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蘋果。
一面是紅色,紅里透黃;一面是黃色,黃里帶紅。
在它黃色的皮膚上,有幾個大小不一,星星點點的“雀斑”;在紅彤彤的臉龐上,有一條長約1、5厘米的疤痕,加上一處深紅色的被摔壞的地方,在這只蘋果上,大煞風景。
短短的柄藏在蘋果上方凹進去的地方,好像陷進泥潭中的可憐人兒,又像是羞羞答答,不愿見人的少女。
拿起它,情不自禁地深呼吸一次,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須臾間,感到心曠神怡,全身的骨頭都酥了。
想咬一口,卻不忍心傷害它。
一翻猶豫后終于下了口。
“咔哧”一口咬下去,甜甜的滋味恰到好處:濃一點,嫌太甜;淡一點,嫌無味。
溢滿口中,回味無窮。
再咬一口,汁液宛如甜津津的蜂蜜,溶入了我的血液之中。
放他在桌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響,好像運動后的人急促的心跳聲,還左右搖晃著,像個不倒翁
關于蘋果的介紹:
蘋果是一種古老的水果,起碼有幾千年的歷史了。
蘋果樹是傳說中伊甸園里命運之樹,亞當夏娃偷吃的禁果,就是蘋果。
對于蘋果的贊美,從古至今在繪畫和文學作品中屢見不鮮。
從丟勒和克拉納赫的油畫,到歐里庇得斯、莎士比亞,一直到泰戈爾和里爾克以及普列什文,都有描寫蘋果的詩句。
高爾斯華綏寫過小說《蘋果樹》,普寧寫過小說《冬蘋果》,契訶夫的小說《新娘》也特意把新娘娜嘉要離家出走放在家鄉的蘋果園中,巴烏斯托夫斯基的小說《盲廚師》,更是把莫扎特為臨終前的盲廚師演奏的場景,放在了盲廚師眼前蘋果花開的四月清晨。
為什么人們對于蘋果賦予如此的感情?我想大概因為蘋果確實甜美好吃,又普及得很,到處能夠看到。
蘋果樹從來不假貴族,而是十分的貧民化,一般都長得并不高大,絕不拒人千里之外,而是伸手可摘,顯得溫柔可親。
起碼不像是荔枝那樣的高貴,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沒錯,蘋果是大眾化的水果之一,在世界水果產量最高的,第一是香蕉,第二就是蘋果。
美國19世紀著名的牧師亨利·沃德·比徹爾曾經說蘋果是最民主化的水果:“不管是被忽視,被虐待,被放棄,它都能夠自己管自己,能夠碩果累累。”
比徹爾說得極對,蘋果樹的生命力極頑強,耐寒力超過任何水果,大概是生長在緯度最高地方的水果了吧。
在北大荒插隊的時候,那里沒有別的果樹,只能夠種蘋果樹,是國光的變種,果子不大,有些發酸,但很脆。
蘋果下樹沒多久,冬天就來了。
北大荒的冬天來得早去得晚,“大煙泡兒”一刮,冷得很。
因此,蘋果很難過冬,當地老鄉曾經把蘋果儲存在菜窖里,土豆都凍成了冰砣,蘋果更是早就凍黑凍爛了。
我們剛去的第一年,心里充滿著好奇和好勝,秋天到來的時候,蘋果樹掛果了,菜地里的卷心菜也開始抱心了,我們把蘋果放在卷心菜的菜心里,等卷心菜的葉子一層層地長出來,把蘋果就緊緊地包在菜心里了。
收卷心菜時,我們把包著蘋果的卷心菜放進菜窖里,到新年和春節,打開卷心菜,一個個紅紅的蘋果滾了出來,居然一點沒凍,咬一口,還是那么脆生生的。
如果說在北大荒我們有什么發明創造的話,這應該算一項吧。
當然,也是蘋果自己的生命力旺盛,用北大荒的話說是“抗造”。
可以說,它們是在北大荒的冬天和我們惟一相依為命的水果了,在新年和春節的時候,它們給我們歡樂,讓我們想起了遙遠的家。
據統計,世界每年蘋果的產量有幾千萬噸,美國產量最高,占了世界將近1/4。
美國人對蘋果情有獨鐘,在他們國土剛剛開發的時候,是蘋果幫助他們將荒原改造成了家園。
美國有名的民間英雄“蘋果佬約翰尼”,就是當年用了一生40年的生命時光將蘋果樹的種子撒在俄亥俄州的荒野上的。
美國向世界出口最多的蘋果,是我們現在相當熟悉的蛇果。
據說,這是當年在依阿華培養出的新品種,1893年參加密蘇里路易安納一次比賽時,獲得了頭獎而被命名為蛇果,蛇果英文意思是“美味”,因為那時的蛇果“甜得沒有了方向”。
如今,蛇果在我國已經快臭了街。
記得90年代初,在珠海海關前的免稅商店,第一次見到這種從美國進口來的蛇果,特意買了幾個帶回家,卻全家人誰也不愿意吃。
并沒有想像中的那么甜,關鍵是太面,有些像我們早就淘汰了的錦紅蘋果。
我猜想1893年時的蛇果大概不會這樣,一百多年過去了,再好的茶沖到現在也不會是原來的味道了。
幾千年以來,蘋果和人類同呼吸共命運,人類改造著它的命運,也改變著它的口味,蘋果樹越來越像是人類馴養的狗一樣,只能夠惟命是從。
蘋果的擬人化、規模化和商業化,使得它們的爹媽越來越集中在少數的品種之中,退化是必然的。
它們原來的野性已經漸漸失去了許多,它們的創造性就越來越差。
美國生物學家邁克爾·波倫在他的《植物的欲望》一書的“蘋果”一章里,特意列舉了這樣一個事實,前蘇聯的生物學家、列寧農業科學院院長尼古拉·瓦維洛夫早在1922年就發現了哈薩克斯坦阿拉木圖一帶的野生蘋果樹林,為了研究蘋果的遺傳基因多樣性,他要求保護這片在世界范圍內少見的野生蘋果樹林,卻成為了斯大林時代對遺傳學大批判的犧牲品,先是被關進監獄,后被折磨死在集中營。
為了蘋果,約翰尼成了英雄,他卻成了罪人。
波倫接著說,1989年,瓦維洛夫的學生、已經80歲高齡的生物學家艾瑪卡·迪杰高里夫邀請一批科學家到阿拉木圖看那片野生蘋果樹林,希望他們能夠幫助他挽救它,“因為一個房地產開發的熱潮正從阿拉木圖向周邊的丘陵地帶擴散開來”。
我們怎么還能夠吃到那種“甜得沒有了方向”的蘋果?我們就是這樣破壞著和我們人類幾千年以來相依為命的蘋果,而且,不僅是蘋果。
蘋果的歷史就是我們自己的一部歷史。
在新疆石河子市,我見到滿街栽的街樹都是蘋果樹。
我不知道世界還有沒有別的城市也把蘋果樹作為街樹的,我反正是沒見過。
那真是一道美麗的風景,那里離阿拉木圖很近,讓我想起阿拉木圖的蘋果,如此的鏈接,是對比還是安慰?或許,蘋果自身就是一則現代寓言。