的物是人非的深沉痛苦。
而這些,才是作家所要表現的,也是最動人的部分,所以叫做“掃處即生”。
這好比我們去看一個多幕劇,到得晚了一點,走進劇場時,一幕很熱鬧的戲剛剛看了一點,就拉幕了,卻不知道下面一幕內容如何,等到再看下去,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是趕上了全劇中最精采的高潮部分。
任何作品所能反映的社會人生都只能是某些側面。
抒情詩因為受著篇幅的限制,尤其如此。
這種寫法,能夠把省略了的部分當作背景,以反襯正文,從而出人意外地加強了正文的感染力量,所以是可取的。
《唐宋詞百首詳釋》:全詞婉轉哀啼,令人讀來如見其人,如聞其聲。
本非悼亡,而實悼亡,婦人悼亡,此當為千古絕唱。
王方俊《唐宋詞賞析》:本詞感情深切真摯,構思新穎巧妙,語言淺近而含蓄深沉,無論是直抒愁苦之情或細寫內心的微妙變化,都很生動感人。
譯文
風停了,塵土里帶有花的香氣,而花兒已凋落殆盡。
已近黃昏,我卻懶得去梳妝。
景物依舊,人事已變,一切事情都已經完結。
想要傾訴自己的感慨,還未開口,眼淚先流下來。
聽說雙溪春景尚好,我也打算泛舟前去。
只恐怕雙溪蚱蜢般的小船,載不動我許多的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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